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经，那什么经的，我一个修道的，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山沉默良久，还是一叹，开口解释道：
“这贤愚经乃是十三卷因缘故事，讲的是佛历经种种磨难，最终成佛的故事。”
“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舍身饲虎。”
“这我知道。”苏明点点头。
“佛门极度推崇一中名为慈悲的精神，并且在一段时间里，还有些固执的和尚认为只有不停残害自身，舍去自身血肉能成佛。”
“而老板你的身上，就隐藏着这种慈悲品质。”
苏明一愣。
慈悲？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种心思？
谁想要我用肉喂老虎我直接跟他急好吧，还敢让我慈悲？
山羊看着苏明的表情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了，老板，你不是故作姿态，不是故意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慈悲的模样来欺骗别人的，你是真的有一颗和佛一样的慈悲心肠。”
和佛一样的慈悲心肠？
苏明蒙了。
前前后后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不，我只是……”苏明慢慢组织着语言，说，“我只是觉得我有能力，就应该力所能及地去保护一些弱者，我不想看到悲剧……”
可是不管他怎么解释，山羊脸上的悲伤就愈发浓重。
“老板，你就是人间之佛啊。”
“以后千万要离和尚远点，不然他们肯定会把你抓起来，涂上一层金粉，放在宗庙中受万人供奉。”
“从此，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也许是山羊眼中的悲伤太过强烈，苏明忽然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吧，我跑还不行吗。”苏明挠挠头，对山羊的说法没什么感觉。
山羊也明白他不懂，所以也只能苦笑。
也许等到苏明被金水活活铸在佛像中时，他才会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山羊苦涩地想到。
忽然，苏明想起来了什么，问道：“话说，之前跟着傻鸟回来的那只鸟是怎么回事？”
“哦，这是啊。”山羊也想起来这岔了，对苏明解释道：“当时不是说那家人把傻鸟吓得不轻吗，加上人家也知道傻鸟，知道它是去给那个伤者看病的，所以心里很愧疚，打算补偿一下它。”
“听说鸦雀最喜宝石珠玉，这户人家本来打算咬牙拿出点姑娘陪嫁的嫁妆什么的，结果忽然那家的小孩拿着个鸟笼子跑到傻鸟的眼前，笼子里面的正是那只黄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傻鸟突然跟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一样，一眼就看上了这只鸟，对着笼子一阵扑腾。”
“看这场面，本来我们都寻思着是傻鸟想吃掉里面的黄鹂，就直接给笼子打开了。”
“那鸟是那伤者之前抓给那小屁孩玩的，刚才跑过来也就是想对傻鸟炫耀一下他的鸟的羽毛，没想到直接把自己的鸟给炫耀没了，那孩子哇地一声就哭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傻鸟真不是一个小屁孩哭两声就能得罪的。”
“不管那小屁孩哭得再怎么惨烈，那家人也照样赔笑着把鸟送到了傻鸟的眼前。”
“不过意外的是，傻鸟并没有直接把那只黄鹂开膛破肚，生吞活剥，而是将它护在了羽翼下。”
说到这，山羊的脸上忍不住一阵抽搐：“要是光这样就好了，权当是傻鸟保护欲溢出了。关键是，那傻鸟竟然开始抖身体……”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傻了，包括之前哭得不要不要的那个小屁孩，全都一动不动地看着傻鸟的壮举。”
“它是个乌鸦啊，人家是个黄鹂，先不说他俩根本不是一个物种，就说这体型也不合理啊，大小差得太大了吧？”
“结果这傻鸟还真就当着一堆人的面干出了这种荒唐事，完事还冲我一阵嘎嘎乱叫，好像在哪跟我炫耀它刚才有多爽。”
“我当时都傻了，这傻鸟是真不拿我当外人啊，这种破事都要跟我说？”
“这傻鸟是爽了个痛快，但那黄鹂就惨了，整只鸟都……唉，这种东西不说也罢。”
山羊说到这里时，直接一阵唉声叹气。
真行啊你，傻鸟，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苏明默默在心里给它竖了个大拇指，追问道：“然后呢，你们怎么把它给带回来了？”
“都那情况了，还能怎么办？”
“我也很无奈啊，傻鸟把人家好好一只鸟给糟蹋成那模样，也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吧？”
“小孩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结果一看那鸟变成了这样，立马就迟疑了。这鸟本来就它玩的，他一不想要，那家人就更不想要了。”
“我没办法，只能顺便给它带回来了。”
山羊表现得也很无奈。
苏明摸着下巴，望着后山的方向，有些怀疑地问道：
“所以说，那傻鸟现在在干什么？”
冷风吹过，一人一羊大眼瞪小眼，默然无语。
山羊一阵叹息：“我们还是别说这个了，再说下去，咱俩也跟着不对劲了。”
苏明默默点头，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个盲点。
“等会儿，这黄鹂是从哪来的？我明明记得以前山上没有这种鸟啊？”
山羊想了想，说：“似乎是那家人在黑水潭那边抓的。山下的人用真火焚烧掉大量的瘴气后，那些地方就多出来了很多新的动物，似乎是从别的地方跑过来的。”
“黑水潭已经有新的动物了？”苏明有些震惊，“那边的环境恢复得这么快？”
“是的，确实太快了。”山羊的声音有些忧虑，“没了黑水潭，对我们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
瘴气消退后，山下的修士便开始向外探索。
修士们手持真火，在山林中开辟土地，准备建造新的家园。
偶尔遇上的山精野怪，也在真火面前变成了一团团漆黑的焦炭。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着。
唯一让苏明感到不对劲的，就是一直没有关于尸山的消失。
他曾经在黑水潭中亲眼看见的高耸尸山，现在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
那么诡异的场面，过了这么多年苏明也一直记忆犹新。
只要有一个人见到它，那关于“潭水中有堆积的尸体构成的怪物”这件事肯定会迅速在人们当中传播开来的。
可是现在明明有一群人在潭水附近探索，为什么一点传闻也没有？
难道是彻底腐烂了？
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在魂魄的作用下，即使是变成了白骨，也能接着其他的尸体继续移动，怎么可能因为普通的腐烂就销声匿迹？
苏明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他闭关的这十年里，那片漆黑的潭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曾经因为洪水死去得堆积如山的尸体，又都去了哪里？
不管苏明再怎么担忧，山下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那些修士一直在正常地探索，烧掉杂草，砍伐树木，其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就好像那些尸山只是苏明的一个荒诞的幻觉，一切都欣欣向荣地展开着。
但他知道不是。
苏明把自己的担忧给祖师讲述了一遍，祖师对此事也很重视，仔细地询问了一些有关的细节。
不过，在他听到苏明说，当时有一具白骨趴在腐尸的背上一点点爬上尸体和骨架构成的山脉时，他忽然眉头一皱，提出了自己的一个猜想：
“那些尸体能控制别的尸体移动自己？会不会是因为它们找不到新鲜的尸体，于是就用尸体搬着自己离开了？”
这些由仙砂还魂箓正出来的大活，即使是祖师这种极其古老的仙人，也毫无头绪，只能慢慢猜测。
搬着自己离开？
苏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但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否决了这个说法。
“那些尸山是黑水潭瘴气的源头，如果它们离开了的话，周围的瘴气应该也会慢慢减弱才对。”
“现在已经用真火烧过了一遍，但瘴气依然存在，说明还是有东西在持续制造瘴气。”
“它们应该没有离开，只是藏在了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根据两人的共同推测，尸山应该还藏在漆黑的潭水中。
但是它具体藏在了哪里，又为什么不冒头，他俩就毫无头绪了。
这东西谁也不了解，光凭借十几年前看过的一眼来推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能说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
虽然苏明一直很担心尸山突然窜出来给大家一个惊喜，但不管山下的修士们怎么寻找，这家伙也一直没有冒头的迹象。
祖师在旁边巡视了一段时间，本来准备以雷霆手段直接将其击杀，见此情况也只能无奈放弃。
潭水附近的建造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的时间太久了，山下的修士们一抓到向外扩张的机会，便拿出了堪称十二分的精神，昼夜不停，热火朝天地建设着自己新的家园。
又因为大部分都是修士的缘故，所以他们的进度超乎寻常地快。
建筑所需的石料和各种木材，只需要恰一个法诀就能轻松切割；原本需要几个大汉一起忙碌数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地基，现在也仅仅只需要灵气一吐，松软的土地就变成了坚实的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