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在开始之前我先问个问题。”
“您说。”南静流的态度越发恭敬。
“你既然毕业之后的去向是神应，那么为什么我没有在你身上感应到一星半点的超凡气息呢？”林向问道，“当然，若是事涉隐秘，不方便说就算了。”
“不算什么秘密。”南静流笑了笑，而后摘下胸口的吊坠递给林向。
“只是有这东西遮掩而已。”她这么说道。
果然一摘下吊坠南静流的超凡能级就被林向感应到了。
大概是二阶。
但具体是什么方面的他就不清楚了。
他并不像当初那个军营里的尉官拥有超凡序列的探测异能，他只能较为模糊地感应一下。
“这样。”他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过南静流递过来的吊坠。
毕竟他是亲眼看着南静流从高高的领口下把这玩意抽出来的，大概率还带着余温。
他要是没想到这点还好，想到了还接过来多少有点猥琐。
“你收好吧。”他没露出什么不对劲，只是了然地点头之后如此说道。
南静流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带着薄薄的羞意抿了抿嘴收回了手。
“你父亲让你和我出来吃一顿饭，”林向问了自己好奇的点之后就步入正题，“不管是要你和我套近乎也好还是什么也罢，都无所谓。”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也可以问，能回答的我会回答你，不能回答的等你到了神应基本上也知道了。”
林向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啜了一口。
或许茶水很好。
但他不懂茶。
他只是渴了。
作为前职业‘雇佣兵’，林向一贯下意识地对周围所有事物保持怀疑戒备，包括这杯茶水。
他在喝之前就已经取样分解了几滴。
确认没事才入的口。
包括此处的空气。
同样，也包括南家。
南相让南静流和他一起吃一顿晚餐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不太清楚，但这个做法总归赢得了林向几分信任。
至于南静流是不是真的看上去那么单纯，他持保留意见。
“等你问完了，我会再问你几个问题。”他捧着茶，瞥了一眼南静流。
“好。”南静流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那……林先生……神应的工作感觉怎么样？”南静流水波一样的眸子带上了些许期盼问道。
好家伙。
林向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你问我神应怎么样？
我没有哪一天不想退出这破玩意！
但是退不了！
说什么只有战死的神应没有当逃兵的神应，林向当时听见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哥们为了神应出生入死，怎么想金盆洗手了就成逃兵了？
你们神应是施恩于我了还是怎么着啊？
是，救我一命把我养大的是神应的小队，但并不是神应本身啊？
你神应哪一条章程规定了一定要救路边的小孩的？
林向长大成人基本上全靠着林素，所以林素这个姐林向认。
就算林素有的时候有点一言难尽他也认。
而他之所以加入神应，当初也不过是为了混口热饭吃。
然而加入了才发现。
真的坑啊！
那点工资少得可怜不说，捏妈妈的神应还没有相应的退休机制。
说是见官高半级，但问题是，特权之外的待遇呢？
人家地方官员的薪资和福利呢？你见官高半级有啥用啊？
回头娶了媳妇奶粉钱都出不起。
张千仞能买得起房还是因为勤勤恳恳为神应打工了半辈子才攒下来一套。
林向之所以排斥神应，还有一个关键点。
——神应是没有行政级别的。
那么，各省的神应分部部长为什么又是部级干部呢？
答案是人家兼了别的职。
所以，神应对于林向来说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大坑！
但林向能这么和南静流说吗？
不合适的。
他林向可以这么觉得是因为他毕竟不是这边的人，父母什么的根本就是无名氏。
他可以说除了当初神应小队的人，他没有享受过一星半点的被神应所保护的这个国家、这个社会的福利。
而六岁的时候，更是已经扛着雷音-贰一枪一下把异类打成肉渣了。
他并不欠神应的，也不欠这个国家。
但是他不能将这个想法灌输给南静流，甚至稍微露一点都不行。
尽管南静流已经是大学生，按理说该有自己成熟的三观，但她对林向目前的态度似乎比较尊敬。
这意味着她很容易被林向的态度所影响。
“各人的感觉不同的。”林向思忖了一下这么说了一句比较含糊的回答。
“具体的感觉还要等着你真正进入了才能明白。”林向淡淡道。
“喔……”南静流若有所思，“平时神应的工作忙吗？”
南静流的第二个问题让林向又是一阵窒息。
但他还是脸色平静地回答道，“忙是肯定的，而且经常会在各地来回奔波。”
南静流又是了然的表情。
林向感觉有些怪异，怎么说呢，他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去实习问那些老师傅的时候似乎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南静流后续问的问题都比较琐碎，基本上都不触及保密协议。
林向自然能回答的就都回答了。
等到南静流满足了一些自己的好奇心之后，菜端上来了。
还是机师造物送来的。
送餐的造物有些拟人，但和真人相比有很大的区别，只能说有个人形。
这也是大部分量产机师造物为了避免恐怖谷效应的做法。
它上菜的动作很安静，和它进来的时候很像。
除了敲门有一些声响之外，它没有发出更多的声响了，哪怕是退出去将门关上的时候。
南静流见菜端上来了，便没再说话。
“没有其他想问的了吗？”林向见她突然安静了，便随口问道，顺便夹了一筷子菜。
南静流愣了一下。
有些小心翼翼抬眼看了林向一眼。
林向两世为人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林素也没有这种。
最多就是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
然而南静流所接受的教育里面却有这一项。
林向尝了一口菜，带着些许探询的目光回看向南静流。
“那、那您和澹台小姐是……”南静流有些畏缩，但眼里闪着好奇的火光，“您似乎和澹台小姐很熟悉？”
“嗯。”林向咽下之后随口道。
别说，还挺好吃。
虽然没有奢侈到上一次澹台落云列的菜单和上的东西，但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这样对比之下林向对澹台落云的背景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您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林向抬了抬眉毛，一副‘你就问这个’的表情。
让南静流有些窘迫，她也觉得好像是有点浪费。
但反正林向也没说什么回答问题的次数，南静流虽然有点尴尬，但是是真好奇。
林向并不清楚澹台落云在江中二代圈子里的形象，对于南静流的好奇来源自然是无从得知。
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目前的话，上下级关系吧。”
“上下级！！？？？”南静流非常失态的惊叫了一声。
她掩嘴惊叹着，晶莹的唇折射着惊讶的光。
“她是学生会会长，我是成员，这种上下级——对了，你们的成分不同，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林向略微提醒了一下。
“喔、喔喔……”南静流小鸡啄米地点着头。
而后忽然一惊。
“那您是高中生？！！！”又是一声惊叫。
平心而论，林向虽然觉得南静流这副惊讶的小表情还挺可爱，但吵是真的吵。
“嗯。”林向点头。
“那那那那……”南静流惊讶得停不下来，“您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神应了？”
“……”
为什么她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那不然呢。”林向没好气道。
“喔、喔……是哦……”南静流讪讪笑了笑。
她感觉有些怪怪的，分明眼前的林先生比自己还要小，但是却已经是神应了，更别说自己似乎怎么都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但他明明比自己小啊……
“那您和澹台大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呢？”
南静流对于澹台落云的称呼一直很尊敬，和刻意疏远的‘陈公子’的称呼不同，她的‘澹台大小姐’是出自真心的。
“怎么认识的……”林向揉了揉太阳穴。
孽缘。
“新生入学的时候她邀请我加入学生会，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这样——”南静流刚略微点头，而后如水的眸子又猛地瞪大，“您——对不起，您今年多大？”
声音一下子高亢又一下子回落。
林向紧锁的眉头才略微松开。
“十六。”林向淡淡道。
南静流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错乱。
十六岁？
十六岁的弟弟？
差不多小半轮啊……
得知林向的具体年龄之后，南静流有一瞬间想要略微拿回一点‘姐姐’的矜持，但只是对上林向淡漠的眸子就熄了这种想法。
“这、这样……您和夜大小姐的关系又是……”南静流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期期艾艾地问道。
林向又是一声轻叹。
说这女人胆小吧，那是肉眼可见的，但说她胆子大吧，好像也行。
明明看上去怕得要死还要问这些可能会被骂的八卦。
“她是我的监护人。”
“监！”南静流今晚注定是一惊一乍了。
她忽然有点惴惴了。
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问的这些东西串起来好像能算作秘密了。
和夜大小姐有关系，又熟悉了澹台大小姐……
澹台大小姐并不知道林先生的神应身份……
林先生现在在念高中……
如果他之前一直在念书的话，有时间处理神应的工作吗？
那也就是说，林先生到江州上学其实是有目的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
那不是很明显了吗！！
南静流越想越害怕。
倒不是害怕事情闹大，而是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她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清晰的头脑。
南家毫无疑问是站在神应这边的，神应要拿江中的世家开刀，南家不说是递刀子了，就是要冲锋陷阵也没什么借口。
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轻易让我知道了？
南静流下意识露出了得体的礼节性微笑，但瞳孔不停地震。
林向看着看上去虽然还在笑着的实际上已经丢了魂的南静流，有些不解。
怎么了这是？
南静流接下来没有再问别的，而是就这样木木地吃饭。
林向问什么她都只是下意识地回答。
微笑、点头、‘嗯’。
林向很想试试如果问点什么别的东西她会不会也‘嗯’。
“回神。”林向盯着她看道。
她要失神也不是现在失神，起码等林向问完自己想问的东西再说。
南静流还真就因为林向这一句话瞳孔慢慢重新有了焦距。
“我、您、啊对不起！”南静流双手紧紧在桌下纠缠成一团，猛地低头道歉。
“……我要问的问题还没问。”林向有些无语。
“喔、喔……那，那您问。”南静流抬头，在刘海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观察林向的表情。
南静流没有想套话的意思，天可怜见的，她真的只是想八卦一下。
万一……
被发现她知道了林先生此行的‘真正’目的，南静流觉得自己就是被灭口也没什么冤枉的。
“这么害怕做什么。”林向看着抖成鹌鹑的南静流，又不解了。
南静流颤巍巍地开口，“林先生……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着她忽然又转了口风。
“您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不要牵连我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南静流眼角带上了些许泪珠，然而表情却显得柔弱而坚定。
？
林向pin了个问号。
你没事吧？
怎么突然就任我处置了？
你不会说什么？
为什么会牵连你爸？
林向的脑袋里满是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