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泽走得不快。
甚至可以说很慢，慢到若是没有身体间的轻微摩擦，闭着眼的墨玄羽都感受不到在移动。
所以少女睁开了眼。
她强忍着不去看少年的侧脸，反而是偏过头去，将目光落在月色下的乡野。
苍翠的绿芽探出，遍布在赤褐色的土地上，显得尤为稚嫩。
“你有问题？”
陈雨泽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少女脸色微变，没有去看他。
“为何不走得快点？”
“因为你有问题。”
此言乍一听，似是有着冒犯之意。
但墨玄羽知道，他并非是这个意思，或许从始至终少年都没有认识到自己有所冒犯。
而她确实有问题。
确切地说，是有问题想要询问对方。
“那个女孩，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对于老樵夫和陈雨泽讲述中的那个女孩，她也想了很多。虽然对方在化身恶魂之后犯了不少命案。但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够没有痛苦地离去。
她游历江湖多年，虽杀过不少人。
但基本上不会让对方痛苦地死去。
当然，少女所杀的，皆是十恶不赦之人。
犹记得她第一次杀人时，便是因为迟迟不敢动手，而使得对方在痛苦中寻死。
自那日后，墨玄羽时常告诫自己，如若真的要杀人，那就别让他们感受到痛苦。
陈雨泽默然，他懂墨玄羽的意思。
只是徐英儿现在，或许正呆在两人旁边，听着他们的对白呢。
少年没有回复墨玄羽，转而对她问道：“等到洗清嫌疑之后，你有何打算？”
少女也沉默了下来。
是啊，她能够和陈雨泽相遇，所为的便是洗脱自己在侍郎案的嫌疑。如果不是被卷入其中，她现在应当还在某处行侠仗义吧。
于是她回道：“应该，会继续游历江湖吧。”
陈雨泽闻言，微颔首。
“如此也好。”
“喂，面瘫脸，干嘛扯开话题，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复呢。”
墨玄羽只是稍一愣，便注意到了陈雨泽的意图。忙是加重了语气，那熟悉的称呼也是再度被她吐露出。
“她确实消失了。不必担心。”
“我才不会担心你的，哼。”
伴随着墨玄羽的一声娇呵，场面再度沉寂了下来。
不远处传来几声寒鸦的叫声，呕哑嘲哳，实在难听。
陈雨泽也没有挑起话题的打算，便就让沉默持续了下去。
先前那个问题，其实是为了明确后续的回复的。
倘若墨玄羽所言，她会暂留于镇妖司，那便是会接着与自己共事。这般的话，徐英儿的存在倒是应该告知与她。
或许会对今后的任务有帮助。
但是墨玄羽说，在此事终了之后，她会离开京州，再度进入江湖。
这也意味着，两人可能是许久都不会再见一面。那将徐英儿之事全盘托出，就不再是一件好事，或许还会让对方卷入本不应碰上的麻烦。
所以，他才会回复道，一切已经结束。
两人速度虽然不快，但是祠堂距离徐大志的家并不远。
所以他们行至院落门前时，还尚未看见任劼等人的身影。
感受到院落中的动静，凌月大嫂悄然推开木门，见到是少年与少女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轻招手，示意二人入内。
此刻徐月儿已然入睡，为了不打扰她的休息，凌月才没有出声与二人打招呼。
陈雨泽微点头，他已然心领神会。
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入屋舍，将墨玄羽安置在一旁的木椅上。
凌月大嫂轻声询问了一番，便去寻了个以皮革制成的水袋，里面盛放着热水，将其轻轻地贴在墨玄羽发麻的位置。
墨玄羽感觉腿腹部传来温热的暖意，先前那种直入骨髓的麻木感也是缓解了不少。
见到墨玄羽已无大碍，陈雨泽在交代几下后便出了里屋。
他只身一人端坐于院中的石桌旁。
少年在等。
等着任劼和蓝铃儿回来。
先前匆忙地分开，还未将事情全盘分析。
只是眼下两人带着个普通人，显然不会这么快赶回来。
于是陈雨泽继续了与徐英儿的交流。
“英儿，你在的，对吗？”
其实方才背着墨玄羽回来的时候，他就能感受到有一股淡淡的阴气跟随着两人。
阴气很淡，如果不是他和徐英儿曾意识交联过，或许还发现不了。
伴随着少年的出声，他怀中的佛珠散发出点点光晕。
少年身前三尺的位置也是凝聚出一团阴气，不再是先前的怨念缠身，仅仅是纯粹的阴气所化。
而后阴气逐渐凝视，于佛珠淡淡的佛光笼罩下显露出徐英儿的身影。
只是。
少年看着对方下身部分虚幻的模样，以及径直穿透了少女的月光。难免地皱起眉来。
徐英儿则是嘻嘻地笑着，飘到他的身边，抬手去抚少年的眉宇。
伴随着一道声音于少年脑海中响起。
“大人可别皱眉了，不好看。”
“为什么叫我大人。”
“大人是镇妖司司役，官居六品的存在，英儿只是乡野之人，自是应当这般称呼。”
“罢了，你喜欢就好。”
少年本想驳斥几句，但是徐英儿的笑让他说不出严厉的话语。最后只能依她自己所愿。
在见到少年松了口，更是平复了皱起的眉头，徐英儿掩唇轻笑，向着幼犬一般地绕着他转动。
“你的身躯，一直是这样的吗？”
“大人莫不是忘了，英儿是鬼魂来着。本就没有实体，眼下这般只是单纯以阴气凝聚的手段。”
“仅留存上半身，可以省不少阴气呢。”
相较于徐英儿的上半身，那另一半虽是虚幻，但也依旧能看出个模样。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鬼魂。不清楚倒也正常。
一番交流之下，他对徐英儿目前的能力有了清楚的认知。
她能够将人拖入幻境之中，以自己编织的景象迷惑他人。当然前提是实战幻术的对象尚未步入宗师境。
除此之外，风水术士体系更是天克鬼魂幻术一类。
不过陈雨泽记得，风水术士能够施展类似于幻术的困阵，镇妖司中恰有记载。届时回去，倒是可以借来让徐英儿研习一番。
除却幻术，徐英儿能够在佛珠周身十丈的范围内活动。就算是遇上能够湮灭她的意外，佛珠中的佛性也能护住她的魂魄。
只是到那时候，便需要一段时间来重新凝聚阴气了。
“对了，蓝师姐就是风水术士体系的，她的观气之术极为克制你，在她面前你可以莫要随意出现。”
“英儿知道的，先前英儿就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所以才一直没有完全现身。”
徐英儿嘟着唇，双手交缠在身前，一副扭捏的样子。
还在祠堂的时候，她在陈雨泽拿到佛珠后便想要出现了。但是冥冥之中她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而那股危险的预警便是来源于蓝铃儿。
所以直到他们两人离去，陈雨泽背起墨玄羽之际，她才悄悄出现。
然后吃了一路的醋。
现在她自是有些不满。
那是属于少女情结的不满，所以她希望少年可以安慰安慰她。
（今天实验课考试，所以晚了，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