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眼中已是没有了生疏。
魂魄的交融。
让他们对彼此都已是知根知底。
看着视线中眸光清亮的徐英儿。
陈雨泽喉间微动，“英儿，你愿意相信我吗？”
“嗯。”
徐英儿稍显羞涩，只是对视一眼后便再度埋下。
方才的意识交汇，她就知晓了陈雨泽对自己的看法，以及对方想要拯救自己的决心。
她虽已死去，但幻境中，那胸膛的位置却依旧泛着暖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向自己表达善意。
即便她做了不少错事。
“那你便跟着我吧，我会帮你一起偿还你的错误的。”
陈雨泽想了很多，尤其是在知晓了徐英儿所有的记忆之后。
他觉得，眼下的徐英儿并非是十恶不赦之徒。
他会带着她，帮她行善事，结善果。
佛门常有言，善恶能相抵，不可以片面论人。
少年怀抱着少女小小的身躯，眼中是思索之色。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般。
原本那封印着徐英儿的佛珠本还尚有余力压制邪念。
徐英儿也不会因为邪念浸染而陷入癫狂。
一切的原因，皆是归因于半月前的那道身影。
是他消磨了佛珠大半的佛性，才致使邪念彻底滋生，完全浸染了少女的意识。
虽没有直接的证据。
但少年的直觉告诉他，那人，极有可能与遗蜕失窃一事有关。
若非如此，为何时间如此巧合。
几人自京州赶往云州，总计耗时半月有余。
但那是因为行路方式为马车。
倘若以宗师之境的实力施展，最多三日，便能完成这段距离。
而遗蜕失窃与佛珠受损，恰恰相隔两天的时间。
在加上云州旱灾的受灾区域的逐渐扩大。
于此，少年便有了如下推测。
首先，幕后谋划势力应当权势不小，毕竟遗蜕失窃一事并未流传出来。而后携带着遗蜕的宗师自京州赶往云州，其目的应当与云州出现的火属异兽相关。
且极有可能以遗蜕助长了对方的修行。
以至于半月前旱灾范围逐步扩大。
而徐英儿一事，与异兽并无直接关系，但也不能排除那个构想的宗师的无心之举。
只是释放出邪念，对于他们而言又有何目的呢。
感受到意识有些胀痛，陈雨泽明白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
索性便放弃了思考。
毕竟那些也只是些猜测。并无证据可言。
只需留一个心眼，届时多加注意即可。
......
在少年沉思期间，徐英儿悄悄抬起头，偷看着少年的面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病态。
但很快就归于沉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卑。
少年说希望她可以跟着他，但是少女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干净了，而今更是鬼魂之身。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够伴他左右吗？
陈雨泽回过神来，似是注意到了少女的低落。
略微思琢。
他再度伸出手，轻抚上徐英儿的脑袋。
虽是身处幻境，但知觉并未受限。
在少年的轻抚之下，徐英儿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原本心中的郁闷与自卑也是缓解了不少。
见状，他再度开口，“这不全是你的错。”
听着陈雨泽言不对意的安慰，徐英儿低着脑袋，唇角却是泛起浅浅笑意。
陈雨泽对待她的态度，就像是照顾一个妹妹一般。
虽然她的阳寿仅有十二岁，但她化为鬼魂后已有百年之多。
硬要算的话，她可比少年的阅历要丰富。
但是徐英儿很受用。
在情感方面有些笨拙的少年，她也很喜欢。
于是徐英儿下定了决心。
她决定追随着少年，帮助对方完成心中所想。
少年的毕生所愿，已是成为了少女心中唯一的牵挂。
至少在完成之前，她不会妄自了断。
两人的意识交联，正如少年能够感知到徐英儿的情绪一般。
徐英儿也能感知到少年的情况。
知晓对方已经很疲惫了。
她便不再任性，从少年的怀中下来。
“回去吧，你的那个师兄应该也快醒来了。”
少年再度皱眉，没有回话。
良久，他出声。
“你还寄宿于那颗佛珠中吗？”
“嗯，我是鬼魂之身，没有承载魂魄的躯体只会逐渐消亡。如果不是那颗佛珠，我也撑不到百年之后。”
自然，也就遇不上你了。
少女不言。
但少年知晓她想说的意思。
于是他拉起少女的手，给了她最后的一丝安全感。
“等着我带你出来。”
“嗯。”
徐英儿笑了。
笑容很是纯粹，没有病态，没有强颜欢笑。
这是她发自身形的笑容。
少年的身影逐渐消散于这幻境空间之中。
少女凝视着空落落的前方，却是第一次不觉得厌恶。
自从她掌握了幻境之能后，便愈发得厌恶着这方世界。
但此刻，掌心尚还残留的那丝暖意将所有的寒意驱散。
拂去了所有邪念的她，又有着百年佛性的浸染。
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恶灵。
加之以往的怨念尽数消散，眼下的徐英儿，或许比那些整日吃着斋饭诵着佛经的僧人要更具佛性。
......
......
意识回归之后，首当其中感知到的，是沉重的眼皮。
陈雨泽的心中不免掠过一丝困惑。
自己被困顿于幻境空间多时，身体应当不会感到疲惫才对。
而后，他便是感觉到后脑处的柔软。
不是冰冷的地面，甚至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间。
于是他费力地睁开双眼。
见到的视野中是满满的三个人。
其中墨玄羽与自己最为接近。
蓝铃儿则是蹲坐于一旁，替他搭脉。
至于任劼，他显然也有着昏昏沉沉的，还尚未彻底缓过神来。
待见到陈雨泽醒来之后，三人皆是齐声问道。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陈雨泽那已有些宕机的脑子终于开始重新运转。
稍加思索之下，他也是知晓了脑后的柔软为何物。
那竟是墨玄羽的膝枕。
他自认两人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这种地步，于是挣扎着想要坐起。
却被墨玄羽一把拽了回来。
“你才刚醒过来，别乱动。”
满怀关切的言语使得少年微微愣神。
但是在见到对方眼中的担忧之后，他选择将心中的疑惑埋下。
有些话，不如不说。
“对了，陈师弟，我方才与你到了那个石道后，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变化了，之后我就步入了一处诡异的迷宫，也不见你的身影了。”
“你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任劼甩着脑袋，出声询问道。
听到他的描述，墨玄羽和蓝铃儿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困惑。
想来是在陈雨泽醒来之前，任劼已经尽数告知她们了。
于是他在心中稍加思索，打好腹稿之后，将自己遭遇的一切告知了三人。
只是最后省去了自己与徐英儿的约定。
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尽数告知他人。
但是在听完陈雨泽的描述之后，三人明白，邪祟已除。
也难怪两人能够成功醒来、
只是两个少女的面色皆是微微变化。
他所描述的经历，便是老樵夫告知她们的那个故事，只是细节远比相传的更为瘆人。
过了约莫一刻钟，陈雨泽才感觉无力的症状缓解了不少。
于是他站起身来，径直行至内堂之前，抬手便推开了那扇木门。
内堂的建筑风格与寻常寺庙有些类似，只是主位上的雕塑是人为拟造的神灵模样。而雕塑的手心，正承托着那颗佛珠。
少年走进其中，于那颗佛珠中感受了徐英儿的气息。
他没有犹豫，抬手将其收入怀中。
他答应了徐英儿，会带她离开，自然不会食言。
任劼等人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们看来，拥有着佛性的佛珠，算得上是一枚异宝。
而陈雨泽身为解决此事的主要人员，收下佛珠自是应该的。
眼下事情已经结束，几人便准备动身返回徐大志的家中。
任劼与蓝铃儿转身前去后山将徐大志带回。
而另一边，墨玄羽略显尴尬地看着少年。
方才给陈雨泽膝枕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少女的腿难免地麻了。
此刻已是难以使上劲。
见状，陈雨泽在少女前方蹲下身。
虽然没有出声，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墨玄羽的脸颊闪过一丝羞涩，先前给对方膝枕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尴尬。
但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几声轻咳之后，少女有些扭捏地趴上了少年的后背。
胸前传来少年的温度，在清冷的夜晚尤为明显。
惹得墨玄羽的耳尖也逐渐泛红。
她像是逃避一样地将脑袋埋入少年的脖颈处。
但少年身上的味道却是让她有些心神荡漾。
说不上是臭，甚至算是令人陶醉的香。
墨玄羽只感觉脑中一片虚无，昏昏沉沉的。
陈雨泽迈开了脚步，但步伐很是稳定，没有让墨玄羽感到丝毫的不适。
只是少女算得上饱满的胸部，因为行走的幅度难免有了摩擦，使得她又羞又恼。
月色下，少年少女相靠在一起。
他们的关系，似乎变得好了一些。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虚幻的身影。
徐英儿看着相互依靠的两人，眼中满是醋意和羡慕。
明明是我先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