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撒了谎，白墨是知道的，手艺人手艺人，手是吃饭的家伙，也是最重要的部位。
作为扎纸匠，寻常纸人倒是要求不高，但这样精致细节的纸人由指节粗大，皮肤皲裂，行动不灵活的手来做他是不信的。
撒谎了了关系大么？不大，反正他没受到生命危险不是，只要不窥探这背后的秘密，影藏的东西也没理由来对付他。
沿着主路返回，一共花了二十多分钟，和预估的时间不差。
当白墨返回便利店外面时，就见着小家伙正在荡秋千——没有秋千板与绳索，她靠着自己能力悬浮在空中，做出荡秋千的样子一会儿晃到门前，一会儿穿过玻璃门晃进门里。
真是个闲不住的小孩子，白墨有些无奈，这和他了解到的鬼怪传闻可不大一样，谁能想到阿飘如此可爱呢。
就像是一个网络段子，打雷下雨天，一个小女孩说：“叔叔我好害怕。”叔叔并不回话，因为他记得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慌的一匹。
这份可爱大概是人孤独久了，想找个谈话的伙伴，而这小女孩正好在压抑的环境中填补了空缺。
唐果之于他，大抵也是如此，某种程度上来说，白墨是孤独的，一场车祸，却只活了他一个，这是不能和他人述说的往事。
朋友虽多，却也是点头之交，高中一过，整个暑假都没得多少消息。
关于妹妹，这多出记忆弄得他心烦意乱，持续了将近半年的迷惘与痛苦直到现在，更是耗费了许多心力。
他将性格有些相似的唐果当成了妹妹作为代替，不，白曦与唐果是不同的两人，不存在谁是谁的代替。
应该说，他对唐果的态度就和对妹妹的态度一样。
前提是，唐果和她表现的一样人畜无害。
对鬼怪知之甚少的他肯定要有所防备，白墨又不傻，人心尚且隔肚皮，鬼怪的目的还有待确定。
仗着影子和先前的接触，他是能在唐果手里活下来的，至于约定，如果是对方违背自然不用管，自己反悔，呵，为什么要做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我回来了。”他扬了扬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像是外出回家，给孩子约定好带了想要玩具的家长。
“我看看，我看看。”
一道白影飘过，带起一阵寒风，小小脑袋从黑色袋子里窜出，琼鼻轻嗅，似在找寻香味。
没有点燃的香自然没有味道，她闻了个寂寞。
那小馋猫遇上小鱼干的微表情让白墨这位投喂者很是受用，摸着袋子里的脑袋，一边说别急。
为了不让她等太久，他用影子从便利店里拿打火机，他又不抽烟，身上没有这东西很正常。
漆黑的影子从脚下延伸，那手臂部分拉长成黑色丝带的形状，从玻璃门的门缝进入。
嗯，进门左拐，攀上柜台后靠电脑一侧的小黑盒子里。
虽然没有便利店里的视野，但那影子自带探查的能力，这种感觉，就像是透过墙壁，‘看’到了里面的物体，甚至比见到的更加立体，像是可以四面翻动的三维图形。
拿到了，和他想的一样，影子可以在虚实间转化，它并不像唐果的身体一样没有实体。
影子缠上物体，像是钓鱼一样将打火机拖回来。
唐果食指搭在嘴唇上，她好奇的看向白墨哥哥延伸出去的影子。
很像，影子和她很像，但又不一样。
白裙女孩对新奇的事物很有兴趣。
将到手的火机放进运动裤兜里，又拿出一枚一元硬币交给影子放到柜台上，算是服了这商品的钱。
至于张老板第二天见到会怎么想他就不知道了，大概会认为是白天忘记放进钱柜的钱币吧。
“走咯，找个地方给你上香。”
“好耶！”
“禁止好耶。”
“啊～怎么这样。”鼓着腮帮的唐果下巴搭在他头上，小手作怪的捂住白墨眼睛，就像是猜猜我是谁的小游戏。
“咳咳，别闹，都看不见路了。”他摇摇晃晃，一边斥责，一边用手拨开挡住眼睛的小胖爪。
右眼在玩闹间下意识的闭合，陡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这是？
只睁着一只眼睛的白墨环顾四周，哪还有漂浮打闹的白衣女孩，整个夜晚安安静静，只有风声与他的心跳声。
闭上的右眼缓缓睁开，对目而视的，是一双微微猩红的漂亮瞳眸，距离太近，白墨被吓到，不禁后退一步。
“白墨哥哥，怎么停下了？”唐果停在他身前，语气带着不可察觉的慌张。
“没事，只是想明白了一个题目。”他微笑着解释，只是这借口有些敷衍。
“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能帮哥哥解答哦。”
小屁孩会做什么题……哦，不对，从小在大学校园听课长大的唐果说不定真比他聪明。
“好啊，再有问题的话一定请唐果帮我解答。”他笑着答应，“现在，先尝尝你一直期待的东西吧。”
这里是偏向荒郊野岭，周边都是些杂草黄土，路边正适合烧纸，清明之后，经常能看到一堆烧完后的黑灰堆。
咔哒，橙色的火焰点燃，白色身影自觉离远了些，唐果并不喜欢火光，她讨厌这明明焰火带着的温度。
白墨点燃了那一把绿色线香，因为是做实验，他只取三根，点燃后插入地面，看着白色烟丝袅袅升起。
“好了。”
像是等待开席的孩子，当家长将碗筷摆放好，一声开饭，她就迫不及待的去尝试菜肴。
她从蹲在地面的状态到随着烟雾逐渐升高，白墨在一边看着微微蹙眉，这也不像是吃到了的样子。
他操纵影子附上白烟，烟雾穿过黑色的阴影缓缓向上，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白墨也没察觉到什么变化。
除了，这股香烟，它确实很想，有种在你想要吃炸鸡时，隔壁正好传来炸鸡的香味，还配着烧烤与可乐，但就是吃不到。
很馋，他都分不清是自己的欲望还是影子的欲望。
唐果从天空落下，沮丧的扯住白墨的衣角。
“墨哥哥，吃不到。”对于只能看不能吃的白烟，唐果觉得十分委屈。
实验毫无疑问是失败了，对于唐果的委屈，他也没甚办法啊，或许是哪一环节出错了。
白墨拿起线香仔细观看，比起还未用的香，那点燃的三根烧出个两短一长，犹记得在俗语中人忌三长两短，鬼忌两短一长，这样子会成功肯定是没道理的。
或是许要指名？也就是曾经过年上坟祭拜先祖时写符纸的要求。
前面点出日期，指对姓名，标注孝名，并且还区分开墓前与火中两种方式，而背后还需要写上封号，号的那一横要长，将钱完全封住。
香没有这些要求，但在祭拜时也要弄对对象，所以，他可能是缺了这一步骤。
想到此，白墨将先前的香熄灭，重新选上三支点燃，双手捏住根部，然后心中默念唐果的名字。
大致说了些祈福平安之类的话，反正说好话并不会有大问题，多说点也没影响，微微恭身而拜三下，再次将燃香插下。
这次效果显著，刚一插下，白色烟丝在无风的影响下自动飘往唐果体内，不需要她主动动作，烟雾自动导航到她头上。
“终于吃到了，原来是这个味道么？唔，该怎么形容，好舒服啊。”唐果欢喜的说到。
她在空中缓缓上下，半眯眼睛，表情恬然舒适，像是在吸猫薄荷的小猫咪。
闭上右眼，能更清晰的观看到这神器的一幕，烟雾倾斜，蜿蜒而升，没入某处消失不见。
看来猜测没错，白墨想着，至于白色烟丝到底是什么物质，他并不清楚，或许，自己可以试一试？都说万事要亲自体验一下，他人的描述不及自己亲身感悟。
说做就做，他再次控制着影子伸向那到白色烟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