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柯斯·尼尔德曾经也有一个朋友。
她叫莱茵蔓。
妮柯斯与莱茵蔓很像。
不是指长相，而是身世。
妮柯斯是魔将之女，莱茵蔓也是。
妮柯斯爷爷曾是魔王，莱茵蔓祖上也曾出过一位魔王。
就连出生日期，也仅相差一个星期。
那一年，她二十，她也二十。
以魔族的寿命来看，二十岁的她们也还只是孩子。
但她们也已经在竞技场的擂台上，连胜了五年。
当然，她们的对手也都是同样年纪的孩子。
同龄之辈中，除了彼此之外，无人是她们的敌手。
而她们各自在擂台上称霸五年，却从未遭遇过彼此，其中自然有她们父辈的运作。
妮柯斯与莱茵蔓的父亲是敌手，所以她们生来便是敌手。
一生的敌手。
正因如此，她们的初次交手的结果变得至关重要，胜，是一生的荣耀；败，是一生的耻辱。
当然，这是她们父辈的想法。
妮柯斯与莱茵蔓很像。
不仅是身世，也包括性格。
她们的体内都流淌着叛逆的血液。
尽管双方的父亲早已警告过她们，但两人还是在初次踏足擂台的那天晚上，瞒着所有人偷偷交手了。
仅仅是双方交错而过时的一个眼神，她们便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明白了彼此的意图。
那场战斗结束后，莱茵蔓问了妮柯斯一个问题。
妮柯斯没有回答，她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
在这之后，妮柯斯和莱茵蔓也常常在私下交手。
但在这五年中，她们还是单纯的对手，而不是朋友。
她们成为朋友的契机，是在五年后的那一天，她们接到各自父辈的命令，命令的其内容自然是在擂台上击败对方。
如果可以，那就杀了对方，即便做不到，那么将之打伤、打残……也是好的。
魔族的规则如此，擂台上被当场打死的数不胜数，被打死也只能怪你太弱了。
但是在妮柯斯这种年龄段的擂台上，打到一方再起不能也就差不多了，大部分都是轻伤，偶有打残。
实力不够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因为魔族们觉得小孩子之间的战斗太无聊、不够刺激，不如让他们长大了再打。
擂台之上，莱茵蔓再度问了妮柯斯当初那个问题。
妮柯斯没有回答，这次她明白了莱茵蔓问的是什么。
但她……还不明白答案。
见妮柯斯没有回答，莱茵蔓认输了。
不是假装打不过，而是像个懦夫一样举起双手，当众宣布了自己的失败。
在魔族看来，认输是耻辱，还没开打就认输更是耻辱中的耻辱。
但与之交手过很多次的妮柯斯清楚……莱茵蔓是能赢的。
之后，莱茵蔓被其暴怒的父亲，推上了更高年龄段的擂台上，并要求她不能认输投降。
莱茵蔓照做了。
但当她站到擂台上时，却只是立在原地不动，任由对方出手。
她确实没有直言自己认输，但她的行为，却也和认输无异了。
因为其父亲的关系，莱茵蔓的对手都不敢对她下狠手，顶多就是象征性攻击几下。
妮柯斯问她：“为什么要认输？”
“赢你那么多次了，所以就送你一次。”莱茵蔓是这样回答的。
莱茵蔓知道妮柯斯问的不仅仅是和她的那一场，而是之后的每一场。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妮柯斯自己去领悟。
就这样，日复一日。
所有魔族都知道了，莱茵蔓是个懦夫。
她的父亲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这样的孩子……不要也罢。
于是，在她父亲的暗中指引下，莱茵蔓的对手们不再留手。
她受了伤。
很多，也很重。
没有休息，没有治疗。
她的父亲强迫她站上擂台。
一场，又一场。
莱茵蔓，只是默默接受。
在接连不断的战斗……不，在接连不断的被对手殴打之下，莱茵蔓的伤势愈发严重。
但只要还能呼吸，哪怕是用抬的，她那无情的父亲也会把她抬上擂台。
最终，莱茵蔓被对手打断了手脚，成了一个残废。
她的父亲终于不再让她上擂台。
不是后悔，而是想要换个方式去折磨她。
莱茵蔓被关了起来，那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她就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在地上，每天会有人给她喂饭，但那些食物都带着慢性毒，让她时刻处在痛苦之中。
已是残废的她，没有人帮助的话，连排泄也只能在原地完成。
那些来喂饭的人，自然也不会帮助她，他们每五天清洗一下地板，但也只是把污秽物拖到房间角落。
这些……都是她父亲的指示。
他要让莱茵蔓活得生不如死。
在这不见一丝光亮的狭窄房间，在这肮脏不堪的地板上，满身污秽的莱茵蔓是否后悔过呢？
偷偷潜入到这里的妮柯斯，曾这样问过她。
莱茵蔓只是笑了笑，再度问出了那个问题。
这一次，妮柯斯依旧没有回答。
但她已经明白了答案。
妮柯斯沉默着，想要将莱茵蔓从痛苦中解救。
莱茵蔓看出了妮柯斯的想法，摇了摇头，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死了。
也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积累的毒素，也许是因为……她终于有了一个朋友。
一个能懂自己的朋友。
……
“于是，我有了一个梦想。”妮柯斯缓缓说道。
“什么梦想？”巴特莱问。
他在妮柯斯诉说时没有插话，只是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故事讲完了，他的酒也喝完了。
“我看我们的魔王大人是真的醉了。”妮柯斯戳了戳巴特莱头上的角，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却让巴特莱左摇右晃。
“我还有个问题。”巴特莱说道。
“什么？”
“你和她初次交手那次，到底是谁赢了？”
“在意的是这个吗……”妮柯斯摇了摇头，坦然道，“她比我强很多，一直如此。”
“这样啊……”巴特莱点了点头，“又到我了，你想问些什么？”
“算了，我认输了。”
说着，妮柯斯就要撤掉法阵。
巴特莱拉住了她的手臂。
“再来一轮。”
妮柯斯看着他的眼睛，似是明白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那就再来一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