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一次冰冷的冬天,一个下着雪的早晨。
大概是六点钟,我准备起身。我模糊记得,我骂了一句该死的闹钟,因为那时我的脑袋很痛,像是宿醉发作一般。
我躲在被筒里,没有立即穿上衣服,房间内光线较暗,我看见白色的雾蒙住了窗,听见波浪般的寒风在簌簌地吹。
楼下还没有声响,说明我的妈妈还没有醒。然而,这一念头让我更加困倦,接着我突然发觉,昨晚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这个梦大概是这样的:早上六点一刻(我不清楚这个时间的印象从何而来),我独自一人走到了一座庙宇里,它的四周有山,还有溪流,它的附近还生长着许多杂草和树木。
但是,说它是庙宇,更像是一堆废墟。我走进中间那座破败的主堂,里面有一尊神像,没有胳膊,它踩在祭台上,我在想它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因为它的双腿已经皱裂了。
然而,紧接着就发生了神奇的事情——它竟然开口说话了,但也可能不是它在讲话,因为这声音很空洞,像是从我头顶的某处传来的。
我们有对话,但我只记得其中的一段。它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回答说我也不明白,但好像是别人把我带到这儿的。它又问我他们是不是丢下了我,我说没错。接着它说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让我赶快回去,并提醒我走到近旁的小河,那里有艘船。
我走到那,那儿的确有艘船,是木制的,上面还有一柄木浆。河流朝北汩汩流动,而木船却像是在等我似的,镶在河面上一动不动。
照射在河面上的太阳光刺着我的眼,我开始恍惚,只能小心翼翼地朝前行走。
而就当我要跨上那艘船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猝然从我身后劈来,随即我的身体腾空,并猛地跌落到了河里。
然后,我便被惊醒了。
空气还是那般寒冷,虽然我浑身热得出汗。我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关闭闹钟,随后我发现外面正下着雪。
这么冷的天还要去上学,让我去死吧。我当时这样想,大约十几分钟后我沮丧地起身,然后下楼,隔壁还没有动静,所以我吃了点面包就出门了,而且由于我的羽绒服很脏,因此我顺走了我妈妈的一件灰色厚呢子。
所有的细节都是这样,一切也都是这么发生的。
那天,在上学的路上,我遇见了他,并对他一见钟情。
我怎么会不记得他向我搭话的那个情景呢——移动的地铁上,他靠着窗,并安静地站着看书,他身穿与我一样的蓝色制服,他很高,长得也很俊俏,所以我瞬间被迷住了——那一刻,无数颗雪花化作成了他的背景,而我的心也随着千百只扶手一同晃动。
他走过来向我问好,我点了点头,甚至紧张得忘记了回应。他的容貌、他的嗓音、他的气味现在还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不曾磨灭过。
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美好。如今的我居然觉得那也许只是一场梦,但是,是梦也好,我只是想多做这样的梦...
——吴紫舒 2010.6.30
“真的?你没感觉错吧?”林隐没有底气地问。
“没有,应该就在这座庙里。”陈安沁回答。
早上六点左右,天蒙蒙亮。林隐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就被叫醒,他身旁的陈安沁突然对他说她感应到了漩涡的所在地点。
“确切在哪?”
“我估计就在这里,我们睡觉的地方,而且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听她这么说,林隐赶忙把帐篷和杂物收叠起来,并从背包中拿出几张纸和笔放在裤兜里。
“通讯工具也可以记录,为什么非得带纸和笔?”陈安沁有些好奇。
“谁都不知道数据会不会消失,而且要是没电怎么办,我们得确保万无一失。”
“还是你聪明。”
她的这一夸奖让略微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
“现在几点了?”
“快要到六点...”陈安沁掏出怀表。
淡黄色的阳光透过木窗斜射进来,漂浮在空气中的尘粒被照得亮莹莹的。少年和少女两人站在一起,他们时刻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昨晚睡得还好吧?还做了那个噩梦?”
“没有,但梦见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难道是幽灵?”林隐坏笑道。
“不是,我也说不清楚,也是一个很怪诞的梦,它不像是我梦见的,更像是另一个人梦见的。”陈安沁按住额头,并流露出一副苦恼的神态。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像是一个人在某天做的梦被我梦见了。”
“我明白了,也就是另一个人的梦在你的脑海里出现了,对吧?”林隐不停思索着,他仿佛遗忘了什么。
“对,当然,这也可能是来自某一个人的回忆,却让我梦到了。”陈安沁回答。
“不会吧,你竟然有这么多能力?”
“不是,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到底能感应到什么,而且我也压根不知道其中的真实性如何,因为它们都非常模糊。”她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
“该从哪讲起呢?昨晚,我梦见了一个少女,一位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但她不是我,我十分清楚这一点。”
她又叹了一口气。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很伤心,一个白天,她坐在家里,二楼上,她一边哭,一边写着什么,眼泪打在纸上,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但我知道,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甚至可以说是迷恋,那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痴恋着他,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这让我觉得她非常可怜,我也不明白她干嘛那样自卑。”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林隐说出自己的观点。
“谁知道。”陈安沁用力合上眼睛,“我刚起来时脑子就是混乱的,我竟然也很奇怪地跟她一样伤心了,以至于我很同情她。”
“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但她住的地方应该离这不远,因为在梦中我能远远看见这座山。”陈安沁摇了摇头,“在那以后,我还梦见了许多,只不过记不清楚了,比如她进了一列地铁,然后下雪了,接着她去了学校,一个高中,最后...”
这时,林隐突然转过身,并且他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回忆。
“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陈安沁看见神像下的祭台发生了变化,上面的盘子不见了,只剩下几团黑乎乎的不断鼓动的液体。
“那些应该就是漩涡,不管看几遍都会觉得恶心。”她厌恶地说。
“现在几点了?”
“六点一刻。”
林隐背上背包。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才怪,但我不得不进去,不是吗?”陈安沁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