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现实是梦的延续 其二

作者:子规与不可见的忧虑 更新时间:2023/12/6 19:30:01 字数:4315

森特里奇镇外铁匠铺的大门被从外侧轰碎,向院内飞入的木屑和碎片砸碎了窗户,劈里啪啦的砸在了二阶堂野的身上,刚从梦中苏醒的她立刻感觉到了自铁匠铺之外传来的汹涌杀意,寒冷的白气漫过门槛,顺着地面向里爬行。来者的脚踏了进来,赤红色的冰晶从她的足底开始生长,绽放成一朵邪性的玫瑰。

她歪了一下头,看着前方的空洞,手中无柄的带刃剑鞘刺入了地面,她将流血的右手放在空空的剑柄位置上,血液低落,然后凝固,在超越斯托利亚人对魔法理解的约束中,那些冰冻的血液被精准的塑形为了一把华丽的剑柄,剑身并未被淡蓝色的白鹿与狼的花纹点亮,而是被紧紧的禁锢在了从剑柄蔓延的血色荆棘之中。

“你没有逃走。”她说。

在看到来者的瞬间,二阶堂野的心立刻变成了和小院内的温度几乎一样的冰点,她的手指因为畏惧那人身上散发的气场和杀意而抖动,而那人的样子,就像她不久之前在那场半真半假的梦境里看到的一样。

那个来自梦里的猩红人影,终归还是来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认识你,我……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抱歉……我,我,我会弥补的。”

二阶堂野紧张地说,她脏兮兮的手一直捏着自己的裙角。

“我叫丽诺尔·汉弗雷斯,”来者把剑拔了起来,“你叫什么?”

“二阶堂……二阶堂野。”

“真好,虽然我不会说明一语。”

丽诺尔说,她将沉寂的冬之锋指向了二阶堂野,这把来自形成界的奇迹武装此时此刻并未以真实的形态展现,只有将黑伞杰芙琳插入其中,才能将其上依附的奇迹唤醒。丽诺尔只是硬生生的用【凝霜踏雪】做出来了冬之锋的剑柄,正因如此,这把大剑现在依然是凡物。只是上面缠绕的妖异的血红色冰晶仿佛将这把原本圣洁的剑刃污染,然后牢牢地将其束缚在了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像这把剑上的奇迹已经被诠释成了另一种扭曲之物,散发着血腥的味道和癫狂的啸叫。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丽诺尔的嘴角微微扬起,“你造出来的梦,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我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有些事情,明明有这么多简单的方法可以解决,我却选择了最困难的那条路,然后把它们背负在身上。”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些梦我没法控制,我没能掌握自己的蚀刻,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制造出那些梦境与你为敌的。”

“所以现在我要选择简单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了,”丽诺尔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意更猖狂了,“那就是像你折磨我一样将你折磨致死,一劳永逸!”

丽诺尔的身形消失了,但冬之锋的刀刃逼近了二阶堂野的面门,呼呼的剑风向着她的脖颈杀去,留给她反应的时间不多,但是二阶堂野随手抓起了身边的什么东西隔在了自己和冬之锋之间,乓地一声,她手里的那东西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她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去,险些倒在了熔炼金属的锻炉之上。

二阶堂野的右手虎口震得有些发麻,她将手里仅剩半截的东西拿到眼前,那是一把刀,是李燊冬在教她锻刀时的失败品,没有开刃也没有打磨,看上其就像是一块铁棒。李燊冬让她用这边角料金属来锻炼自己锻打的技巧,但是那一次李燊冬的语气听起来都很失望,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练着,像这样的东西,在这座铁匠铺里还有好几篓。

若不是刚才就是这东西挡住了冬之锋的一击,现在的自己已经身首分离了,但是刚才那一击的力道却直接将这块金属砸成了两段,在断裂的地方还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没等二阶堂野片刻喘息的机会,另一道大剑的挥砍紧接而来,手中再无格挡之物的二阶堂野匆忙躲开,那大剑挥空,将放着各种锻造工具的桌子砸了个稀巴烂。纵使这样,锋刃之上散发出来的剑气还是割开了她背上的衣服,划出了一道血痕,二阶堂野一个飞扑落在了地上,抓起地上翻滚的铁锤就向丽诺尔扔去。

这样的攻击对丽诺尔丝毫没有效果,双手持剑的她只是轻轻一拨,沉重的铁锤便被轻轻易的拨开飞出了窗外。

“真的很抱歉!我会想办法补偿的!”

二阶堂野的连滚带爬的逃着,一股脑地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尽数丢出,砝码,石块,废料和熔渣都同样被丽诺尔轻易躲开弹走,她的步伐十分沉重,压迫力比当时在梦中见到的猩红身影更为强大,二阶堂野内心清楚,在她的面前,自己完全没有能力阻止她想要杀死自己的决心,自己就像是她的一只小小猎物,在已经做好的陷阱囚笼里挣扎来供她玩乐。

“跑啊,继续跑,”丽诺尔一脚踢开面前的障碍,开心的笑着说,“你跑得越远我越是开心,埃戎教过我,打猎中最令人愉悦的就是猎物逃跑的追逐过程。”

二阶堂野的手摸到了什么东西,那是另一把她修行的时候锻出来的废刀,在李燊冬的眼里这把刀锻造的精度尚可,但是在开刃的时候笨手笨脚的二阶堂野将淬火层磨坏了,但是好消息是,这把刀至少已经装好了刀柄,也是一把像刀的东西。

似乎是这样的一把刀给了二阶堂野一点点勇气和安全感,她背靠着身后柱子站了起来,双手握刀指向丽诺尔,眼神飘忽目光不定,刀剑也在猛烈的颤抖,巨大的汗珠从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不要过来了!我会还手的!”

“那你就还手啊,”丽诺尔轻描淡写的说,“多挣扎一下。”

一眼,二足,三胆,四力;先之先,对之先,后之先;杀其手,杀其招,杀其气……

二阶堂野默念着李燊冬硬让她背的那些用界明刀的字诀,这些东西她并不理解,她平常的练刀也是砍那些卷起来的竹席,根本就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和技巧,并且,哪怕是砍竹席,李燊冬也经常诟病她的刀筋不正,那些切口乱糟糟的像狗牙一样,她的拿刀姿势也不标准,甚至有一次还被竹席里面的木棍崩了刃口,但是现在这个存亡关头,她必须要发起自己的反击。

二阶堂野摆好了架势,仔细地观察着丽诺尔的姿态。她并没有作出任何迎战的架势,只是横提着那把长长的细刃大剑,虽然二阶堂野的界明刀术还只是初学,自己的心中也是一片乱麻,但是她还是踏步斩了上去。

“小手!”

叮——

细薄刀刃被大剑弹开,丽诺尔并未做多余的攻击,而是任凭二阶堂野重新调整自己的平衡和姿态。二阶堂野也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次攻击并未奏效,她立刻改变了下一次劈砍的方向,向丽诺尔脸上刺去,她刚才弹开自己的刀,暴露出了面部的弱点。

“面!”

咚——

这次挡在剑刃和丽诺尔的脸之前的并非大剑,而是一层微红的冰壳,二阶堂野的刀刃无法穿透,而那把大剑在回旋之中已经到了身侧,那些经历过的简单练习让她敏锐的察觉到,她立刻收回了前刺的姿势,转而压低自己的身体,大剑的剑刃带着猛烈的剑风从她的身体划过,而这样的低姿态,让二阶堂野惊喜的发现了丽诺尔又一个破绽。

“胴!”

刷——

破旧的剑刃贯穿了丽诺尔的身体,这次丽诺尔并没有躲,这并非是她躲不过,和二阶堂野的小游戏连让她使用霜狼獠牙的意义都没有,她正在享受这场追猎的过程,展现出必要的弱点,也是猎人必须学会的技巧。

成功了!

二阶堂野的刀深深的刺入丽诺尔的腹部,她清楚的感觉到了手中的刀传来的阻力和重量,这样的一击,就算无法直接杀死面前的丽诺尔,至少也能让她失去继续行动的能力——二阶堂野是这么想的,她不想杀死丽诺尔,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但是她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啧。”

就在这份念头还没从脑子里散去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尖锐的指甲轻易的刺破了自己的皮肉,将她猛地拽向前方,丽诺尔咧开嘴笑了起来,腹上伤口的疼痛像是让她更为享受了,听的嘎嘣一声,二阶堂野肩膀上的骨头,居然被她单手硬生生的将二阶堂野的肩骨捏碎。

对于人类也是一样,那种获得些微渺小的希望,然后又坠入冰窟的绝望的强烈对比感,足以让身为正在狩猎的狼的丽诺尔欢欣雀跃。

没等二阶堂野适应肩膀上剧烈的疼痛,一记膝撞便击在了她的小腹上,她的喉咙里传来一声干呕,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向后推去,翻滚着摔在了铁匠铺墙角的杂物堆里,烟尘四溅。

丽诺尔慢慢的从身体里拔出那把刀,痛觉在她的身上大声的合唱,她享受着这样的声音。在那把刀抽离身体的瞬间,贯穿身体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她再次提起大剑,慢慢的向倒在墙角的二阶堂野走去。

“哈哈哈哈哈,跑不动了?”她摇着头说,“解放你的蚀刻啊,你的蚀刻不是能把人拉进梦境吗,再把我带回去啊,再把我关进笼子里折磨我,我还会用我的爪子撕破你的梦境,从那被诅咒的地狱里爬出来继续狩猎你……我不会因为那些你展现在我眼前的东西崩溃发疯的,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师傅……”

二阶堂野的额头留下了一道热血,她刚才摔在了地上,头脑的晕眩盖过了疼痛,身体各处也被杂物冲撞出了淤青,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保护自己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丽诺尔手中的大剑慢慢的靠近自己,可是求生的本能让向墙角爬着,尽一切可能远离丽诺尔。

从她醒来开始,李燊冬就不见了踪影,她没有盘旋在自己身边,也没有像平时练习时那样苛责自己。

“师傅……你在哪里,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

“师傅,你骗我……”

“臭小野,我才没有骗你!”

“师傅……?”

“不知道什么原因,你明明解除了蚀刻,但那个梦境世界仍然存在,我被丢进了另一个梦里,不过我们以后再聊,”李燊冬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她像是坐在了趴在地上的二阶堂野身上,手里拿着那根烟斗敲着二阶堂野的头,“现在那家伙想杀了你……你还没法和她为敌。”

“我该……怎么做……我不想死。”

“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我可是答应了你。”李燊冬的灵魂站了起来,她看着正在逼近的丽诺尔,用力的抽了一下烟斗。

“她会杀了我……”

“你相信师傅吗?”

李燊冬抬头看了一下,在铁匠铺的房梁上挂着一个木盒子,盒子里装着的便是现在李燊冬的本体,那把尚未锻造完毕的界明刀。

“……相信。”

“那就好,”李燊冬的眼神变得淡然,但是淡然之中,却带着属于宗师的锐意和气势,“你能不能暂时睡过去,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能打败这个家伙……大概。”

“我试试看。”

二阶堂野咳嗽了一声,她紧皱着眉头引导起了自己的力量,【午夜雾梦】的纹路在她的脸颊上再度显现,一只又一只的粉色蝴蝶从那纹路上飞出将她围起,在半空之中组成了一道半透明的拱门,通往梦境世界的门扉。丽诺尔好像也能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二阶堂野身上发生的变化。

倒在地上的明一松了一口气,她的眼睛闭上,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她进入了睡眠,她的认知体也借助着这张能够前往梦境世界的门票回到了自己的领域。李燊冬搓了搓手,她的灵魂化作一个光点,融入了二阶堂野的身体。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喔啊,这副躯壳还可以哦,对了,如果你在里面遇到那只小龙的话,记得跟我问声好。”

二阶堂野,不,李燊冬慢慢的站了起来,她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直勾勾着看着丽诺尔。

“你解放了蚀刻,”丽诺尔阴冷的望着她,“现在的你,又是谁?”

“一个铁匠,用你们斯托利亚语说。”

李燊冬挥了挥自己的手,在二阶堂野的身体之外,萦绕着一层半透明的光辉,在她进行动作的时候,那些光辉便会拖出残影,李燊冬和二阶堂野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融合,她只是暂用了二阶堂野的身体,二阶堂野潜意识之中的身体本能也开始排斥并且攻击了这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外来灵魂。

“你是叫丽诺尔·汉弗雷斯,对吧?虽然不是自己的躯壳,但是也勉强够用……不知道我的刀究竟钝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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