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选秀在即,陆欢递出了天水五美,而且他目的明确就是冲着笼络少府去的。
曹纤这个礼部尚书终究是暂代,少谦也年迈了曹纤一退他不可能顶上去。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礼部那些官吏一多半是少谦提拔上去的,这个八十多的老翁死了还有几分影响力呢。趁现在缠住了少家的孙子,好为之后争礼部尚书之位埋一个引子,要是借机笼络上何驰那就赚大发了,毕竟何驰以好色出名。
四月十九,唐莹统领的南下队伍已经在丽水山庄集结完毕。
前置工作何驰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五千五百人的队伍在十名铁骑、九名衙役的护送下从丽水山庄开拔。何驰将两方官印都留给了唐莹,那两方官印就落在铁架子车之中,车帘敞开着一张托盘上落着一叠红巾,红巾之上就是一对玉印。
何驰已经不在了,这样的队伍已经失去了拦截的价值,把十名天策精兵留给了唐莹,自己空身坐板车和巧思宁一路回到京城。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拉着对手的牛鼻环遛了一圈,让那群人在濮水的河堤上空等半个月,现在他们还要转过头去应付中山王这只老虎,实在已经分身乏术了。
“切记,不可远离大路下营,不可率队入城,不可走小路。”
一张纸藏在唐莹袖中,只要他们严格按照这上面的去做,南下之旅可保无忧。何驰处理起这些罪囚来小心翼翼,而他的敌人却已经没心思管这些罪囚了,一百万贯钱财撒在濮阳,现在各县都设了粥棚,各地粮商明争暗斗,光处理随之而来的衍生问题就已经焦头烂额。
在京城,同样焦头烂额的还有刘协。白天要在东宫进进出出,晚上还要回家读书,天子又降了谕要他写一封奏表,要他将自己的不服写进去。刘协虽有满腔愤慨,但一旦提笔点墨就无从下笔,茫茫多都是抱怨之词,梳理之下竟然发现落笔不成文章,反而像个怨妇一般说来倒去。写坏了好多宣纸,再这么僵下去,今天晚上的书又没时间去读了。
唐雨溪看着刘协抓耳挠腮,知道今天又不会读书了,乖巧的替刘协换了两根蜡烛,退出来在外屋绣着女红。
刘协又写坏了一张纸,实在没心思再和宣纸较劲,从书桌前挪开了步子往外屋走,看见唐雨溪就要开口,但是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一有问题就去求人,这样下去怎么可以!
秦虑也说了有些道理是要自己去悟的,一直让别人替自己动脑子,那自己又能有多少成长呢。现在看来何驰写的那一纸降表当真精辟,“枯木擎天”既说明了利害,又不是呆板的劝谏。
“协哥不问,我也不问。”
刘协长出一口气,对唐雨溪说道。
“时间不早了,妹妹该去买米糕了。”
“那我这就给协哥去买米糕,你就在家憋着吧。”
唐雨溪收好针线,向刘协做了个鬼脸,三步小跑踏出门去,刘协开心的一笑化开心中烦闷。回头看向那书桌,又开始在屋里踱步思考,自己终究阅历有限,这上奏还真不会写。天子也是故意为难刘协,虽然是东宫黄门郎,但刘协才几岁啊,尚不到何驰救张晴的十五岁,说白了心智还尚未完全成熟。若是让刘协去救张晴,刘协被困在狱中,他能淡定的说出“身死卫道”来吗?
“怎么和一个小老头一样!给你烧鸡!”
鲁青儿突然出现在门口,话音未落一只喷香的烧鸡就“飞”了过来。今天钨金钱升值了,鲁青儿拿着钨金钱到处去消费。京城真是个好地方,在襄阳错过了饭点想要吃喝还要单起小灶做饭,京城里三更天酒楼照样开门迎客。
刘协用两只手抱住飞来的烧鸡,也顾不得衣服被油污污染,只向那转身的鲁青儿问道。
“师娘留步。”
“有发愁的事情?”
“呃……”
刘协想要开口询问,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问错人了,这个师娘一副男儿做派,听说还曾经是土匪,这问题应该轮不到她来作答。
“没事,师娘慢走。”
刘协一脸“有事”的样子,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鲁青儿不退反进,吮了一口大拇指提着一个鸡腿走进屋内,左右张望了一下立刻被滚在地上的纸团吸引了过去。鲁青儿连声招呼都不打,循着那一张张写坏的宣纸径直来到了书桌前,随手拿起几张写了一半的纸,顺便在纸张空白处上擦了擦手。
“干什么,你想骂人啊!少年?直谏?”
“不是骂人,是抱怨。”
“这个简单!不就是骂皇帝嘛,让师娘替你写!”
“师娘,还是我来……”
刘协刚要规劝,鲁青儿手中的鸡腿就塞到了刘协的嘴巴里。双手抓过一张空白宣纸,然后用袖口擦了擦手、抹了抹嘴巴,思考一番后提笔点墨。刘协看着鲁青儿落笔生根很是诧异,鲁青儿则目不斜视盯着笔头,对发呆的刘协说。
“墨要干了,快点添水研一些出来。”
刘协左手提着烧鸡,用空出的右手去砚墨,嘴里还叼着那只鸡腿。
“年少多轻狂,妄言浅思量,人心服公允,不公自需鸣。直谏何为罪,君心何以安?武忌赏罚不明,文忌因言获罪,赏罚不明则将士不勇,因言获罪则言路断绝。忠言逆耳如良药,煎药之人浸染烟火,饱尝苦涩方得此药。君王何以言其苦,何敢弃其药!铅霜之甜,何利国哉?”
刘协看着鲁青儿落款“竹叶青”,心中咯噔一下。刘协只听说这位师娘是个土匪,却没想到出口成章、妙笔生花,说她是才女也不为过。自己想了半天都不得门路的上奏,竟然在鲁青儿笔下喘息之间挥就,刘协顿时只觉得自己羞愧难当。
“你吃我一个鸡腿,还我一个鸡腿。”
鲁青儿上手在刘协手中的烧鸡上掰下一个鸡腿送入口中,然后说了一声“扯平了”便大跨步的离了这屋子。
刘协还没从震惊的余韵之中恢复过来,双眼紧盯着书桌上的“奏表”,一边仔仔细细的看着,一边将嘴里的鸡腿啃成了骨头。仿佛这烧鸡吃了就能立刻蹦出文章一样,鸡腿吃完了,刘协挪了个位置继续就着“奏表”啃起了手中的那只烧鸡来。
“好啊!你让我出去买米糕,协哥在这里啃烧鸡。”
“妹……听我说,是鲁师娘给的。”
唐雨溪气恼的将食盒往椅子上一放,远远看到书桌上那纸龙飞凤舞,于是走近仔细查看,等她看到署名的时候愣住了。
“竹叶青?就是那戏里的竹叶青!她不是一个女匪吗?鲁师娘不是一个女匪吗?”
面对唐雨溪一连串的问题,刘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把嘴里的鸡肉吞下去之后,才开口说道。
“就是鲁师娘写的。”
刘协和唐雨溪自从江夏丈地之后就没有南下过,他们对鲁青儿的了解自然不多,这几天才见的面。两人只觉得她莽莽撞撞、直来直去,住在何府里监督工人施工,往少府里来也只走后门,动不动就是提着一只烧鸡,闻到烧鸡味一准就是她来了。
“你让我去使唤的钨金钱,好使唤的很!二十个花出去,都有人抢着要。”
鲁青儿来曹纤这里邀功了,曹纤和思宁对了一眼,巧思宁又拿出五十枚放在鲁青儿的面前。
“青儿姐姐这两天不要到处走动了,明天开始就是宫中选秀,我一定是琐事缠身。正是紧要的时候你就在何府里帮我监工,咱们家早一天修好,我也可以早一天搬过去。”
“放心!哪个工人敢偷懒,我一定打他屁股。”
有个自家人专门负责监工,曹纤肩上的担子也卸了不少,只可惜襄阳的建筑是混账哥哥设计的,除了他去监工就没有第二个人敢指挥人去建那栋奇特的房子。现在所有的铁架梁都包在水泥墙、水泥柱里,至少这些铁材不会因为接触到雨水而生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