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第三节

作者:千落霜子 更新时间:2023/8/3 11:57:01 字数:4298

“那天早晨的太阳比要比昨天的更加亮眼。那束光好像是直接扒开了那块薄薄的窗帘,几乎是灼烧一般的映入了那间空白的房间。看着那间房间,虚无感突然包围住了我。我奋力奔逃,可是那术强光一直尾随着我,它所照射到的地方,都会犹如褪了色一般的,也变得虚无起来。

“直到我变得筋疲力尽,那术强光还是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我从那座房子一直跑,跑到了大街,那时候已经是午夜。可是那术强光却依旧是那么耀眼,它直射到了我的眼睛。刹那间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伴随着剧烈的耳鸣,我不知道我跌落在了哪里。有什么东西就这么重重的碾过了我的双腿——对,我就是这么死的。”

说罢,他坐在轮椅上,轻轻的推了一下墙,借着这个力他也向后退去。等轮椅缓缓停下时,他抬起头,还是这么笑着“看”着我:“早安啊小姐,感谢您今天依旧来看望我。你对于我的故事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是因为敲响了莫蒽的房门,可是他没有开门才来到莫芮的房间的,他的房门从来不会关住,在我推进来的那一刻,他像知道来人是我,突然就讲起来了自己好无厘头的“临死故事”。

“嗯,早。”我回答道,筋疲力竭地回答道,为了昨天一天没有进食的自己回答道,为了昨天被饿得不得不通宵的自己回答道。被这些怪人折磨了一天,我琢磨出了少说话多做事就不会惹事的真理:“没有问

题了。什么时候能吃早饭?”

“不,小姐,我闻到了,你又在撒谎。”他没有打算回答我最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不过纯属意料之内,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不满足他,他也不会去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我确实有些问题——”

“是的,小姐你现在很不情愿,但是我一向只喜欢诚实、不耻下问的人,哪怕是装的。毕竟人最会装了,对吧?所以,我不怪你。请你随便问些什么,而且现在还早,我有时间来解答。”他的语气一转,看似在提意见,实则变得不容违抗的命令了起来。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我漫不经心的提了一个问题,自以为这样就能堵住他的嘴巴。但是他又沉默了,我后悔了,我讨厌这里任何人的沉默。因为他们沉默了总没好事。果然,几秒过后他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突然又变得如此疯狂,完全看不出先前那股温柔劲。

大笑过后,他又试图让自己冷静起来,他又抑制不住着兴奋和我说 道:“是的小姐!我就等着你敷衍的问这句话。昨天我们的对话到这里 就很不幸的被打断了——小姐,在你的印象里,死去之人是什么样的 ——怎么被定义的?脸色苍白?身体僵硬?失去呼吸?瞳孔放大?心脏 停跳?大脑停止思考还是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他用着几乎疯狂、激 动、颤抖的声音,“但是,小姐,定义这些的人是谁?那群医生吗?可 是他们是活人啊,他们没有死过——或许他们已经死了,只不过自己不 承认活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既然他们自己不承认,那他们也没有真正的 死过——

“我的意思是,或许那群医学上死亡的家伙,是真的死了。可是医学上活着的人,难道就是真的活着的吗?我已经见过很多明明已经死去,但还是说着自己还活着的谎言的人——不过,小姐,我们扯远了。那群自以为是,随随便便下死去之人定义的人——其实小姐,我听出来了,你也是这样子的人,不过稍微好那么一点——既然你以为的,死人就该老老实实的躺在棺材里,那么我凭什么不能跳起来呢?”

“啊?”他说话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思路跳的更快,我是一时间竟 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过他所说的,似乎总会让我的喉咙口卡上什么 东西——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反对还是赞成。他终于冷静下来了,他抬起 头,就这么微笑着:

“小姐,你要知道。在我无法将话大声喊出口的那一刻,在我的双眼失明的那一刻,在自己知道我只能坐在轮椅上移动的那一刻,那一刻我就从未像这样的活着过——尽管我成为了疯子眼里的疯子。虽然短暂的那一刻真正的活着过后,我就不存在了,我就真的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过去的我会一直活着,活到很久很久,只要有人仍记得我被赋予存在的意义。”

我完全不知所云。在我像流水线上的鸭子消化完他的前面的长篇大论后,听到他随后说的话,我的脑海里竟然给予了我久违的回响——

已经是很晚很晚了,有一条直直的小路,直通那一个那十字路口。年久失修的红绿灯早已不再亮灯,岁月的侵蚀使得斑马线破旧不堪。忽暗忽明的路灯上挂着蜘蛛网,蝙蝠飞过没有月亮的天空,蟋蟀在密密麻麻的草丛里发出来了并不好听的叫声。身旁的房子都好像没有人住过一样,没有一栋房子开着灯——

而十字路口的中央,我左手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有一个 短发男人坐在驾驶位上,那个人的眼睛被模糊了,可是他满脸通红,穿 着西装,就好像刚刚喝过酒一样。他把着方向盘的手臂内侧有一个 “A”字的纹身——那一辆车刹得很急,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我看到 了黑红色的液体从车底渗出,一直流到了我的脚下。

其实有一个少年就这么躺在车下——躺在血泊里,他的下半身不见了,就像消失了一样。他费劲的抬起头,因疼痛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他长大了嘴巴,费力的去索取最后一口呼吸。他抬着头费劲的看着我,或许是小石头掉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眯起来了眼睛,眼睛里流出来了什么。

他的眼睛很好看,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它们眯起来。是因为他不想要吗?——这种奇怪的想法突然在我脑海里浮现。

他向我伸手,颤颤巍巍的伸手。手指弯曲着,他好像尝试着要把自己的手指伸直。他长大了嘴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远远的看过去,他就好像在笑着一样。可是他的眼睛不在笑着,什么东西从他的眼角里流下,他动了动他的手指和嘴巴,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被吓傻了的我,就好像在问我:

“你为什么不来拉我一下呢?小姐?”

“小姐?”

很不幸的,这段莫名其妙的回响也就此被打断了。回忆中的那位少年给了我一种熟悉感——不过我脑海里,只能想起那种会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或者什么东西从他眼睛里流了出来,或者他挣扎着要做些什么,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似乎是我记忆里的旁观者。好比是在读一篇文章或者什么故事一样,这段记忆好像不属于我,我就如同一个正在读取这段记忆的陌生人。更何况这段记忆不允许我去纠结那个少年的任何细节——甚至是关于他的发色或者瞳色,我都无法回忆起来。记忆就是如此野蛮,我就知道他就是如此,但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这简直就是让我去看、去听别人叙述的记忆一样,而叙述者还根本没有告诉我那个少年是什么样子,或者他是我的什么人。

“小姐,如果我的话让你有些一头雾水或者让你想起来了什么,那么千万不要吝啬,我们要勇于分享。”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他也好像并不打算继续桎梏在这个主题上,或者他根本就不指望什么。他借着墙,推着自己的轮椅,把自己推到了那台钢琴旁边。

我的神经紧绷,我不敢后退,我又害怕他又像昨天一样变脸——而且这个几率,每和他多待一秒都会增加。

“小姐,如果可以,你真该去听听她的歌曲。”他的语速不慢不快刚刚好,指了指墙上的画,“可惜,如果你一直都这样......你大概是不会有这个机......”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不来叫你们你们难道就不会有点时间观 念?”熟悉又刺耳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那烦躁的敲门声,我突然得到了 上帝一般的救赎。

今天厨房的锅里煮的东西就看起来正常很多。

不过现在在厨房里的人也全是陌生面孔,莫蒽和小默我从起床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莫芮和阿墨还在楼上说些什么也没有下来。

有一个看上去很成熟的女士,而今天就是她在烧饭。她看上去要比我高,脸色要憔悴很多,她的灰蓝色头发里夹杂着几缕银灰色的发丝。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或和我说一句话。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筷子,和着锅里的正在煮着的粥——这明显比那团泥巴面色好多了——她也穿着白色的裙子,不过那件裙子上有些污渍。她的眼睛也是被模糊掉的,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边,像一根柱子一样。

而另一个人是一个小女孩,她看上去和我一样大。她的举止很优雅,包括拉开椅子、坐下的所有动作。她的头发也是灰蓝色的,她的长发被分成两半,每一半的靠近发梢的位置上都有一个蝴蝶结。蝴蝶结扎住了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简直就像毛笔一样。我不自觉的那么想着。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转过头——她被模糊掉的眼睛也是令我正中下怀的——她笑着——和莫芮一个牌子的笑容——看着我:“早上好啊。”

“早。”我礼貌的对着她笑了笑。

她转过身,伸出来了右手,很有礼貌的和我握了握手“你好,我 叫徵羽mo落,您是?”

我也握了握她的手,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们这么喜欢取“mo luo” 这个谐音名——这个名字是有什么独特的魅力吗?我尽量让我看上去很 礼貌:“我能知道一下是哪个mo吗?”

看着那个女孩慢慢撇过来的脸,像是知道我会这么问一样。我霎时间觉得我是不是还是太过于粗鲁,尽管我也没做错什么,但我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这里 还有另外两个mo落,虽然她们的名字发音一样,但是字不一——”

“是的,我知道呀。”她轻轻地笑着,一手拖住下巴,看着一旁的 脸色略显憔悴的女士端上了那两碗白粥,放到了木桌上。“谢谢。”她 很礼貌的微笑着点点头,她从内到外透露出来的贵族气息让我有些不知 所措,她转过头,继续道:“草字头的那个mo。”

“啊?”我看着她,她依旧微笑着。mo,草字头的。霎时间我突然 想起来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徵羽莫落”。这个名字的主人好像和我 有着许多的交集,直觉告诉我,徵羽莫落——她好像是我的挚友,是我 的同伴,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敌人。我突然想起来了一张笑脸,一张属 于她的笑脸,细节竟然是那么明显。她好像和我面对面的站着,她笑着 ,她的灰蓝色头发从肩膀滑过一直垂到了腰旁。她穿着类似水手服的衣 服,左边的肩膀上似乎纹上了什么。她的眼睛是不同颜色的——左蓝右 绿。这个眼睛让我有很沉很沉的印象,好像我一直在盯着的只是她的眼睛罢了。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好像并不好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 觉得不好看,因为回忆中她眼睛的图像和常人应该没有什么不同,可是 这又像直觉一样,直觉就这么告诉我:你应该讨厌她的眼睛,去恨她天 生就是悲剧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饭桌上还发呆?”

“彭”的一下,桌子被狠狠的敲响了。能发出如此粗鲁的举动的人,除了墨落就别无他人。我缓过神来,一抬头,墨落和我对视的眼眸中,她的瞳孔竟然变得如此清晰了起来!她的眼睛都是绿色的,她低着头看着我,一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她的眼睛在我的身上像是扫描一般的里里外外扫视了一番。那种感觉,简直就像她将要吃了我。

莫芮也下来了,他的眼睛上依旧被绷带缠绕着,他坐在轮椅上,向着餐桌靠近。在那个女士转头的一瞬间,我发现她的眼睛也变得清晰了,她的眼睛是灰色的,瞳孔像是涣散着一般,没有任何高光。她面无表情的拿开锅盖子,又盛上了两碗。

惊讶之余,我再此四处打量起了这个房间。厨房的地板似乎也没有那么脏——大概是别人扫过了,而头顶的那盏灯也变得亮眼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莫落问道。

“我......”这是什么魔法吗?我沉浸在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但是顺便被治好的喜悦之中,可是莫落的突然转头,她那被模糊的视线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哑然,“没什么。”只能这么轻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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