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呛出一口海水，竭力睁开了眼睛。
“醒了，她醒了，艾蕾姐姐醒过来了。”
耳边好像是露娜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有些兴奋。有些…难过？
好痛苦…发生了什么？
头脑一片空白。
她捏了捏手，抓起一把沙子。
这里是…沙滩？
她看向远处…
一些船员围着船长坐成一圈。
有两三个正在照顾重伤的船长。
船长受伤不轻，浑身像极了焦炭，原先花白的胡子，变得黢黑。羽毛帽没有了羽毛，蓝色的华贵斗篷被晾在一旁，上面全是破洞。
那些船员们也并不好看，或多或少都有伤。
所有人都面容悲哀。
沙滩透出死寂感。
而自己身边…
诗人…露娜…黑猫都在。
他们的状态还不错，只是湿了些，没有受伤。
艾蕾继续寻找…但她怎么也找不见想找的家伙。
耶鲁去哪儿了？
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沙子，还有扑腾的海浪。
几艘搁浅的小木筏，和悲惨的人儿。
记忆涌了上来。
巨龙沉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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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用担心，小艾蕾。”
船长掌着舵，下面的船员们正在甲板上走来走去，搬些东西，或是清洁…警哨。
艾蕾也不太懂，船长老早就说了，她已经可以去休息了，但她仍然站在船长身边。
是真的为了保护船长的安全？还是…为了能听到耶鲁的声音？
“耶鲁，海况如何？”
船长打开通讯魔石，询问桅杆之上的耶鲁。
“北风，大顺风。周边有几只双足飞龙，不过没什么大碍，它们应该只是为了捕捉海鸟。”
只是很普通的交流，每天都要进行十几次。
艾蕾没有插话，耶鲁讨厌自己。
“小艾蕾，你去休息吧，你都连续站了几天了。”
“没事的，船长，我不累。”
艾蕾负责船上的警戒工作，并且闲暇时候为船长站岗。
“喂，道肯！酒桶别翻了。”
船长在掌舵时也会关注甲板上那些船员，一有失误，他就会出言提醒。
倒是挺有领导者的威严。
今天已经是航行第三天了，一路上并不怎么枯燥。
船长很有趣，那些船员们也有意思，他们似乎对于艾蕾“女魔”的名头又敬又畏的，老是过来巴结她。
而且在这里，她还能听到魔石里传出来的耶鲁的声音。
往上看，还能够见到桅杆塔顶里耶鲁的身影。
为什么这么在意？
明明每天都能见着。
难道是因为耶鲁说过…到了圣都他们就要分开了。
她一个人返回教团，耶鲁露娜他们则是继续旅行。
为什么不能带上她呢？
她是累赘吗，还是说不愿意等她？
那为什么不能等等她呢？
拾回勇者身份需要花很多时间吗？
耶鲁总是对于露娜的撒娇毫无办法…
为什么她不能和露娜一样撒娇呢？
是为了那男性的尊严吗？
可她真的算男人吗？
还在坚持这个可悲的希冀吗？
为什么一想到分开，心脏就像是被剑给割裂一样？
明明一起旅行…很快乐呀…
为什么要…丢下我…
“轰！”
艾蕾思考的功夫，船底传出一声闷响。
船开始晃动起来。
“撞到什么了吗？”
船长似乎是有些疑惑，
“海面上没有东西啊？”
随后是惊叫与大吼声，船舱里跑出来了几个水手，大声喊到：“船长！货舱爆炸了！”
“爆炸了？”
船长的胡子倒竖起来，
“这次的货又没有易燃物，怎么会爆炸？你们这群小海棍，肯定是洒了酒了！还不快去修理！”
不过没等他训斥完，又是接连着的爆炸声。
船颠来倒去，艾蕾站立不稳，滑到了甲板边缘。
“抓住缆绳，艾蕾！别掉下去！”
船长握着舵把，这些颠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船长，货舱发大水了，克拉克的尸体被冲出来了。”
又一个船员跑出来汇报。
“打锚修船！鼠娘养的！等等…”
船长离开了舵盘，准备亲自出马，
“克拉克怎么会在货舱里？我去看看！”
“别担心，艾蕾。巨龙没这么容易倒下的。”
离开前，船长耐心对着艾蕾说，
“我下去解决了问题，我们就能继续上路了，你在这儿等着吧…嗯…不放心的话，先通知耶鲁下来吧。”
艾蕾稳住身形，抓着绳索一步一步走回舵旁，打开了通讯魔石。
“船长，刚刚的晃动，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耶鲁似乎完全不知道下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耶鲁，你快下来吧。”
“艾蕾？我正要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艾蕾抬起头，她能看见耶鲁的身影，他正在爬着绳梯。
又是“轰”地一声巨响，比先前的还要响亮。
船身剧烈晃动。
她能看见耶鲁的身子在空中摆荡。
他死抓着绳梯，所以才没掉下去。
“发生了什么！艾蕾！”
耶鲁的声音很着急，似乎带着命令的语气。
“船…船爆炸了。”
艾蕾的声音带着胆怯，
“船长下去看了…先登先生他们还在客舱里…”
“艾蕾姐姐，我们刚刚就出来了。”
露娜的声音吓了艾蕾一跳。
“快过来，臭狗！”
是久幽的声音，
“本喵推不动这个筏子！”
艾蕾先前的注意力全都在空中摆荡着的耶鲁身上，没有去在意甲板上的场面。
“弃船，扶一下马克船长！”
下面的船员们似乎并不似艾蕾想象般慌乱，反而是在指挥下下井井有条。
两个船员正搀扶着老船长，老船长的衣服尽是焦痕，残破不堪。
他无神的目光看向艾蕾，似乎是在指示她逃跑。
“耶鲁！你快下来！”
艾蕾恨不得能飞起来救下耶鲁，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已经在努力往下爬了！”
“艾蕾姐姐！快过来！”
另一边的露娜正在一艘木筏上，挥手招呼艾蕾。
诗人和黑猫也在。
又是“轰”地一声。
艾蕾没抓稳把手，整个人摔倒在地，她手里紧紧握着魔石，大声喊道：“耶鲁，求你了，你快下来吧…”
她往耶鲁的方向看去，那根主桅杆好像歪了…好像要断了！
“快下来，耶鲁！”
“别烦了，蠢女人！”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地，里面传来的耶鲁声音似乎有些温柔。
“赶紧跟着露娜他们逃生去吧，我这还有几十米的高度，船颠的这么厉害，我爬不下来的。”
“艾蕾…我知道你不大愿意听我的话，但是你的那柄剑，诅咒并没有消除，你千万要小心。”
“算了，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你回教团之后，当回勇者以后…记得带露娜回去她的抓痕山，她这么天真任性的家伙，就全依仗你了。”
“你的笨脑瓜肯定找不出死亡的真相，所以我也不渴求你去抓出幕后黑手了。但是你去到魔王城的时候，对付贝尔那小子，简单揍一顿就行了，别下死手，他心眼不坏的。”
“我一直瞒着你的事，现在也该说了。我就是…”
耶鲁话还没说完，艾蕾能看见有一颗闪着光的物件离开了耶鲁的影子。估计是通讯魔石掉了。
但艾蕾也能猜出他想说什么。
但她不想去猜。
那是遗言吗？艾蕾不信。
她能看见耶鲁，他仍然在绳梯上摆荡着，并没有向下一步。
也许他踩不准，或许他抓不稳。
艾蕾艰难起身，但马上又是趔趄倒地。
船太晃了。
有一个影子在她脸上晃悠。
她回过头去看，是一个鼠脸男人。她见过，是送自己彩虹鱼的好人。
艾蕾一时间甚至没想起他是不是船上的船员。
但他应该是水手，即使船这么晃，他也能站稳。
“麻烦扶我一把，我要去救耶鲁！”
艾蕾伸出手，请求道，
“我爬不起来。”
“爬不起来…嘿嘿，那就省事了，女魔小姐。”
他看起来并不像好人。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表情有些扭曲：“只要拿到银剑…只要拿到银剑！嘿嘿。荣誉，富贵还有名声，就全都会属于我了！”
他想杀了艾蕾。
艾蕾自然是看得出。
他想杀了我，然后夺走银剑。
她伸手探向“奈芙西恩”。
“别碰那把剑。”
即将触碰到剑时，耶鲁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她抬起头，看着仍在桅杆上摆荡着的身影。
桅杆正在折倒…
别！
艾蕾已经没法去思考拔剑的问题了，她只想爬过去救耶鲁。
刀光对着艾蕾的脖颈便落了下来！
“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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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哀吧，艾蕾小姐…离别总是不免，爱人何苦觅盼。耶鲁兄弟不会希望你因他难过的。”
“艾蕾姐姐…耶鲁大人还活着也说不定…也许…大概…可能吧。”
“才二三十米，摔不死的！本喵早试过了。”
尽管都在安慰艾蕾，但无一不在透露出一个消息：耶鲁从桅杆上摔落，下落不明，生死不明。
那么高的地方…
艾蕾想不出耶鲁生还的可能性。
心脏…像被利刃剐取。
记忆…也空了一大片。
滴在手上的是泪水吗？
脑子里的人又是谁？
“耶鲁没事对吧…哈哈，我不信他会死，他肯定还活着。就在下一个镇子等我们，就像我在海港等你们一样。对吧…哈哈。”
她强颜欢笑。
“耶鲁大人这么厉害，肯定没事的，露娜保证。”
“希望如此。”
一向乐观的诗人也难见地叹气。
“女魔小姐，女魔小姐。”
一个船员跑了过来，呼喊着艾蕾，
“船长看起来糟极了，他被爆炸卷轴伤到了，需要静养。但‘巨龙号’的沉没对他打击太大了，他估计没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
船员跪倒在地上，
“女魔小姐，大伙都看得出来，你真的很讨船长喜欢。现在也只有你能劝说船长了。求你了，一定要帮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