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3/12/2 2:33:30 字数:3051

“阿嚏!”

何驰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组织去附近采集野菜的两百人已经列队完毕,何驰大手一挥让钱伯义将他们散出去,采集时间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以敲锣为号准时返回营地。

濮阳圈禁地经过一天的忙碌、一夜的折腾和一个上午的混乱后,终于有了大概的模样。六千八百二十一其中逃了三十三人,确定死亡二十九人。余下六千七百五十九人,二百三十人患病。另有三百多人因为过度饥饿而失去饱腹感,需要人盯着他们进食否则会有噎死或撑死的危险。这六千多人就像一群嗷嗷待哺的流民,要妥善处置起来谈何容易。

古时这样大规模的流放路上饿死两成都是常态,当然也有比较方便的做法,就是在当地把仆从、丫鬟作价卖给牙行,反正这些人已经是贱籍了买卖起来合理合法。卖奴所得的钱财给负责流放任务的官员支配,很多时候这些卖奴的钱如果官府不追缴的话,就会成为负责流放官员的隐性收入。

有流放千里之遥的罪囚,押送官员会一路走一路卖,按惯例走流程的话,这六千人之中只要那登记在册的两千主犯没跑掉走脱,那这次流放就是合格的,至于其他的家丁、小仆、丫鬟、侍妾,都可以在路上视情况处置掉。

当然你要弄虚作假也没这么简单,换做平时教坊司的官员一定早早的就来挑人了。有多少主,有多少仆,官员都会清点造册,上峰对具体的流放人员有个概数。如果路上“不幸身亡”太多,不但要被罚俸,还要自掏腰包按人头罚款。

如果有圣旨下过死命令的流放钦犯,那就是一等一的苦差事,非但没有半分油水可捞,全程还要点着人头一对一押送,别说跑掉一个人,就是卖掉、饿死一个人,都能让押运官员人头落地。天机大帝开国之后就发生过功臣谋反的事,当时公孙家一户七百多人,士兵两两押送,千里迢迢送到辽东。

六千七百五十九人,江夏的先锋营步骑加一块才六百人,这六百人都已经算是加强营了。

从最初乌林统帅义勇,到江夏带领四千儒生北上,现在直接加码到六千多“流民”。任务逐渐加码,对统帅力的要求越来越高,钱伯义的脑子是足够的,就是真到了要他动手统御的时候就是纸上谈兵。

“不要让里里外外的人闲下来,让他们去拉几车稻草回来搓草绳,再让他们用稻草编草席、草鞋。这一路南下又是春季,草席可以用来垫着睡觉、盯着挡雨,还可以用来搭临时的草棚子,甚至能当草棚子外面的围墙。”

钱伯义不解,这从没听说流放犯人还要兼顾他们过夜、遮风避雨的需求。何驰看穿了他的疑惑,瞪了一眼说道。

“钱大人要记住了,我要的是六千劳动力,而不是六千个病秧子。一车稻草才几个钱,顶着春雨一路走到南阳郡全成了病秧子,他们还能干什么?村子要建、水渠要修,茫茫多的事要他们去做。真当我的饭是白给他们吃的!”

“恕罪官直言,能这样一路走到南阳郡,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的确能这样好吃好喝招待一群流放的罪囚,不说磕几个响头,至少也应该感恩戴德了。

但是这群人和江夏的佃户不同,其中好多隐藏的刺头。一天、两天、三天也许他们还是会感恩的,但是三天之后呢?十五户官员好多气性大的人还没进过打磨,不做区分一概而论,之后出了事押送官差眼睛一闭举刀杀掉一批闹事的,那群始作俑者又会藏在幕后躲起来。到时候一群人走到南阳郡,自己要的人没来,就来一群幕后黑手。一路上必须打磨他们气性,走在路上正好是上规矩最好的时机。要是路上不磨性子,走到南阳郡什么活都不能干,还要花时间从头来学着上规矩,一转眼半年时间就过去了,自己掏钱养一群吃米的蛀虫就是两个字——血亏。

“桑老头拜见何大人!”

“桑老客气了,是午饭不和胃口吗?”

这不巴结的人马上就找上门了,这桑家是领头羊级别人物,官不大、贪得多、门路遍及五湖四海。昨天在外面立营地之后,里面的厢房宽敞了,何驰没有管他们就一人一间房睡得踏踏实实。当真是人上人当习惯了,万岁爷也不知道派一个官员先把这些人摔打一番,这样白喂他们馒头,一赦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刺头要冒出来!

今天服气是因为昨天打了那个家伙三十大板的缘故,现在还没开始往南走,何驰都感觉非常头疼,这六千多人一旦开始行军有会产生额外的问题。虽然夏侯珏说会抽调兵力沿途押送,但来一千多士兵加上随行衙役再摊上六千罪囚,那就是足足七千人的行军队伍,每天消耗的米粮将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再往细分这些人要不要上镣铐?行走的时候到哪里需要停顿休息?

也难怪负责流放的官员要把仆从就地卖掉,就这样拖着走有多少人力、又有多少精力去看着他们。自己带儒生北上的时候,是有军队搭建前进营地的,儒生每天行进之后都有已经搭设好的营地可以休息,濮阳远离江夏,要跨荆州调江夏的兵,时间上不允许。在此地一直停留,就一直有六千张嘴要吃饭,他们又不产粮食纯靠买米的话投机商就会伺机而动,这周围的米铺很快就会疯狂涨价。有些事当真只是想想容易,到真正要下手去做的时候,光是迈开这第一步保全这六千人的编制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何驰的脑子里转动着各种各样的思绪,刚才那一句不硬不软的话说出口,也是想让桑家人有点自知之明,不说知难而退但也不要想着动什么歪心思。

桑重阳身后藏着一个女子,何驰没见过桑绮,但这个女子的样貌和桑绮相差不多,她和桑绮是妹妹名叫桑丹,年纪将将十四岁。他久闻何驰风流好色,家里更是妻妾成群,“买通”守卫放桑绮出去也是为了把她当一颗种子埋在何驰身边。昨天桑重阳一见何驰发现果然名不虚传,这身边果然跟着两个极有韵味的美人儿!

“桑老头谢过何大人厚恩,都说何大人行大善之道,世人皆传何大人之美名啊。”

“我可是在京城剁过尤家、鲁家两位公子的人头啊。”

“桑老头与鲁家相熟,那鲁岳小儿就是一好勇斗狠的狂徒,每每来桑家登门拜访都口出狂言,每每见了奇珍异宝便想占为己有。恕老头我直言,这等纨绔劣子真是死不足惜。”

原来桑家是鲁家一党的!现在桑重阳骑墙加上顺风倒,终究是时也势也,都已经是贱籍了还能怎么样。

何驰想着自己若有一天全家流放,准保比他们能说会道。桑家为首的鲁家一党算是递了降书,桑丹从桑重阳身后走了出来对何驰见礼,被圈这么久还是面色红润,一看就是没吃多少苦。桑家也是官宦世家了自然知道留底牌的重要性,桑绮若是没了桑丹还能补上。

何驰的力量还没恢复,一条板凳只坐了三刻,三刻钟一过身体就开始摆动,身后两个背后灵反应倒是极快,还没等何驰叫唤呢就一人一边把他扶住了。

“桑老爷你家两个孙女聪颖可爱、蕙心兰质,可你看看我。我何驰已经是个快入土的废人了,给了我以后独守寒窑的日子可不好过。我何驰自不会动她分毫,去了南阳郡帮她许一个好人家,到送嫁的那天我做主去了她的贱籍随了夫姓,以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子女若成器有了功名、创了事业,也不辱你们桑氏一族的大名了。”

巧思宁听到“快入土的废人”时,狠狠的在何驰背后捏了一把,何驰不动声色的将这话说完。兜圈子、画大饼,这巧思宁算半个直肠子,她哪里懂得说话的艺术。

“桑重阳谢过何大人大恩大德!若两个孙女能去了贱籍嫁为人妇,老夫也心满意足了!谢过何大人!!!”

桑重阳“噗通”一跪,也不管茫茫多的眼睛看着俯首便拜。何驰乐意受他的拜,桑家拿下的话,自己的敌人就少了一半,只可惜尤家一派至今没啥动静。

人嘛,总是这样的。不给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轻重,圈禁的大门一开就忘了圈禁时以泪洗面的日子。何驰不可能去院里找领头的出来,那样的话自己的统治地位就不牢靠了,必须是他们自己愿意纳降!现在只能先留下桑丹,看看桑重阳回到大院里面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桑丹见过……何大人。”

钱伯义看着桑丹畏畏缩缩的样子,上前一步说道。

“何大人是正人君子,你跟着他不会受半分委屈的。”

何驰苦笑一声,自己无时无刻不想耍流氓、当悍匪!无奈啊琴扬公主已经确定下嫁了,自己这个时候动了好色这一条大忌,皇帝可是真的能一剑斩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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