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何驰正抱着钢刀在大营大帐内的座椅上小睡,却听钱伯义一直左右踱步好让人心烦。
“钱大人不休息一下吗?”
“杀将军,夺将印,你还睡得着!”
“为什么睡不着,晚上还要巡夜呢。”
“何驰!你仗着皇上盛宠,犯些小错也就算了,现在你手握一郡之兵,是要造反不成。”
何驰“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钱伯义。
“那我当初跟着岭南王不就行了。”
“你别和我甩嘴皮子,这一回天子想保你都保不住你!”
何驰又笑一声,这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在嘲笑钱伯义见识浅薄。
“钱大人可玩过石头剪子布。”
“玩过又如何。”
“石头克剪子,剪子克布,布克石头。”
钱伯义青筋爆起,他按着太阳穴大口呼吸着,好不容易镇定些了,转回来对何驰说。
“这不是玩游戏。”
“就是玩游戏,而且还玩得不小。今天我要是匪,他死我死。今天我是官,他死我活。”
不解其意的钱伯义眨巴着眼睛,看着一脸疲态的何驰,他继续自信的哈哈大笑。正巧这时许校尉进来问暗语,何驰干脆起了床,一扫脸上的阴霾。
“大人,这巡城是不是停了,你……”
“许校尉,我在一天,你们给我规矩一天。我人头落在豫章,与你们无关。”
“那今晚的暗语是。”
“起死回生。”
“得令。”
何驰看着许蛰离开,一起身也往营外走去,钱伯义拦住了他,细问道。
“敢问何大人,这是何意?”
“土匪会认免死金牌吗?”
何驰也不做停留,甩下一句话,钱伯义又是一阵头脑风暴,连忙朝着何驰的背影呼喊道。
“可你现在是官啊!”
“这就对喽!”
伸过懒腰何驰将钢刀绑好,骑上马匹往城里去了。豫章的乱局好歹是压住了,尽管结局不尽如人意,城中百姓还是认这个新将军的,何驰骑马过市没人敢低看,走过贡院门前只见修缮大门的工人已经在上漆了。宵禁令依在,摊贩收拾东西的时候却不慌慌张张的,见了巡城的兵丁也不会再四处逃窜。
南昌城北最大的路口,一间戏台正在搭建,只能说有钱真是好啊,撒钱就能盖这么大的戏台,百十个工人一夜平地起高楼。何驰没有下马,直接控制着马匹跃到台子上,踩了踩试了试地板的硬度,满意后又一跃而下。施工的工人认得何驰自然不敢过问,麻利的挂好英雄擂的标头,便收工各回各家了。
“英雄擂!一丈红?”
带着疑问何驰前往客栈,正在门前遇到换下了绢衣的两名女子和家妹一起候着。
“我不是让你们各自回家去嘛,怎么还在这里。”
“回何大人,这两位姐姐已经没有家了。”
“房子总该有吧。”
家妹低下头,轻声说。
“房子也有人占了,是被洪兴卖给了别人。”
摸了摸腰间,何驰身上却没带一分钱,五万两金子全在营中,自己却完全是个穷光蛋。
“大人我们不要钱,只求离了这伤心地,此生再也不回来了。”
“大人之前小女子不知缘由,冒犯了大人。请大人不要嫌弃我们,无论为奴为婢我们都心甘情愿。”
何驰摇了摇头,一口回绝。
“我亦自身难保,十天之后若我还活着,你们只管随家妹来江夏来寻我。”
“谢大人。”
何驰走过客栈,一路向前直到月挂枝头,他才在一座小桥上停下,将腰间的钢刀抱到手中,坐在桥头的大石头上仰面朝天,看着月亮表面平静心中却极是焦急。突然身边挤过来一个人,何驰也不见外用左手搂住她的肩膀,两人就在这样坐在桥头仰望天空。看那星光灿烂,看那月入薄纱,天空中银河高悬令人心驰神往。
冷冰冰的手指触碰着何驰的手掌,见他没有反应那“白蛇”便顺肩来到他的面前,背后银河为幕布只可惜离的有些近,脸盘子完全挡住了星光。所谓距离产生美,靠的太近再漂亮的脸蛋也会失真,大概就是这个缘由吧。从左边挪到右边,何驰只觉那条蛇将他全身游了一遍,秋夜本就够寒冷的了,再被这家伙吸去热量,明早打更人一定会在这里发现一具男性人干吧。
“喂,别睡啊,很冷的。”
何驰一个不留神,这阿努吉就赖在身旁睡着了,右臂热量噌噌的流失,再待一阵子真能变成人冻干。抱着阿努吉来到客栈,准备将她丢在家妹房中,随便她睡地板还是睡桌台,何驰也懒得管了。
谁知家妹出门和客栈老板说了一声,老板立刻给了一间双人房。
“大人和夫人一起休息吧。”
“不会说话就少说!”
何驰瞪了家妹一眼,纠缠不休的阿努吉想要趁机动手,却被何驰往床上一丢,还不等她伸出手来,被子就已经裹在她身上了。借着被子的防护,何驰逃过被白蛇缠身的命运,回过头来几乎是奔着出门的。
阿努吉不罢休的追到门口,看了一眼家妹又看了看着何驰问道。
“那你睡哪里?”
“大营!”
讨了没趣阿努吉,轻轻踹了何驰一脚,然后关上房门自己休息去了。
“大人我送送你吧。”
“你早点休息。”
“哭过了,睡不着。”
“那好我陪你出去走一圈,回来再睡。”
阿努吉的顺风耳岂会放过何驰,她奔到门口,打开门对何驰说道。
“我也睡不着。”
这阿努吉是娇,何驰也是纵。刚才都差点睡死的还说自己睡不着,出去才走了没三步就已经快要跌倒了,何驰将她抱上马,她竟然可以在趴在马背上安稳的入睡。不过想来那头名叫大壮的驴子也是个神物,它的主人能有这般的本领并不稀奇。
何驰并没有走多远,毕竟城中宵禁,如果自己坏了规矩那这个偷来的将军就声望尽毁了。就在客栈门口百步走了个来回。阿努吉睡了,家妹又保持着沉默,眼看回程还有百步干脆找个话题吧。
“给孩子修个坟。”
“大人有心了,尸骨都找不到,那条河不知道吃了多少人。”
“许被下游人家收养。”
“还是别在这世上受苦,去往更好的人家,找个更好的娘亲。”
“别这么说,人总要有个念想,嫁个人吧。”
家妹背对着何驰摇了摇头,脚步挪到墙角抽泣了起来。
“去我家庐江老宅住着,那里僻静养好了心伤来日方长。”
“我想找我的家人,不知娘亲爹爹在何处。”
“你不知道自己生在哪里?”
“知道……却记不起来了……”
何驰站着不动了,家妹自顾自的哭着,触及到心伤处人已经站不住了,蹲在墙角一个人哽咽。凉凉的手伸了过来,在何驰手中塞入一块湛蓝色的帕子,何驰点头谢过阿努吉,将帕子递给了家妹。
“本是快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偏偏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活着!!!”
伤心至极时家妹近乎癫狂何驰招架不住,阿努吉从马上翻身下来,将哭嚎的家妹锁住带回了客栈中。
今夜冷得人发抖,何驰上马正准备回营,却听那英雄擂上旌旗烈烈。
“也罢,就在这里睡了!”
何驰熟练的扯下一面“英雄”牙旗,裹在身上抱着钢刀沉入梦乡。一夜浅睡,天未白,鸡未鸣,何驰就已经等不及了。时间一分一秒的熬过去,终于等到了敲锣打鼓的时候,英雄擂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