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旱灾一事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云州人见到异兽已除，旱灾消失，纷纷敲锣打鼓，庆贺普天。
只有知情人与亲身经历的四人才清楚，此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同样前往云州的镇妖司后援亦是带回了另一具异兽尸躯。它与螽槦一样，皆是火属异兽。
一次云州旱灾，竟是引出了两只异兽？
若是以巧合论之，未免有些过于武断。
其中的缘由，怕是只有国师与几位宫司才能知晓。
只不过这些对于陈雨泽而言就没有那么得重要，他目前姑且算的上处于养伤阶段。
虽然三气归于平衡，内力收束于身，但先前失衡所造成的损害只能以时间来调养。
所以少年罕见地没有闷头苦修。
反倒是在竹屋中练笔作画，与慕容听雪相伴。
“她还是走了？”
少年落笔，留下一点墨痕，而后笔走龙蛇，勾勒出墨染山林。
直至笔尖墨水干涸，他才将其搁置于一旁，转而向慕容听雪问道。
少年口中的她，无疑是墨玄羽。
“嗯，据说是昨日刚走的，值班的师妹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不得已才推门而入。但其中却是人去楼空。”
陈雨泽想起那日他与少女的交谈。
墨玄羽是个不喜欢拘束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若非有通缉令在身，她或许也不会于镇妖司留存下来。
只是面对着对方的不辞而别，少年的心中不免还是有几分遗憾。
与少女共事的这段时间，倒算是有趣。
常年游走江湖的墨玄羽，与少年曾经接触过的人都不相同。
不同于被身份和责任束缚着的他人，少女是这般的自由，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倒是让陈雨泽也难免生出了一丝向往。
慕容听雪瞧着少年的神色，暗暗点头，自己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径直将第二遍沏的新茶端来，置于习案一侧。
而后白发少女微微屈身，于少年身侧端坐下，白丝轻垂，带着如若兰芷的清香。
少女坐下的位置很是巧妙，既没有贴在陈雨泽的身上，影响他动笔。但随着少女的垂首，那白丝便这般随风挠动着少年的脸庞。
同时亦是在轻撩少年的心弦。
然而这一切都是慕容听雪无意识所做的，她只想与师弟更为亲密一些罢了。
“怎么了？想她了？”
慕容听雪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醋意。
她确实不在意陈雨泽的身边有多少女子，但凭心而论，她也是女子。若是师弟在她面前忧心她人，难免会有些不满。
“倒也不是，只是有点羡慕。”
“羡慕？什么？”
白发少女歪头，表示不解。
“自然是羡慕她能随心所欲，这恐怕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拥有之物。”
“等到北境事态平稳，我便会回来，届时你应当已经踏入宗师境了。到那时，还有什么不自由的呢。”
宗师境的司役与其他司役并不同，他们有着更为广泛的权利以及更多的自由。
虽然依旧会有受限，但这在慕容听雪的眼中，已经算是足够了。至少到那时，她便能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陈雨泽。
“师姐，再过不久，我应当会离京，只是那之后，生死难料，你不必......”
少年尚未说完，便被一只冰凉的玉指堵住嘴唇。
再看时，可见白发少女眼中明显的不满。
“师弟，我生气了。”
慕容听雪并未有过多的表情变化，但是她没有再直呼少年的名字。（前面的称呼也修改了过了，以后也是如此，慕容听雪一般会直呼少年的名字，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故作疏离，以师弟称谓代称。）
与她相处多年的陈雨泽自是清楚，师姐应当是真的生气了。
慕容听雪很生气，她觉得此时的少年过于自私了。师弟的过往她自是清楚，况且她也做好了与少年一同抗衡大妖的准备。
但是陈雨泽此时的一番话，无疑是将她排除在外。
她明白，少年是忧心她的安危。
但少女又岂会将少年的性命置之度外。
所以她的面容上显露出点点愠怒之色。
慕容听雪想要的，是与师弟同舟共济，同甘共苦，而不是被他保护起来，成为温室里的花朵。
“我......”
少年无言。
白发少女亦是不再言语。
小小的竹屋之中便陷入了寂静之中，只余下点点清风吹拂竹林的空饷。
“师弟，师父有事寻我，今夜便不回来了。”
沉默良久，慕容听雪淡然出声。
少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由着她径直离去。
只是慕容听雪这一走，便是足足三天的时间。
三日内，少年孤身一人驻守于竹屋之内。
对于陈雨泽把慕容听雪气走的这件事。
徐英儿倒是看得更为清楚。
只是出于嫉妒的缘故，她并没有出声。不过看着陈雨泽迟迟不见释怀，她意识到，那个白发姐姐应当对他是不一般的。
于是她主动出声，将自身见解告知了少年。
在徐英儿的帮助下，他开始理解为何师姐会生气，但少年依旧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身边的人卷入困境之中。
若是由此致人死亡，他恐怕会日夜寝食难安。
所以少年并未动身去寻慕容听雪。
直至三日之后。
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人来访了。
叶岚也不管陈雨泽此刻在做什么，只是径直将竹屋的大门推开。宫服女子入内，却无半分冰寒之意，徒有无奈之色。
“师父，你来了啊。”
叶岚闻言，不由撇了撇嘴。
“你早知为师会来？”
“嗯，毕竟师姐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只有您了。”
“那你还对听雪说那番话。”
听到少年的话语之后，叶岚原本还带着些许怒气的心也是在此刻逐渐恢复了平静。
她转而将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在一身青色孺衫的少年身上。
“师父你是知道的，我势必要去直面大妖之类，稍有差池，便是身消道陨。若是如此，难道要让师姐孤身一人吗？”
“虽然我清楚雨泽你心中所想，但是依为师之言，你这想法，着实是过于自私了。”
“还请师父解惑。”
面对着叶岚，少年会选择低下自己的头。
因为师父的经历远胜自己，也远胜师姐，若是他与师姐各执一词，势必会难以评断是非。
“若是没有你，听雪那丫头，应当也会选择孤身一人。”
叶岚的话语很轻，但是宛若一记重锤，直击少年的心弦。
“这，师姐可是从来都未与我说过。”
“她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听雪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啊。”
至此，少年不禁扪心自问，在自己心中，慕容听雪究竟是个如何的存在。
是只将温柔留给他？
还是强势到会选择救他于水火？
不，都不是。
师姐便是师姐，她只想默默陪伴着他，护佑着他。也希望能被他护佑。
慕容听雪所想要的，绝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或是给予。
是他错了，是少年自己过于偏执了。
“多谢师尊解惑。”
想明白了这一切，少年微微躬身，向着师父行叩拜之礼。
于是叶岚清了清嗓子，“去吧，听雪在云龙湖等你。”
“对了，把英儿借给为师几天。”
“师父要英儿所为何事？”
“你操心那么多干嘛，还不去追听雪？怎么，怕为师对你的小女鬼不利。”
“弟子不敢。”
……
注视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叶岚的面容上却无半分笑意，反倒充斥着无奈，她故作厌烦道：“真是的，徒弟谈个恋爱居然还要我操心。”
有的时候，她真的分不清自己是当师父的还是当妈的。
不过，这般感受，似乎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