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眸，只斜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心说，难道真有你所不知道的吗？
论及此，少年多半是不信的。
叶岚却是毫不在意少年的目光，只是径直拍拍少女的脑袋，出声道：“不过你倒是不必担心，侍郎案已经告一段落了，我已经差人将通缉令废除。”
墨玄羽闻言，喜形于色，但又是被一抹忧愁所覆盖。
“怎么了？恢复了自由不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只是……”
少女再度沉默，叶岚也是不语，只将那含着轻笑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知道，她都懂，但她也清楚。
这时候不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好了，小玄羽便下去歇息吧，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和小雨泽商谈。”
“好。”
一番交谈之下，墨玄羽的状态显然不太对，少年也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师父此举，应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一番。
怀揣着失落的少女就此离去，偌大的摇光阁顶楼仅留下了师徒二人。
“说吧，师父。”
少年率先出声，因为他知道叶岚将要与自己商讨何事。
那是他最想得知的真相。
虽然先前知晓了凶手乃是大妖之类，但对于大妖的身份，以及它们的目的，则是一概不知。
早在那时他便心存疑虑，他觉得，叶岚应当是知晓的，之所以不说，说到底还是他自身过于孱弱。
只是，眼下少年已经步入半步宗师之境。
况且他掌握了五行藏法。
在服下慕容听雪带来的药物之后，少年体内的三气逐渐达到了一个新的平衡。
由此得以彻底规避五行藏法带来的弊端。
想来不出半年，随着对五行藏法的逐渐深入，他便能步入宗师之境。真正拥有在这世间立足的力量。
“不急，你是不是把这个小家伙忘记了。”
叶岚轻笑着，将一颗佛珠抛向少年。
陈雨泽微愣片刻，将其接住，而后才逐渐回想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影在一旁凝聚。徐英儿哭闹着扑入陈雨泽的怀中。
“大人，英儿还以为您醒不过来了。”
“师父，这是？”
少年一面安抚着女孩，一面询问道。
“系在你那破碎的佩刀上的，若非我看出了这丫头的存在，你怕不是要把她忘记了。这段时间她天天和我念叨你，耳朵都要长茧了。正好趁现在让你接她回去。”
“有劳师父了。”
“师父，那现在可以说了吗？”
“在真正论及之前，我倒是想听听看你对此次棋局的见解。”
叶岚依旧是眉眼带笑的模样，不同的是，她微微低垂上身，以一手撑托下巴，作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陈雨泽不免皱眉，但旋即松懈。
自家师父此举，他倒是能够理解，无非就是想要考验他一番。
于是少年清了清嗓子。
……
墨玄羽独自一人行走于木质楼梯之上。
少女的心中思绪杂乱，一时之间，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曾经陈雨泽问过自己，待到事情解决，她会如何。那时她曾说，想要重新游走于江湖，享受那独有的自由。
但当叶岚宫司告诉自己，通缉令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她的心中却没有多少的喜悦。
因为每当想到自己离开镇妖司后，独自行走于江湖，那种孤独寂寞便席卷而来。
直到现在，墨玄羽才明白师父为何经常告诫自己，要习惯孤独。
江湖本就不是长久之地。
有相遇，便有着别离。
牵涉得过多，对谁都不好。
“墨玄羽？”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之声，语气淡然，却在结尾音调上扬，带出疑问之味。
少女将低垂的视线抬起，见到了那早就离开的白发青衣。
“慕容师姐。”
墨玄羽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你的事情我已从师父那知晓，我们今后也不再是同门了，对吧，飞贼烟雨客的弟子。”
少女的心陡然收紧，她看向慕容听雪，眉眼间满是惊愕。
“不必惊讶，你的秘密远比自己所想的无关紧要。”
“至少对我来说，它没有什么意义。”
“那你想做什么？”
墨玄羽不解，她既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那为何又要提及它。
“侍郎案已经结束，你要离开镇妖司了吧。”
“关你何事，你很烦诶。”
慕容听雪那没有起伏的声音讲述着少女本就烦恼的事情，令她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
她却是很纠结此事。
但她最不想听到它从慕容听雪口中说出来。至少目前，她讨厌这个与少年很是亲密的师姐。
“确实与我无关，但，你喜欢雨泽吧。”
慕容听雪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直将少女的脸谱戳破。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面瘫脸。我可讨厌他了，对，讨厌他。”
见到慕容听雪将此事彻底戳破，墨玄羽的脸上浮现一抹绯红。
但她依旧不敢承认自己心中的感情，故作矫揉地表达着自己对少年的不满。
只是当话语出口之后，如**般的悔意将她覆没。但少女依旧不肯承认，尤其是在慕容听雪面前。
“你不必欺骗我。”
慕容听雪皱眉。眼前这女孩，似乎太不坦率了。同为女子，她自是能注意到少女的异样全都来源于少年。而同样经历过这个阶段的她能够断定，少女无疑是喜欢师弟的。
不过多少是碍于自身的面子，还有她的出现而表现出这般模样。
“谁，谁说谎了。反正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到时候就见不到他了，我可高兴了。”
少女如是说道。
但她那隐藏于袖袍下的手已是紧紧地攥起，指节也随之变得苍白。
“半个月后，我便会回北境了。”
“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听到慕容听雪突然谈及自身的行程，少女呆愣片刻，便是连那股哀伤都淡去了不少。
“半年后，雨泽应当便能成为宗师，届时他应当会离开镇妖司。”
慕容听雪没有回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于是少女更加困惑。
但还不等她出声询问，慕容听雪的声音再度想起。
“说实在的，雨泽身边有多少女孩，我并不在乎。若是你们有能力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那便是你们的本事。”
音落，而后白发青衣悄然离去。
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墨玄羽，久久不能回神。
慕容听雪此言，不仅是说与她听，更是说给云想容的。她并非蠢笨之人，自然能察觉到两人对陈雨泽生有的情愫。
只是她本是淡泊之人，若非少年闯入她的心中，她或许会选择孤独终老。
所以慕容听雪对于少年的占有欲并没有那般的强烈，于她而言，只要是能伴其左右即可。
待到北境尘埃落定，她便能无拘无束地陪伴着陈雨泽。
墨玄羽的脑海中回荡着慕容听雪的话语。
而后少女回神，却是于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输了，她已经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墨玄羽自问是绝对做不到如她一般的淡泊，若是可以，她希望少年的眼中仅有她一人。
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至少她没有办法去撼动慕容听雪的地位。
一行清泪，伴着滚烫于眼角滑落。
少女此刻的心，更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