220 梦是现实的终结 其三

作者:子规与不可见的忧虑 更新时间:2023/9/28 11:16:03 字数:3420

草叶上滑下一颗小小的露珠,折射着七彩的阳光,落入下方湿润黝黑的土壤之中,就在另一滴路滴即将垂落之时,却被来自上方的压力踩塌。

赤足的娅瑟踩过一株又一株的鲜嫩小草漫步在这片大地上,露水沾湿了她的足底,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来自清晨草原带着植物汁水的清新空气充斥着她的鼻腔。

梦境的世界和她想象的并不相同。

从未有过梦境也从未有过感情的她之在书上见过关于人类梦境的记载,她原本以为:这里会充满了诡谲与扭曲,人类的情感在纯粹感性组成的世界里肆意的扭曲着现实,梦境里的一切景色折射着那些被压抑,被束缚,最奇幻,或是最痛苦的经历和情感。

但是等她在这个世界重新苏醒的时候,她还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感叹。

正如同森特里奇镇外的草原,柔嫩的小草给地上铺上了漫漫的地毯,明媚的朝阳在高远的天空徜徉着,光辉被草叶上的露珠轻松折射成五彩斑斓的晕染,没有山地,没有小丘,四方仿佛绵延了无限远,却又似乎触手可得。清晨的露珠萃出了草叶里的汁水,为这片能够自由奔跑的广袤草原奉献了些许的寒冷和微酸的香氛。

娅瑟身上的衣物也发生了变化,她不再穿着现实世界的那一身黑衬衣,束腰和百褶裙,取而代之的是蓝黑色的宽大古老礼服,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甲片和宝石的金,黑,蓝色配饰像是盔甲,又像是巨龙之姿的萨尔丁鳞片一样在礼服上装饰着,随着娅瑟的每一次迈步发出好听的叮铛声。这件礼服设计的十分独特,身后的空间足够娅瑟把长长的尾巴伸出来好好放松,虽然身上裸露的部分能够展现出美好的少女曲线,但反而给这身礼服增添了不少的纯洁和神圣感。她头顶之上配着一定由白色和熔金色织成的布制头冠,黑色长发好像也被好好打理过,扎成了带有发结的双马尾散在背后,上面同样也挂着那些鳞片甲片的装饰。

这是萨尔丁的祭礼服,熔金色代表的是萨尔丁,而黑蓝色,则是自己的故乡“霜风龙域”依莱塔尼亚的颜色。娅瑟的姐姐,或者说是母亲,是有着和依莱塔尼亚王国的主人莱汀同样血脉的血亲,而同为古龙直系血嗣的娅瑟,自然有资格穿上这一套王族的祭礼服。

或许如果萨尔丁的伟大文明万年之之前并没有因为烛龙的陨落而灭亡,这才是娅瑟的日常穿着才是。

她的右脚趾稍微蜷了蜷,娇小的脚趾翻动了泥土,露出了一条一条的草根。

这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这就是人类的梦境吗?

就连从未体验梦境的娅瑟都无法分清她现在正在沉睡的的现实和这个梦境世界的区别,倘若人类每天每夜都会来到自己的梦里,若是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又怎么能这里把现实的自己唤醒呢?

她再度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迈步向前走去。

娅瑟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在这里走着,在她视野的正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木屋伫立在草原上,高高的烟囱正在噗噗的吐着眼圈。一圈低矮的栅栏将小木屋团团围住,这些栅栏看起来是新立得的,就连上面的木纹都清晰可见。

虽然这里非常陌生,现在的娅瑟对于阿雪和丽诺尔的去向也没有头绪,但是既然自己的梦中出现了一个好像有人居住的木屋,去看看总是没问题的。

随着越来越靠近,娅瑟听到了木屋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她将手放在栅栏门上轻轻的推开,栅栏也发出吱呀的声响,而木屋里的敲击声也随之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向门口走来的沉重脚步声。

从木屋里走出来的是个女人,约有一米七左右的个子,一头银色的头发在背后扎了一个干练的高马尾。她的装束也非常的奇怪,上身赤裸着,只是用一些碎布和绷带遮住了自己身上的敏感部位,她的左手拿着一只长长的烟斗,而右手却拿着一个石制的锻锤,原本她是穿着外套的,只不过她把外套缠在了腰间变成了束腰,一枚被红绳缠着的小玉佩从缠在腰间的衣服之中露出,上面的图样娅瑟再了解不过。左侧的耳朵上用金链挂着一只单片眼镜,而下半身,则是一件简约到不行的素白长裙。

从屋里走出来的人疑惑的看着娅瑟,娅瑟看到她的感情谱线从疑惑慢慢变成了惊讶,但是二人都没有说出口,就这么僵持着对望。

“……你是?”她下意识地把烟斗放到了嘴里,嘬了一口里面燃烧着的烟丝道。

“我叫娅瑟。”

“不是,我是说……你不是人类,对吗?”

娅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硕大的圆框眼镜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再看看自己的手,属于萨尔丁的粗粝黑鳞遍布自己的全身,脸颊上传来的粗糙质感也说明了这一点。

“哇哦,我一定是发烧了,怎么会在梦里梦到这种东西……”那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但是她好像对现在是半龙样子的娅瑟并不感到震惊,只是略微的有点惊讶。

“你知道自己在梦里?”娅瑟从她自言自语之中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个人类,但是她好像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这里是你的梦境吗,你又是谁?”

“啊……我原本的名字已经忘了,不过人们更喜欢叫我李燊冬。”

那个人又抽了一口烟斗,随即靠在门框上说。

“李燊冬……”娅瑟思考了一会儿,用斯托利亚语的音节拼凑出了读音,“住在森特里奇的界明匠人,是你吗?”

“算是,也不算,”李燊冬轻蔑地笑了一下,“没想到我在斯托利亚这么出名啊,但是住在森特里奇的不是我,而是我那个有点笨手笨脚的傻徒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副样子,难不成你是一只……萨尔丁?”

“不是只,萨尔丁不是动物。”被冒犯的娅瑟的尾巴有点不耐烦的甩了甩。

“抱歉抱歉,只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萨尔丁有些失态了,”李燊冬打着哈哈的笑着说,随后让出了一点门的位置,“进来聊?”

娅瑟环视了一下四周,那些被栅栏围起来的地方居然被开垦成了农田,种满了白萝卜和白菜,看得出来,这些作物受到了主人的精心呵护,成长的十分茁壮。而这位认出她是萨尔丁,以及十分自来熟的女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敌意,这毕竟是在梦里,就算对方有什么敌意,也没法真正的伤害到她。娅瑟还保留着能够看到谱线的能力,这么说来,龙语秘法【苍空交奏】在梦境的世界里应该也照常使用。

稍微权衡了一下利弊,娅瑟便动身走入了栅栏的里侧,沿着两侧田地之间的小路走进么木屋,而李燊冬看到她长长的尾巴之后,饶有兴致地吹了一声口哨。

屋子里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张桌子,一张木床,床头上还挂着一些衣物,但是屋子里的温度却让人有些难以忍受,因为在床正对面的墙壁上,一个砖块和土制成的锻炉之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磨刀石放在一边,上面还残留着些水渍,看起来是刚刚使用过。

“有些简陋,不过对我刚刚好,不知道你们萨尔丁的住所是什么样的。”

毕竟是自己家,李燊冬随便望床上一瘫,双眼却止不住的打量站姿标致的娅瑟。

“……你真的不是哪个梦中气泡出来的吗?你们萨尔丁都已经灭亡了才对,更何况,萨尔丁根本就不存在感性,更不可能做梦了。”

“我们的确不会做梦,”娅瑟缓缓道,“只是我有独特的方法进入梦境的世界,倒是身为人类的你,是如何知道自己在梦里的。”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李燊冬挠了挠手背,就像阿雪经常做的,她用厚实的绷带也缠着自己的手,而从那些露出来的部分,能看到她手上厚厚的老茧,“从哪里说起呢,这里并不是我的梦,甚至不是任何人的梦,你和我一样,是被梦境拒绝,只能来到无梦狭间的存在。”

“无梦狭间?”娅瑟有些不理解。

“喏,你看那里,”李燊冬的手指向了小屋的窗户,窗外是小屋的后院,但是在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粉色气泡正在漂浮着,“那里是森特里奇镇某个人的梦境世界,建造这座小屋和这些东西,都是我去那里面偷偷拿出来的,我记得好像是劳伦特家的孩子的梦……小孩子真好啊,天天真真的没有烦恼,也就不会去往噩梦域。”

“你好像对这里很了解。”

“多少了解一些啦,我被拉入梦境世界之后就出现在这里,都怪我那个傻徒弟……不过这也挺好,至少我重新获得了身体,也能继续我爱的锻刀了,闲暇之余还能在这座梦境世界里闲逛一下,偷窥偷窥小孩子们的美梦什么的,不过再往更深一层就比较可怕了,那里是为成年人准备的噩梦域,而再深一层,就是比噩梦更可怕的迷失域了。”

这段话信息量很大,娅瑟有些艰难的消化了一会儿才道:

“你到底是谁……?”

“我已经死啦!”李燊冬呲着牙笑道,“很久很久之前就死啦!不过我的灵魂现在附着在外面的一把刀上,可能是因为我是一个没有躯体的灵魂吧,所以我和没有感性的你一样来到了梦的狭间,也多亏了小野,我在这也什么都不缺,也能用自己的手锻刀。”

“……小野是你的徒弟,对么?”娅瑟的眼神突然变得冷酷了起来。

“对!是我唯一的徒弟!”李燊冬有些自豪的说。

“……她还是一个蚀刻赐福者,对么?”熔金瞳孔微微发亮,娅瑟藏在祭礼服长袖之下的拳头也捏了起来。

“对!只不过她对自己的蚀刻掌握得不是很好,不过给她一点时间……”

李燊冬的话还没说完,娅瑟就已经冲到了她的身边,右手上覆盖的龙鳞化作利爪,正冲着李燊冬的脖颈。

“你让她停止解放她的蚀刻,我有重要的人被她困在了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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