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娓娓道来。
华服女子时而点头，时而皱眉叹息，动作张弛之间，都足以动人心弦，惹人怜爱。
但陈雨泽依旧是面色如常。
直到他将自己的猜想全数说出，叶岚这才出声回应，“不错，不愧是我的弟子。”
“师父，可有不对的地方。”
“你已经推测了十之八九，并无不对的地方。”
闻言，少年不禁陷入了沉默。
他结合了方才三人的交谈，将自己的猜想进行了完善。
在此事之中，国师是最大的执棋人，几位宫司，乃至圣上都是他的棋子。
他的目的，便是意图通过侍郎案与云州案将他这枚棋子吞灭。
只是，与国师执棋对局之人，是谁？
他原本以为是自家师父。
但在经过方才的复述，他意识到，师父不过是另一个执棋人。她与国师一样，都在与什么抗衡着。
只是他们二人并非是绝对的盟友，至少在此次事件中，两人是位于对立面的存在。
于是陈雨泽回想起了陈家灭门一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与少年对坐的叶岚见状，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她这次并未打算继续打哑谜。
果不其然，少年出声问道。
“师父，我已是半步宗师，当年那些大妖的身份与目的，可以告知我了吗？”
宫服女子不由轻笑出声。
引得少年皱起了眉头。但少年没有并未询问，他在等。
等着叶岚后续的话语。
“果然，小雨泽还是忘不了，是吧。”
“我觉得便是他人，应该也不会将其忘记的。”
看着自己至亲之人身死眼前，这般景象，怕是普天之下都难以寻得几个可以将其忘怀的。
“所以，你还想要复仇吗？”
“这得取决于师父你告诉我的内容。”
瞧着少年眼中的坚毅，不知怎的，叶岚的心中竟是泛起一阵欣慰之情。
“小家伙长大了呀。”
“师父，我不小了。”
“无妨，在为师眼中，你永远都是小家伙。”
径直无视了少年的不满，叶岚接着说道。
“既如此，你便听好了。”
“那引得陈家灭门的三个大妖，分别名为相柳、蛊雕与烛阴。它们皆是此世间最为顶尖的大妖，丝毫不逊色于宗师第三境的五人。”
“更有传言道，它们或许已经寻到了突破桎梏的方法，若是功成，便是能超脱大妖之列，成为天道之下的存在。”
少年听着叶岚的讲述，心中的困惑亦是逐渐消散。
他好像明白了师父和国师在与何人对弈。
宗师之上，所面对的不再是异兽之流，而是真正得道的大妖，其中更是以那些顶尖大妖为祸。
蓦然间，他觉得压力骤增，一度喘不过气来。
叶岚便这么看着他，不言。
一直等到少年消化了方才的消息。
“师父，天道，当真存在？”
少年不解，若是天道有灵，为何会有那为祸世间的妖祸。
“不知。”
宫服女子苦笑。
“真的不知？”
“是真的不知。”
少年于是默然，虽然师父的言语真真假假，但能令她流露出这般面色的，想必是真的。
“暂且不论此事，我们接着说吧。”
“那三尊大妖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为师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与诸位大妖异兽息息相关之物。”
“既然如此，为何它们会认为东西在我陈家之内。”
“你可曾记得为何大妖会隐于世间吗？”
“自是记得的，这似乎与那位兰朝建立前的武者有关。”
那虽是前朝之事，但是因为那位武者对于如今的人妖局面有着莫大的贡献，诸多典籍中都是将他记叙其中，用以缅怀。
所以如今的兰朝，但凡是研读过史记的人，多少都会知晓此事。
“不错，据说是那人将众妖兽的某样东西取走，而后凝练成一件世间珍宝。众妖的实力皆是由此受限，再加之世间有这么一尊武者在，于是它们便选择隐于山林与世间。”
少年仍是皱眉，这虽是他第一次听闻。
但他依旧不解，那与他陈家何干。
叶岚养育了他多年，从少年的一举一动中便能够猜出其心中所想。
“那些大妖认为，那件世间至宝，在陈家，或者说，在陈家之人手上。”
陈雨泽的面色再度变化，困惑依旧不减半分。
“师父，我还是不理解，为何陈家会与那件至宝有所牵连。”
陈家不应当与那位武者有关联。
原因无他，那名世间至强的武者，唤名周宴平。与陈家全无半点关系。
陈雨泽既不是他的后人，陈家先祖也非他的挚友，为何会与那至宝有关。
“此事为师也不得而知了，兴许国师知晓得更多，但......”
叶岚并未说完，但陈雨泽明白她的意思。
国师演算风水，或许知晓其中的缘由，但至少眼下情形，他与国师是处于对立面的存在。
去寻国师解惑，不亚于少年只身寻大妖报仇。
“如何，为师所知晓的，已经尽数告诉你了。现如今，你还是执意要复仇吗？”
少年合眼，脑海中闪过诸多画面，同时回荡着方才叶岚所言。
良久，他才缓缓睁眼。
“我会去找它们的。”
“为何？”
“至少依我目前所知，它们行事，全凭一腔私心，如此凶物，势必会为祸世间。作为镇妖司的司役，这也是我的职责。”
“仅是如此？”
叶岚是不相信的，凭她对少年的了解。陈雨泽绝非是那种会将大责任自行揽上身的存在。若非被迫入局，少年只会安于现状。
当然，她并不觉得安于现状有何不好。
只是这天下的变化在即，不进则退。
世间的浪潮会推动着少年不断前行。
听到叶岚的提问，少年那淡漠的脸上终究还是浮现了一丝羞红。
往常这般情绪都只会出现在别人的脸上。
“咳咳。”少年轻咳几声，“其实弟子还是有些许私心的。”
“哦？”
叶岚闻言，不禁微微挑眉。
“师父你是知道的吧，我的三魄，便是被他们所夺走的。”
“所以你想要去找它们，寻回自己的三魄。”
“是的。”
若是以往，少年不会在意，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那些情绪会是一件好事。
只是随着与镇妖司众人的联系逐渐加深，他的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渴望。
渴望着那个完整的自己。
那个能哭能笑会生气的自己。
“哈哈哈。”
一道轻笑声不适时地响起。
声音源于少年身前的女子，但少年并未有任何的不满，只是这般看着她，等待着师父的回应。
“为师还以为你忘记了。”
“这日夜替你着急的，惹得为师都憔悴了。”
“若是师父这般能算得上憔悴的，那天底下恐怕没有人算是不憔悴的。”
“贫嘴，找打。”
女子故作生气状，却没有真的动手。
“既如此，那便去做吧。为师信你。”
“是，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