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面向未来

作者:落英飞雪 更新时间:2023/7/29 18:37:11 字数:12093

第94骑兵师的驻地。

玛莉亚伫立于基地的训练广场上。今晚的月色颇佳,但玛莉亚毫无欣赏之意,只是秀眉紧蹙,思考着摧毁风暴旅后的行动。

“将军。”迈克在远处望见了玛莉亚的身影,随后急忙赶到她的身边。“萨多兰的治疗进行地还算顺利,军医说他过上一天左右应该就能恢复了。”

“我知道了。”玛莉亚闻言露出了不知是欣喜还是沮丧的复杂神情。

“将军,就算把萨多兰这家伙救回来了,您确定他会如您所愿地招供吗?”迈克没有发现玛莉亚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着:“这家伙犯的罪,横竖都是个死,我不觉得他会配合我们。”

“这点我有办法。”玛莉亚转身向操练广场的边缘走去,迈克则紧跟在她身后。“只要他供出,在他背后指使他的军中高层人物,我就会替他去向地区高等法院求情,留他一条命,改以终身监禁。”

“原来如此。”迈克右手握拳,一记砸中左手手心,似乎是脑中灵光乍现,但他的神情很快又转为迷惑:“萨多兰背后的军中高层……,您是指?”

玛莉亚轻舒一口气,说道:“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言毕,玛莉亚向关押萨多兰的房间走去。

玛莉亚与迈克走到关押萨多兰的屋子前,却见到了一幅令他们震惊不已的景象——原本负责守卫屋子的卫兵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屋子的大门则敞开着。

“不好!”玛莉亚惊呼一声,立刻向屋子冲去,还没踏进屋中一步,就感觉一阵劲风直向面部袭来,玛莉亚飞速闪身,躲过这猛烈一击,随即看见一个黑色身影以肉眼只能勉强捕捉的极快速度冲出屋子。

玛莉亚不及确认屋中状况,只得对迈克喊道:“快去看看萨多兰的状况!”随即迅速凝神静气,将体内的精魄向脚部集中,接着脚部猛然发力,向方才那个黑影所在的方向迅速追去。

玛莉亚快速追击着黑影,黑影行进的路上不时可以瞧见被他放倒的卫兵,生死未知。玛莉亚一路追击至基地门口,黑影已然行踪难觅。

片刻后,迈克快跑至玛莉亚身边,看着玛莉亚阴晴不定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道:“将军,您没抓住他吗?”

玛莉亚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道:“萨多兰怎么样了?”

迈克双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

玛莉亚了解了萨多兰已死的信息后,无言地转过身,朝基地内部走去。这个结果其实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萨多兰是不可能被留下活口的,但她实在不愿相信这个猜想。

“迈克,我看到从关押萨多兰的房间到基地门口,有不少卫兵都被撂倒了,他们的情况如何?”玛莉亚问道。

“他们都只受了点小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迈克回答道。“我来这里之前,已经问过几个清醒过来的卫兵,每个都说他们是被刺客突然袭击然后失去意识的,那个刺客来基地就好像回家一样,对我们的巡逻守卫一清二楚。”

玛莉亚闻言,心中顿感一沉,她之前的猜想可以说是被证实了。真相带来的冲击使她一时间方寸大乱,但理智很快战胜了错乱。玛莉亚迅速镇定下来,开始思考对策。尽管现在的她满腹疑问,但也只有走下去才能消除这些疑问带来的困惑。

“如今与事件有关的人员都死了,人证物证俱无,这样是不可能让他认罪的。他不认罪,我也就没法搞清他的真正目的了。”玛莉亚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还有所遗漏。

“说起与事件有关的人,不是还有一个吗?”玛莉亚顿时感到了希望,但她随即又预见了一种槽糕的可能性。

“迈克,把你基地里最快的马给我,快!”玛莉亚朝迈克大声喊道。

“将军,您这是要……”迈克一脸疑惑。

“我今晚就要赶回巴米特城。”玛莉亚神色坚定地说道。“如果我能来得及的话,也许就能救回两个人的命。”

毕德尔上校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自己在城中的住所。当他推开房门进入屋中时,却察觉到有人先他一步到来。

“什么人?!”毕德尔上校右手按住剑柄,同时往门口方向退去。屋中一片漆黑,且非常狭窄,万一对方袭来,自己很难应付。

“毕德尔上校,不要那么紧张。”来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完还将屋内的油灯点燃。昏暗的灯光亮起,映射出吉拉特·罗什福的面容。

“司令官阁下,原来是您。” 毕德尔见来者是熟悉的长官,便放下戒心坐了下来。

“您要来下官的住处的话应该事先支会一声才是,现在您突然来了,下官这里连招待您的茶水都没有。”

毕德尔窘迫地说道。

“我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 吉拉特说道,脸上始终保持着慈祥的笑意。吉拉特掌军多年,位居元帅,但始终和善地对待部下,部下们因此十分爱戴他,甚至亲切地称他为“老爹”。

“我对部下的事总是很上心,因为想早些处理好,所以没事先通知你。真是抱歉,毕德尔上校。”

“您这是什么话,该是我感谢您的关照才对。”毕德尔言毕,立刻起身向吉拉特行了个军礼。

吉拉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说道:“话说回来,你虽然已经是上校了,但生活实在谈不上富裕呢。”吉拉特边说边环顾着毕德尔住所的内部,神情透着怜悯。“屋子算不上大,放上家具陈设后显得很拥挤,照明用的是油灯,就连待客用的茶叶也没有。”

毕德尔闻言怒形于色,对着桌子狠命一拍:“是啊,我们出生入死,为国家驱逐外敌,却过得穷困潦倒,而且只要稍不顺王都那些文官老爷的意,就得卷铺盖走人。那些养尊处优,不用流血牺牲的世袭贵族,文官吏僚却各个脑满肠肥,过得滋润的不行!”

毕德尔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愿意和您一起干他……”毕德尔还没说完,就被吉拉特示意停下了。

“你们的苦,我都明白。”吉拉特起身,走到毕德尔的身后,把手放在后者的肩上:“所幸我们的计划目前很成功,相信不久之后你们所受的一切委屈都会得到补偿。”

毕德尔回头仰视吉拉特,目光中尽是崇拜。

“上校,之前行动时,我交给你的手令,你有确实按照我的命令销毁吗?”吉拉特问道,但此时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寒意,但毕德尔对此毫无察觉。

“那是自然,您的命令,我一贯是坚决执行的。”毕德尔老实交代道。

“那就好。”吉拉特继续保持着和善的微笑,但他搭住毕德尔肩头的手却突然加重了力道。

肩头感受到的力量很快就让毕德尔感到吃痛,他来回看着吉拉特的脸与吉拉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脸地迷惑:“司令,您抓的我有点痛,您这是要……”

毕德尔收住了正在说的话,因为他发现吉拉特那只空闲的手抽出了毕德尔先前放在桌子上的佩剑,并将剑尖对准了毕德尔本人的咽喉。

“司……司令,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是一直唯您马首是瞻啊?”此时,就算是天性愚钝的毕德尔上校也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就会面临的悲惨命运。知道无法逃脱的他,当即在恐惧的驱使下向吉拉特求饶乞命。

“放心吧,上校。”吉拉特的语气还是与之前一样平静,脸上也依然保持着笑容,只是笑容本身已毫无温度可言。

“你既是我的老部下,就该知道我的手段,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上路的,就像古兰那样。”

“什么,原来也是你杀的古兰!”毕德尔惊呼道。

吉拉特没有再回答他,而是将剑用力朝毕德尔的喉头刺了过去。

“叮”地一声响起,将毕德尔从过度恐惧造成的失神中唤醒,而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玛莉亚·派蒙的身姿。

吉拉特看到玛莉亚突然出现并挡下他的剑击,略显讶异,但转瞬便恢复了镇静。

“我本以为你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察觉到毕德尔性命堪忧,没想到你今晚就来了。”吉拉特边说边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将剑尖移向地面。玛莉亚知道这是示意他愿意对话,但不放弃交战的打算。

“师傅。”玛莉亚将心中激荡的感情强压下去,以尽可能平静的口吻说道:“在进这座屋子前,我在心中祈祷了千百遍,希望幕后黑手不是您。只可惜神明们显然不愿意帮助我这个平日没有信仰心的人。”

“哼,神明要是有良心压根就不会让这场悲惨的战争的发生。”吉拉特不屑一顾地嘲讽道。

“为什么,师傅?”尽管极力克制,但玛莉亚的声音中还是流露出了悲伤与失落。“军中元老,荣耀满身,却将这些常人求之不得的宝贵之物,弃之如敝履,转而与盗匪为伍,戕害良善,为祸一方,您为什么要自轻自贱到这种地步?!”

“哈哈……”吉拉特突然开始放声大笑,过去那副矜持自制的形象顿时荡然无存。

玛莉亚疑惑地看着吉拉特,同时保持着警惕,防备吉拉特突然攻来。

吉拉特不一会儿便停止了笑声,再度发言:“就算看到不解的事物,也没有被其分心,而是始终保持着戒备。”吉拉特赞赏着玛莉亚。“你确实没有辜负我以前对你的培养,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战士。”

“但是。”吉拉特突然话锋一转:“作为一个军人,你是不合格的。”

“你居然说我是不合格的军人!你……”眼前的男人虽然是自己的恩师与养父,但同时也是一个视军纪如无误的犯罪者,被这样一个人评价为“不合格的军人”,不禁令玛莉亚倍感侮辱,强烈的愤怒几乎让她难以控制自己。

“现在的你大概是理解不了的。”吉拉特用一种如同成年人面对顽劣儿童时的无奈目光看着玛莉亚,缓缓开口:“今晚,我这个做师傅的就给你补上一课吧。”吉拉特的话语中逐渐显露出冰冷的杀意。“作为战士,只需要懂得如何去战斗就行了。但作为军人,则不光要懂怎么正确地去战斗,还要懂怎么把正确的战斗持续下去。不明白这些的小娃娃,就先在一边安稳地睡觉吧!”言毕,吉拉特飞身而起,向玛莉亚攻来。

玛莉亚陷入了苦战。此时的吉拉特已年近七旬,但精魄使的能力使他得以突破衰老带来的限制,发挥出超乎寻常的速度与力量。

吉拉特的剑击速度很快,攻击方向也各有不同,或横劈、或竖砍、或斜击,且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玛莉亚只能左支右绌,勉励招架。

“玛莉亚,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实力应该不止如此吧?”吉拉特朝着玛莉亚的面门一个猛斩,玛莉亚应势架住斩击,但斩击的力量之大迫使她不得不用上双手来抵御,同时双脚用力抵地,将全省的力量向双手倾注。

“你出破绽了。”吉拉特冷笑道。

玛莉亚听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精力与体力几乎都用在抵御吉拉特的斩击上了,而吉拉特似乎还留有余力。

吉拉特接下来的动作,很快证实了玛莉亚的想法。玛莉亚发现吉拉特丝毫不从斩击上收力,同时扬起右腿向玛莉亚的左侧腰部狠狠扫去。玛莉亚无法应对这一腿击,被吉拉特准确命中,接着全身如同一个被踢飞的皮球般跃起,撞坏了数个家具,最后猛烈地砸中屋子一侧的墙壁。

一声巨响过后,屋子里顿时尘土飞扬。吉拉特挥了挥手,扫开了阻挡视线的尘埃。片刻后,他就注意到了玛莉亚撞到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身处凹陷中心的则是一动不动似乎已不省人事的玛莉亚。

“才刚夸完你就这么拉胯,看来你作为一个战士也不怎么样啊,玛莉亚。”吉拉特对徒弟大肆嘲讽一番后,转身走向躲在屋子另一侧的毕德尔。

“饶……饶……饶……”毕德尔在万分惊恐之下,已经口不能言,最后居然逐渐毕竟的吉拉特面前昏了过去。

吉拉特用看垃圾般的目光注视着毕德尔,随后缓缓地提起了剑。

一阵劲风从吉拉特的右后方袭来,迫使吉拉特将举剑的右臂用以防御,但来袭者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预期,即便做出了防御,吉拉特还是被攻击逼退了数歩。

吉拉特稳住身子,才发现刚才袭击他的是玛莉亚发出的扫腿攻击。

“刚才打飞你的那一下,我没有手下留情。”吉拉特冷冷的说道。“但你这么快就能重新战斗,应该是在被击中的瞬间,把体内的精魄大量击中在左腰,把我攻击的伤害最大限度的抵消了吧?”

“没错。”玛莉亚擦了擦嘴角的血痕。“这也得多亏你以前的教导。”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客套了,把剩下的招数都用出来吧。不过你的战斗技巧都是我教给你的,里面没有我不知道破解之道的战技。”

“确实如此。”玛莉亚两眼逼视吉拉特。“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独创战法吧。等我用这招把你打趴下,再从你口里问出答案。”

“大言不惭的丫头,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吉拉特挑衅道。

玛莉亚右手执长剑,左手则从背后取出一柄短剑。

“长短剑?”吉拉特心中顿生疑惑,他确实不知道玛莉亚有双手同时用剑的战法。

玛莉亚将双手所执长短剑,反复挥动了几圈,感觉自己的身手尚未生疏,随即脸色一战,战意升腾,身体也随即行动起来,朝吉拉特所在方向冲去。

吉拉特预判了玛莉亚会发起攻击的位置,玛莉亚发起攻击的瞬间挥剑辞去,希望以此化解玛莉亚的攻势,但玛莉亚不为所动,只是用左手的短剑挡住了吉拉特的攻势,右手的长剑则直逼吉拉特的面门,吉拉特赶紧向后一个垫步进行闪避,但左脸还是被划出了一道红色的口子。

“左手的短剑防御,右手的长剑攻击,不错的二刀流。”吉拉特一边用手抹去伤口处涌出的血液,一边以赞赏的口吻评价着玛莉亚刚才的攻击。

“你刚才的攻击,完全没有了最初的势头,是到极限了吗?”玛莉亚脸色凝重地问道。精魄使可以利用精魄持续增强身体的力量与速度,或强化身体的瞬间爆发力,但无论是哪种使用方法都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使用的力量越多负担就越大。对年老体衰者来说,使用强大的精魄力量所带来的身体负担几乎是不可承受的。

“你现在的右手和右脚应该都已经有明显的痛感了吧?”玛莉亚冷静地说道。

吉拉特闻言不置可否,但他脸上一瞬而过的慌张神色却出卖了他。

“师傅,现在还来得及。”玛莉亚希望可以利用过去的情分打动吉拉特。“放下武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我说清楚,我发誓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您。”

“帮助我?”吉拉特低声重复着玛莉亚的承诺,似乎在品味其中的含义,接着便苦笑了起来:“不可能的孩子,你帮不了我,我也不想你帮我。”

看着吉拉特不合作的态度,玛莉亚也不禁着急了起来:“既然这样,我就只好用实力来迫使你屈服了。”言毕,举起双剑摆开攻击驾驶,吉拉特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玛莉亚给予打破局面,见吉拉特不行动,便率先展开了攻势,但她的攻击却被吉拉特以出人意料的方法防御了下来——吉拉特举起自己的右臂轻松挡下了玛莉亚的攻击。

“这不可能!”玛莉亚心中大为惊讶。精魄术虽然可以大幅度的提升身体的力量,但不能改变身体的强度,被精魄术强化后的肉体仍然是血肉之躯,是不可能挡得住钢铁兵刃的攻击的。

玛莉亚疑惑之时,她突然瞥见吉拉特被玛莉亚刚才的剑击划开的破口里居然隐约可见状似岩石的青色物体。“这是……啊!”吉拉特见玛莉亚分心,立刻送上一剂踢击,正中玛莉亚小腹。玛莉亚受此一击,当即被逼退数歩距离,但她立刻调整好架势以应对吉拉特接下来的进攻。

“你一定很好奇我刚才是靠什么挡下你的攻击的吧?”吉拉特说道。

“是的,我知道那一定不是精魄术。”玛莉亚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回复道。

“你说的没错。”言毕,吉拉特撤下了自己上衣的右侧袖管,露出了已然石化的右臂。

“右臂……石化了。”玛莉亚讶异之余,不禁对吉拉特是如何做到这点的感到疑问。

“我来告诉你吧。”吉拉特仿佛猜到了玛莉亚内心的想法,缓缓地说道:“这是靠元素魔法造成的。”

“原来如此。”所谓元素魔法是以水、火、风、土四大元素构建而成的庞杂魔法体系,岩石是土元素的构成物之一,吉拉特习得了元素魔法的话,自然可以将自己的右臂石化。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吉拉特看向玛莉亚说道:“体内精魄术的力量再加上附着于体外的元素魔法,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吉拉特言毕,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温和,那是玛莉亚年幼时经常听到的说话语气。“走吧,孩子。今晚的事你就全当没看见,把之前知道的有关风暴旅的也忘掉。最后……”吉拉特说到此处顿住了,似乎不想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最后,把我这个老家伙也忘掉吧。”吉拉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样对你最好。”

“我做不到!”玛莉亚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她遇到了太多难解的疑问,做了太多不愿做的事,她已经受够了,要她在这里带着满腹的困惑和失望离开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她需要一个答案。

“那就怪不得我。”吉拉特的语气再度变得冰冷又陌生。“我只好先把你打到昏厥,再把你扔到某个黑屋里关到你没法妨碍我为止了。”

玛莉亚举起双剑,准备迎接吉拉特的进攻。

正当二人一触即发之时,一个火球从玛莉亚的脑后袭来,直向吉拉特逼去,吉拉特惊愕之余,立刻用石化的右臂对其进行防御。“嗙”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屋内,玛莉亚则被爆炸产生的大量烟雾遮蔽了视野,一时间也不知道吉拉特的状况。待到烟雾散去,吉拉特的身影在玛莉亚的视野中逐渐清晰——他看上去没有大碍,除了被火球击中的石化右臂。附着于吉拉特右臂上的石化障壁脱落了一大片,露出了里面被烧焦的皮肤与肌肉。

“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对火焰魔法的驾驭就到了这般地步。”吉拉特看向玛莉亚的后方说道。

玛莉亚立刻将视线转向后方,那里站立着玛莉亚熟悉的另一个身影——罗塞蒂.利拉。罗塞蒂此时的打扮不似平时,她身着一件紫罗兰色的长袍,上面绘有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神秘符文,手中则拿着一柄镶嵌着球心水星的短杖。

“罗塞蒂,刚刚是你发射的火球?”玛莉亚问道

“是的。”罗塞蒂报以微笑。“我本来是不打算插手的,但看到吉拉特元帅的实力显然非比寻常,所以只能介入了。”

“但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那魔法又是?”玛莉亚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自两人结识起,玛莉亚都一直把罗塞蒂当做一个一心向学者之路迈进的历史研究者,从来没有想过她还会有另一个身份。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的身份。”站在另一边的吉拉特忽然插话进来。“王国情报局局长直属特工——代号紫幽兰。‘十二年战争’末期加入情报局,年纪不足二十,却很快立下诸多功绩,被视为帝国情报局的顶尖王牌。听说‘紫幽兰’最擅长战斗方式就是元素魔法。”

“您的意思是我就是‘紫幽兰’?”罗塞蒂笑着问道。

“仅仅是从你的打扮,和擅长元素魔法这两点入手进行的推测罢了,毕竟我相关情报毕竟太少。”

“很有趣的想法,元帅。”罗塞蒂的笑容消失了,口吻也变得严肃起来:“但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尽管我确实是以代表王国政府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那敢为贵使来此有何贵干?”

“当然是治你之罪。”罗塞蒂从容地掏出一份文件。“这是宰相齐亚克大人签发的褫夺你一切职务并以渎职叛国之罪将你逮捕收押的文书。”

玛莉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展开,一时间心乱如麻,宰相知道了吉拉特的所见所闻也就意味着事情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

“笑话。”吉拉特见到了宰相的文书却丝毫未见惊慌之色:“就算是宰相大人,也无权随意褫夺我的职务并逮捕我,你们究竟有什么证据?”

“证据?那边躺着的毕德尔上校不就是证据吗?”罗塞蒂指着早已被吓晕的毕德尔说道。“你意图将知晓你与盗贼团风暴旅暗通之事的毕德尔上校杀害灭口,还与赶来阻止此事的玛利亚·派蒙将军发生了战斗,还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吗?”

“我看贵使是误会了。”吉拉特继续从容地解释道:“毕德尔上校在今晚约我在其私邸会面,不想我甫一到达,他便向我发动袭击,我不得已将其击昏。至于玛莉亚将军……”吉拉特转头看着玛莉亚,然后说道:“玛莉亚将军今晚正好也想找我谈论一些事务,知道我在毕德尔上校私邸后便在我之后赶来此处,又正好撞见我打晕毕德尔上校,遂造成误会。你说是不是如此,玛莉亚将军。”

玛莉亚看着吉拉特,又回头看着罗塞蒂,不知该如何作答。玛莉亚知道身为自己师傅与养父的吉拉特犯下必须受到重罚的大罪,但让她当着其他人的面揭发吉拉特,她又实在不忍。

“哼。”罗塞蒂冷笑了一声。“元帅,真是好演技。你居然可以把显而易见的谎言说得如事实一般,实在不得不让人佩服。”接着,罗塞蒂又从长袍中拿出一物。“只可惜,我不是毫无准备就来到这里的。”

“这是!”吉拉特见状,首次露出惊慌之色。“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刚刚毕德尔明明和我说把手令给……”

“不错。”罗塞蒂打断了吉拉特的话。“这是你在风暴旅进城抢劫银行钱款的当天为伪装成王国军混进城中的匪徒们开具的准许通行手令!”罗塞蒂言毕,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毕德尔上校语带讽刺地说道:“毕德尔上校可真是个粗心鬼,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随便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结果就被情报局的工作人员掉了包。”

“这么说,你们早就怀疑我了,甚至还在巴米特驻军司令部埋伏了人手?”

“不错。”罗塞蒂对吉拉特的疑问给予了肯定回复。“我们早在玛莉亚将军到达巴米特城的半年前,也就是战争末期你刚接手驻军司令一职时就已经在司令部中暗伏了情报员,并且在大约三个月前察觉到了你勾结风暴旅之事,此后就一直在手机相关证据。如今不只是这份手令,我们还拿到了你杀死军需处长古兰.雷耶时,负责看守牢房的卫兵的证词。”罗塞蒂双目逼视吉拉特,语气中显然已经自觉胜券在握:“他作证古兰死亡那天,他亲眼看到你从关押古兰的牢房里出来,只是出于对作为战争英雄的你的信任,在情报局找上他之前一直未对任何人说过此事罢了。”

吉拉特闻言,闭目不语,似乎已经放弃了辩护的机会。

“再加上毕德尔上校醒来后的证词,以及玛莉亚将军的……”罗塞蒂看了玛莉亚一眼,犹豫片刻后说道:“以及玛莉亚将军可能的证词,足以将你夺职逮捕了。吉拉特元帅,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吉拉特继续保持无言的状态。

罗塞蒂看吉拉特没有反应,便说道:“既然你已无申辩的想法,我就要按接到的命令逮捕你了。还有一点,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像刚才与玛莉亚将军战斗时那样做出激烈的反抗,因为情报局直属的部队已经进入了巴米特城,并顺利接管了全城的防务,如今这座屋子外的街道上都是奉命前来抓捕你的部队,就算你还想继续抵抗也是绝无成功可能的。”

言毕,罗塞蒂取出了手铐,玛莉亚看出手铐上刻有符文,形状与罗塞蒂法衣上的符文有所不同,可能是用来禁锢精通精魄与元素魔法的吉拉特的力量的。

“等等,罗塞蒂。”玛莉亚拦住了罗塞蒂。

“玛莉亚,你不会是想……”

“不会的。”玛莉亚打断了罗塞蒂的话。“事到如今,我绝无包庇吉拉特元帅的想法,只是有一点我必须问清楚。”玛莉亚看向罗塞蒂,眼中满是真诚与坚定。“我一定要知道元帅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否则我今后都无法安宁。相信我吧,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罗塞蒂看着玛莉亚的双眼,最终扭过头,退后了几步,玛莉亚知道这是她同意让步的意思。

玛莉亚走近吉拉特问道:“师傅,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了吗?毕竟……”玛莉亚说道一半顿住了,想到现在可能就是两人今生最后一次对话,不禁让她神伤不已。

“不用说了,玛莉亚。”吉拉特再度开口:“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的。”

玛莉亚看向吉拉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听完他的陈述。

“玛莉亚,你觉得人是凭借什么东西的支持才得以生活下去的。”

“当然是信念。”

“说的没错。”吉拉特仰起头,开始回忆起他的过去:“我出身在一个军事贵族家庭,自幼就把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当做自己的目标。一开始,我自认为只要精通作战之道,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为什么?”玛莉亚问道。

“为什么,你是在明知故问吗?”吉拉特冷笑一声后说道。

“您是说上司……”玛莉亚很快理解了吉拉特所指之意。

“不错。”吉拉特再度开口:“从军日久,我发现光是懂如何打仗的不够的,因为遭遇愚蠢不称职的上司是常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因各种原因妨碍我去做正确的事。后来,我就醒悟了,要想取得胜利,变得优秀,就得既懂如何做正确的事,也懂如何把正确的事坚持下去。”

“如何把正确的事坚持下去?”

“是的。”吉拉特回复了玛莉亚的提问,然后继续说道:“自明白这点以后,我就开始敢于违抗上司的命令,凡事我认为对的事,我就会坚定不移地做下去。一开始,部下们对我的做法大多都持抵触态度,后来发现我最终总能带领他们走向成功,也就逐渐拥护我的做法了。再后来,我作为‘名将’的事迹在国中四处传播,军队以外的贵族百姓中也出现了很多我做法的赞同者。”

“玛莉亚,如果是你看到这样的情况,应该也会觉得就算遇到再大的阻力也必须坚持正确之道是所有人的共识吧?”吉拉特突然向玛莉亚问道。

“应该是这样吧。”玛莉亚回复道。

“是吧,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是这么想的。”吉拉特说完,脸色一转,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但是,与帝国的‘十二年战争’让我的认知完全幻灭了。投身于那场残酷的战争以来,我一直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全王国都是上下一心,在彻底击败发起不义之战的帝国并惩治帝国方的战争元凶前,绝不停止战斗。”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玛莉亚觉得自己开始有点理解吉拉特的想法了。

“是的。”吉拉特带着失望与愤恨的语气继续说道:“战争在我们占着优势的时候突然结束了。因为贵族、文官还要工商百姓都说他们已经累了,实在打不动了!”吉拉特说道此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声音也因愤怒而显得颤抖。“简直令人不敢相信!那些被帝国军杀害的无辜者的仇该怎么办?那些被帝国军掳走散落异国不知所踪的孤儿们该怎么办?那些为了实现正义而死去的战士,他们的流血与牺牲难道就白费了吗?!”

“难道,师傅你的本意只是……”玛莉亚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吉拉特的真正用意。

“不错,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只要一个,就是贯彻正确之道——让这场战争的元凶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

“那这和你勾结风暴旅,犯下那么多罪行有什么关系?”玛莉亚说出了她最后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我想我大概能回答你。”一旁的罗塞蒂突然插话进来。

“罗塞蒂?”玛莉亚疑惑地看向罗塞蒂。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罗塞蒂说完,看向吉拉特,道出了一个名字:“格拉海姆.巴本汉。”

吉拉特闻言,表情瞬间闪过一丝触动。这一变化虽然细微,却没能逃过玛莉亚的眼睛。“看来这个人,确实和师傅的真实目的有关。”玛莉亚心中暗道。

“罗塞蒂,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玛莉亚问道。

“当然。”罗塞蒂看着玛莉亚,缓缓送出话语:“这个人说起来和你也有些关联呢。”

“和我?”

“你在安伯西尔会战中击毙的帝国军黑甲骑士的统帅巴本汉男爵就是这个人的亲弟,他现在官居帝国战争部大臣,是帝国皇帝的心腹之一,也是‘十二年战争’的挑起者。”

玛莉亚听闻自己与帝国头号权贵之间的渊源,心中暗觉吃惊,但此刻她关心的可不是她与格拉海姆.巴本汉之间的关系。

“那他究竟和吉拉特元晒的图谋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罗塞蒂看着玛莉亚,徐徐道出她所知的消息:“格拉海姆近日将作为帝国的特命全权大臣,前来王国与宰相齐亚克大人签署和平协议,而从帝国到王都的必经之路上正好有巴米特城。”言毕,罗塞蒂以求证的眼神看向吉拉特。

“是的,我的目的就是宰了那个混蛋!”吉拉特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准确地说,我本来是想借助风暴旅的手在他前往王都的路上干掉他的,只是这个计划因为玛莉亚的干预而失败了。”

“那么协助风暴旅在巴米特一带胡作非为则是为了拉拢他们而付出的报酬咯?”罗塞蒂问道。

“没错,那些人渣的眼里除了金钱**以外别无他物,收买起来很容易。如等计划成功后,我再带兵剿灭他们,把所有知情人灭了口就万无一失了。”

“但是因为玛莉亚个人的积极行动,你利用风暴旅的计划失败了,所以才连夜赶来这里想把你认为如今唯一知道你和风暴旅联系的毕德尔上校灭口?”罗塞蒂追问道。

“没错,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言毕,吉拉特长舒了一口气,把长久埋藏心中的秘密一股脑地吐出,似乎让他感到很轻松。“毕德尔和古兰他们,一直以来都对齐亚克宰相自战争末期以来对军队的种种打压措施感到不满,而且也有着想上位的野心,我就利用这一点欺骗他们说我是打算利用格拉海姆被杀一事重新燃气两国间的战火,军队自然也就拥有了获得更多财富与权力的机会,然后他们两个也就真信了。”吉拉特说完,便闭上双目,不再言语,好似已经说完了这一生所有的话。

“师傅,你刚才一直说你所做的事不过是将正确的事进行到底。”沉默了好一阵的玛利亚这时突然开口:“那么那些饱受风暴旅荼毒的巴米特一带士绅商民难道就活该遭受这样的苦难吗?难不成他们也是有罪的?!”

“他们当然有罪!”吉拉特突然双目圆睁大喊道。“他们慵懒怠惰,只因为自己的辛苦就置国家大义于不顾,他们与那个战争贩子格拉海姆根本就是一体同罪!”

“错了,师傅,你真的错了!”玛莉亚看着吉拉特,几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颊划过。“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坚强。哪怕是身为军人,历经数十场生死搏杀的我都会时常为未来感到迷茫,甚至恐惧,更何况是一般人。贯彻正义是对的,惩治战争元凶也是对的,但在实现这些之前,人就先垮了下去,纵然贯彻了正义、报了仇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不应该为了做正确的事而活,而是该为了未来而活。”

吉拉特闻言,再度闭上双眼,似乎不敢直视玛莉亚真诚的目光。

“另外。”玛莉亚再度开口道:“身为军人该做的只是守护国家的安全,而不是审判国人的道德,不是吗,师傅?”

吉拉特听玛莉亚说完,沉默了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我的老脑筋可能真是转不过弯来了吧。”

“师傅。”玛莉亚觉得自己与老师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总算是稍稍挽回了这场悲剧中的损失,这让她顿时充满了希望。“我现在就赶回王都,用尽我手头的一切资源,一定想办法让国王陛下对您从轻……”

玛莉亚话未说完,吉拉特突然一个箭步飞身上前,夺过了玛莉亚手中的长剑。玛莉亚见状大惊,下意识地架起短剑准备自卫,罗塞蒂也举起短杖准备施法。但下一刻出乎二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吉拉特没有举剑向二人攻来,而是倒转长剑,然后以长刃一下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师傅!”玛莉亚这次意识到吉拉特方才举动的真正用意,一把丢掉护身短剑,冲上前去,抱起身受重伤,已然奄奄一息的吉拉特。

“师傅,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还有机会重新开始的,明明还有机会的!”此时的玛利亚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放声悲鸣,希望借此释放心中的痛苦与不甘。

“傻丫头,别哭了。”吉拉特吃力地举起自己的手臂,抹去玛莉亚脸上的泪痕。“我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重,我自己清楚。”吉拉特说完,猛地咳嗽起来,红色的血液伴随着他胸口的起伏,不断从她的口中喷溅而出。

“师傅,别说了。”玛莉亚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如父亲般照顾她的师傅在生命最后时刻的痛苦。

吉拉特没有听玛莉亚的话,继续开口道:“就算陛下有意轻判我,宰相他们也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打压军队的大好机会的。而且就算我真的侥幸被轻判了,我的良心在余下的日子里也不会得到安宁。”

吉拉特解释完他自我了断的理由,便转头看着站立在一旁的罗塞蒂,说道:“罗塞蒂小姐,我的死可以请你解释成我是因反抗拒捕而被玛莉亚击毙的吗?”

罗塞蒂闻言先是一惊,但他很快明白了吉拉特的言下之意。如今宰相齐亚克为首的文官集团权倾朝野,而他们一直就将王国军队视为必须加以压制的对象。这次吉拉特引发的事件,必然会为宰相打压军队提供新的口实,而在事件中“大义灭亲”的玛利亚,如果走运的话,则会在接下来的权利洗牌中幸免于难,前提是她确实足够幸运。

罗塞蒂没有说话,而是向吉拉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

吉拉特从罗塞蒂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再度将视线转向玛莉亚,说道:“孩子,不要再伤心了。人生相聚,终有一别,我只是比你预期得走得早了些罢了。你的路还有很长,今后要牢记我的教训,千万不要忽视他人的脆弱与难处,也不要因为自己的正确而自以为可以站在高处审判别人,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成为真正的罪人。”

言毕,吉拉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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