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航团队的开张饭结束后，矮人们拿着金币前往集市采购物资，余下四人一起返回酒馆；蕾米莉亚和米希收拾行李，舒洛在书房里摊开地图，和大副讨论埃兹比最可能出没的地方。
顺便一提，现在库兹涅佐夫是名副其实的大副了，虽然只是暂时租借的船，但有总好过没有。
“如果你的上级发布侦察情报、掩护登陆行动的任务，你会怎么做？”
“如果目的是配合郁金香共和国和卡梅伦远征军对布伦纳斯西部防线发起大规模攻势的话。”库兹涅佐夫指向地图，“韦斯特多夫是布伦纳斯西北海岸线最大的城市，也是西线后勤补给线的交汇处，位置最为重要；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此处必然有联邦军队重兵把守。登陆艇能运载的重武器有限，强行攻打大城市很不明智。所以我会选择绕过这里，选择更东面人口稀疏，但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采用游击战术袭扰补给车队，削弱敌人战斗力。”
尽管是海军，但露西亚帝国一向有水兵上岸当步兵用的光荣传统，因此库兹涅佐夫也接受过陆军军官的基本训练。
“我觉得在这里。”他最后点在根特西面两百余里的格拉伏宁根，“这里地形复杂，附近没有大城市，非常适合海盗和探子隐藏。”
舒洛也不拖沓，第二天上午，一辆两匹马拖曳的马车从城堡区离开根特城门，穿过荒凉的山谷向西而去。
一路倒也不慌不忙，他们花了两天时间进入格拉伏宁根辖区之内。
严格说来，格拉伏宁根不像其它布伦纳斯行政区划一样拥有一个人口占绝大多数的主要城市作为经济与政治中心，而是由三个彼此距离二十多里、每个数万人口的中等城市加上星罗棋布的村庄构成。位于格拉伏宁根西面兰吉密尔湖带来的过量水汽让这个地方遍布沼泽和森林，而绵延数里的淤泥浅滩让格拉伏宁根的海岸线并不适合大型货船停靠；这些不利因素在布伦纳斯西北部制造出一个贫困区域，联邦政府曾计划挖掘运河将兰吉密尔湖中的水排进海中，改善格拉伏宁根的环境使其追上国家发展的步伐，但这一切随着战争的爆发不了了之。
三座主要城镇中，佩罗撒位于连接根特和韦斯特多夫的国道上，米尔诺和科洛沃则位于海边，两条崎岖泥泞的道路从国道上岔出，穿过阴暗的森林和沉闷的沼泽将两座滨海小城连接进交通网。
一行人先在内陆的佩罗撒对当地的黑市进行了一番调查。皇帝弗朗茨宣布动员国民经济后，很多物资的贸易被划入政府管辖的范畴；然而，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交易，当正常的贸易形式被取缔后，位于黑市自然会更加发展壮大。
当地官员往往对黑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格拉伏宁根这种长期处于财政亏损的落后地区；如果不从规则以外的灰色地带寻找收入，当地政府早该关门大吉了。
不过就算如此，当蕾米莉亚看见一门上面带着布伦纳斯海军编号的弩炮在黑市上出售时，还是感到极大的震撼。
“这可是我托关系弄到的压箱底的好东西，1000金币概不讲价。”商贩是一个带猫科动物特征，身材肥胖、覆满毛发的半兽人，“这架弩炮是从布伦纳斯公海舰队一艘退役封存的巡洋舰上拆下来的，各位买回去使用以前记得把弩身上的编号锉掉，我保留着是为了证明是真货。”
舒洛笑了：“你摆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不怕被政府发现？”
“这是什么话，黑市本来就是卖违禁品的地方啊，我们的人24小时望风，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想好了吗，我估计你们不会差这点钱，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库兹涅佐夫：“是吗？但这种东西，普通人也不会有需求。相比起来，旁边摊位上的走私丝绸和香料可能更有吸引力一些。”
“想讲价？我也不诓你们，这玩意已经有人报价1500金币了，只是我没有卖而已。”
蕾米莉亚只觉得贩子在胡言乱语：“编故事也不编个真一点的，如果真有人愿意出多500金币的价，我们根本见不到这东西好吧？”
“哼，我不想和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废话。”名叫毛球的半猫人不屑地说，“你以为这里是古字画诈骗场呢，报多少是多少？除了同型号武器在采购市场上的参考价格，顾客的身份也是很重要的因素。那群人的行为和信用过于恶劣，就算多500金币也不会卖；什么是赚钱的机会，什么是送命的陷阱我还是分得清的。”
舒洛来了兴趣：“那群人？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的好～警长萨普尔·汤普尼了。这家伙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宣称整个格拉伏宁根的商人都应该受他管辖……啧啧，在政府里谋了个职务，贵族赏了口饭吃，尾巴就翘天上去了。不过他的治安巡逻队的确不是吃素的，真打起来我们也只能躲着；没办法，谁让人家有后台呢？”
“这个汤普尼现在在什么地方？”
“最近听说他在米尔诺‘整顿市场秩序’，说白了就是打击不肯交追加保护费的家伙，所以我只能跑到这里来……什么，你们要去那里？”毛球听到他们要主动找治安巡逻队的时候大吃一惊，“这有什么好处，那些地方快被霍霍得什么都不剩了！”
舒洛想了想，对他说：“这个弩炮我们或许会需要，但不是现在。这是五枚金币，关于汤普尼和格拉伏宁根，还有哪些有价值的信息？”
“嚯，看来你们所谋不小嘛。不过我也希望有人给那头恶犬一点颜色看看，我们的生活也能消停些。”毛球盯着舒洛手中亮闪闪的金币，“汤普尼以前也是混道上的人，阿玛尔帮是他发家的地方；进入治安巡逻队并一路高升后，阿玛尔帮也借着背后的保护伞在格拉伏宁根扩张势力。在这种情况下，有的帮派变成了他们的附庸，另一些则选择对抗，比如我所在的‘海洋联合会’，成员大多是亚人，与他们有天然的隔阂——尽管‘海洋联合会’里有人类成员，但无论阿玛尔帮还是治安巡逻队都对血统非常敏感，不能容忍亚人种族的出现。”
毛球拿出一小叠纸牌，上面画着格拉伏宁根几个主要帮派的标志，并逐一介绍各个帮派的立场。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有多大背景，但最好记住汤普尼黑白两道通吃，可不像两眼一抹黑做事全靠按寻思的贵族老爷那么好对付。”
库兹涅佐夫：“听起来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
“可不是嘛。大概四年前皇帝把一个子爵派到格拉伏宁根整顿走私活动，结果两个月后他的尸体在海边被人发现，官方给的说法是‘失足溺亡’……拜托，从最底层的警员到办公室的官僚，早就板结变成针扎不透水泼不进的铁桶了，一个没有任何本地根基的外来贵族还不是任人拿捏？”
毛球接过钱还想劝说几句，舒洛谢绝了他，带着其他人离开黑市。
“呼。”暮色笼罩的冷清街道上，舒洛出了口气，“仿佛回到了在亚法的日子。”
“没想到布伦纳斯会有这种地方呢，就好像这里的人们被遗忘了一样。”佩罗撒的街区萧瑟破败，稍微向外走几步甚至能看见废弃铁皮建造的棚屋，巷子里垃圾遍地、污水横流，如此景象与干净整齐的根特形成的强烈反差让莉亚不禁感慨。
“这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米希说道，“我想生活在格拉伏宁根的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世代代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已经对现状习以为常了吧。”
“喂喂，现在可不是同情民生的时候。”大副提醒说，“刚才那个毛球也说了，至少已经有一部分居民和腐败的官府勾结在一起——当然，我没有与他们对抗的人是正义一方的意思——但考虑到我们与汤普尼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就不能因为怜悯影响自己的判断。”
一行人走向镇北通向米尔诺的碎石小路，后面一座破败木屋昏暗的二楼窗台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