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吼如惊雷般骤然响起。
兔起乌沉，夜幕阒然降临。
寒风凄厉，众敌环伺。
回首望，茕茕孑立。
断剑伴孤人。
恍惚之间，巴特莱又回到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眼前，是被一群亡灵簇拥的，一脸狞笑的达尼尔。
“幻觉吗……”
巴特莱确实诧异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穿这是迪菲厄斯的诅咒所造成的幻境。
达尼尔指挥手下亡灵把巴特莱包围了起来，一如他四年前所做的那般。
“去死吧！”
巴特莱没有去管周围怒吼着扑向自己的亡灵，亦没有搭理口放狂言的达尼尔。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静静地凝望着夜空中那轮残月。
朦胧的月光透过乌云的间隙挥洒向大地，和四年前那个改变了他命运的那个夜晚一样。
几乎转瞬之间，亡灵们已来到巴特莱的身边，并伴随着利爪、獠牙、乃至骨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巴特莱给扑杀在此。
尖锐的利爪，鲜血淋漓的獠牙，闪着寒光的骨刺……面对周围这些扑面而来的攻击，巴特莱的内心依然没有一丝一毫地动摇，身体亦没有分毫的颤动，如同一尊伫立于此的石像。
致命的危险已近在咫尺。
时间却好似静止在这一刹那。
他叹了口气，而后倏然闭上双眼。
就在这短短一瞬之间，他的剑动了。
剑是断剑，躯是重伤之躯。
但他仍旧是天下无双的剑士。
所以，只需一剑。
剑气纵横，近乎摧毁了眼前的一切。
耳边是肌肉撕碎，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达尼尔那痛苦的惨叫声。
巴特莱睁开眼，黑夜已然不再。
阳光拂照，习习微风吹起他的衣角。
就连耳边也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卧槽，还好老娘闪得快！”
一道笔直的沟壑顺着河岸向前延伸，那是被巴特莱一剑斩出来的，此时妮柯丝正站在沟壑旁抱着莉莲大呼小叫。
“弟啊，你神经啊！啥也不说就砍过来了。”
“喵喵喵……”莉莲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都开始说母语了。
幻觉暂时消退，巴特莱看了看手中的断剑，又望了望前方那道被自己砍出的沟壑，一阵虚弱感从身体内传来。
巴特莱面色逐渐凝重，这沟壑看着很吓人，实则证实了他此刻是多么的羸弱，已经连最基本的控制力道都无法做好，这样的斩击根本就是外强中瘠。
肉体的伤痕未曾愈合，精神上的诅咒愈发严重，仅仅是空挥了一剑就已感到体力即将流失殆尽，巴特莱此刻的身体别说去战斗，就连往昔的日常训练都做不到了。
想当初他也是个每天挥剑数万次，一路上逢林斩木、见山劈岩、遇水断流的男人，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内心不免沉重了几分。
“抱歉……”巴特莱收起断剑，对妮柯丝说道。
“又是幻觉？”妮柯丝担忧地问道。
“嗯。”巴特莱点了点头。
“你还好吗？”妮柯丝扶住了巴特莱的肩膀。
“我没事。”巴特莱淡然一笑，从妮柯丝那里把莉莲接了过来，放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莉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并未像往常那样挣脱他的怀抱，感受到巴特莱那有些冰凉的手指，莉莲甚至主动往他怀里缩了缩，并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巴特莱的胸口。
“你没事就好。”妮柯丝终于放下心，“那我们接着赶路吧？”
“嗯。”巴特莱点头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从桥洞下离开，巴特莱坏抱着莉莲，静静地跟在妮柯丝的身后，
莉莲缓缓抬起头，仰望着巴特莱的下巴，忽然用自己的猫爪拍了拍巴特莱的胸口，力道不重，也没有伸出指甲。
巴特莱低下头，对着莉莲眨了眨眼睛，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
“嘘……”
莉莲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垂下了头，将脸庞深深地埋在巴特莱的胸口。
一股淡淡血腥味道透过布料钻入莉莲的鼻尖，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着巴特莱的皮肤，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但此刻这一人一猫都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妮柯丝已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连莉莲都能察觉到的事情，她妮柯丝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她也只能选择装作不知道，因为她明白巴特莱这样做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担忧。
妮柯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内心却并不是那么平静，一种连她自己也难以捉摸的情绪正在她的心中酝酿着。
一路无言，他们三个来到马车行雇了一辆马车出城，准备前往下一个城镇。
车厢里的空间不算很宽敞，巴特莱与妮柯丝并排坐着，两人分别向自己那侧的车窗外看去，都好像是当作对方不存在一般，他们虽然紧靠在一起，但彼此之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壁障。
莉莲安详地躺在巴特莱的大腿上，低垂着脑袋似乎睡着了一样，但她那微微晃动的尾巴却早已表明她依然是清醒着的，只不过在假寐而已。
随着马车的行驶，车厢内也在微微地颠簸着，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终于有一人将之打破。
“你知道吗？”妮柯丝忽然间开口道。
“什么？”巴特莱应声望去，一旁妮柯丝的侧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迪菲厄斯……他是我的爷爷。”
巴特莱闻言微微点头，并没有太过惊讶，对此他早有过猜测，如今只不过是被证实罢了。
“很可笑对吧？”妮柯丝回过头，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毫无一丝笑意，“我一直以来都在阻止自己长辈的复活。”
“你应该没有见过他吧？”巴特莱说道，他记得妮柯丝说过自己才两百多岁，那么迪菲厄斯死的时候她肯定还没有出生。
“没错，我父亲刚出生时他就死了，之后布莱德便成为了新一任魔王。”妮柯丝说到此处后理了一下头发，接着说道，“再然后等伊恩杀死了布莱德……我就出生了。”
“那照这个逻辑，你现在应该也要有一个孩子了吧？”旁听了许久的莉莲忽然插话道。
“我……还没有。”妮柯丝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看了一眼巴特莱。
“单身两百年都没人要的老妖婆。”莉莲压低了声音嘟囔着说道。
“你说什么？”即便如此，以妮柯丝魔族的听力还是听见了莉莲刚才说的话，“被人发了朋友卡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妮柯丝和莉莲，一个是单身两百多年的魔族将军，另一个是拥有百年女巫记忆的人工生命，虽然平时她们俩好像亲生姐妹一般其乐融融，但双方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有谁会知道呢？
莉莲一听到这里就来气，当即狠狠咬了一下身旁巴特莱的手臂。
“咬我干嘛？”巴特莱不解道。
“该咬！”妮柯丝看到此情此景，内心不由得畅快了许多，“莉莲，干得漂亮！”
莉莲伸出自己的猫爪与妮柯丝来了个击掌，她们俩似乎又和好如初了，这变化之快让受害者巴特莱感到莫名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