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纪1447年1月9日。
冬日的霜雪从空中洋洋洒落，在帝都的林立的魔法塔上堆积起洁白的积雪，朦胧的雾气笼罩在帝都的大街小巷中。
头发灰白的里希特匆匆地返回了老师的魔法塔，守护着高塔的塔灵稍稍张开眼，确认了他的身份，于是大门轰然洞开，展示出了内部被空间法阵拓展过的宽阔空间。
一名穿着黑色法师袍的中年人从一楼大厅右侧的楼梯中走下来，本来像是被别人欠了一万金币不还的冷脸见到里希特后挤出了笑容，他对着这位塔之主的学生笑道：
“有你的信，从兰斯提尔来的。”
里希特对他轻轻点头，他对这位一把年纪还止步于中阶的法师有很深的印象，因为对方每天都泡在法师塔内的图书馆里学习，在魔法领域的基础十分扎实，也有着超出平均值的天赋……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突破到高阶。
就连老师最近也十分关注他，甚至把帮他突破作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课题来研究。
里希特很快离开了一楼，他沿着楼梯向上，在楼梯的顶端绕了几个圈子，铭刻在楼梯上的空间法阵接到指令，直接把他送到了法师塔的三十九层——属于塔之主和他学生的楼层。
在他们头上是用来观星的顶层和存放危险物品的第四十层。
他脚步轻微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封洁白的信纸已经摆在了自己的书桌上，上面盖着辉耀神教的标志，还有一件包装过的包裹放在一旁。
里希特坐到桌前，首先翻开信纸。
“致里希特·伊斯塔。”
“不知不觉间，离咱们分开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其实也没有那么不知不觉，我其实感觉挺无聊的，而坐轮椅的乏味又让这无聊的时光在我的感知之中无比漫长。”
“我觉得你应该也懂那种每天只能看书、学习，然后按时吃饭睡觉生活带来的无聊感……艹，我忘了你是个学习狂，纯正的学霸，和我压根不是一种人，估计你是没法理解我了。”
“但辉耀神教里的生活真得很无聊，我虽然喜欢历史，但充其量也只是把它们当做小说看，真要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往脑子里塞那些东西我也受不了……虽然我疑似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但那样看过的东西充其量也只能算看过，应付在纸上填东西的考试没问题，但我总觉得那是对其他人心意的践踏，因此不太愿意这么干。”
“兰斯提尔的王室死了一大片，目前就剩伊文斯和希耶塔两个了，希耶塔看着和伊文斯也没什么相似之处，我怀疑真正的王室血统其实只剩下伊文斯一个了……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莉莉丝回去之后倒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每天都疯疯癫癫的，也不能说疯癫，只是很……怎么说呢，我感觉每天都在和不同的人交流，只是她们长得一样。”
“对了，你又没有听说过莱茵河的银鳞飞鱼？我听说每到冬天，银鳞飞鱼群就会渡过莱茵河往矮人帝国方向迁移，成百上千万的飞鱼在莱茵河表面划过，像是大片跃起的浮冰与云层。”
“我每天都去莱茵河边上等着看鱼，等了两个月都没看到，我听说昨天晚上出现了一次，但我昨天也在那里却没看到……我朝辉耀神教里一位主教打听了下，听说鱼群是在深夜出现的，我那时候已经被苏妮亚推回房间，正趴着写作业……算了，不让我看我就不看了。”
“但我是个记仇的，所以我决定这周一日三餐都吃飞鱼。”
里希特看到这里，嘴角忍不住翘起。
他稍微休息了一会，然后解下了出门时穿戴的厚重衣物，换上了塔内行动的学徒装束，接了杯水再次坐在书桌前。
“最近希耶塔来找我的次数有点多……话说你还记得她是谁吗？就是王室的小公主，长得和我有点像的那个。”
“她拉着我……好吧，主要是拉着苏妮亚去了很多地方，比如说圣都的商业街，我是作为苏妮亚的手部挂件去的。我以前很讨厌逛街，因为那代表着一大堆毫无必要的麻烦事，但有人推着我的体验倒是还不错，她们为了照顾我也不会一家衣服店待上几个小时，除了走到哪都会被行注目礼有点别扭之外算得上无聊生活中难得的消遣。”
“另外，啊……怎么说呢，我听说密塔尔那边很冷，所以给你送了件礼物，是一条黑色的围巾，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是按照我的审美挑的。”
“虽然是商店里随便买的，但如果你把它当作我亲手织的并因此对我感恩戴德我也没意见……不喜欢也不准说出来！”
“好了，没头没尾地写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送到你那边是什么时候了，先拜拜了，我要去跟某位主教学习神术了。”
“瑟莉提·比约妲。”
“1447年1月1日”
信的内容到此结束。
里希特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拆开了那件包裹。
里面是一条灰色为底色的围巾，颜色更深的丝线在它的上面勾勒出了一个又一个玄奥的符文，它们像是活物一样流动着，但一眨眼睛就会发现那只不过是某种错觉，是特殊的排列方式让眼睛和大脑欺骗了自己。
里希特摊开围巾，惊讶地发现里面还有一张洁白的信纸。
这张纸的内容很短，字迹也和瑟莉提的不同——瑟莉提的字迹清秀，但书写时很明显并不认真，因此带着某种飘逸洒脱之感。
这张纸上的字迹虽然同样漂亮，但规整的像是机器打印出来一样，让他想到街上那些报童怀里的报纸。
果然，信的开头就表明了字迹的主人是谁——爱丽丝。
她先是委婉地寒暄了一阵近况，然后很快就直入主题。
“我希望您能在回信之中劝一劝圣女大人。”这位候补圣女很明显也在遣词造句上耗费了很多时间，因为接下来的内容让里希特的表情也古怪了起来，“她最近……实在是有些太过于，额，胡闹。”
“昨天，她和莉莉丝会长一起办了个轮椅竞速大赛，一起参与的还有公主殿下，她们在冬天布满冰霜的路上用轮椅达到了狮鹫都追不上的速度，这是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她们毫无防护措施就这么做……”
“更早一点，她偷偷在半夜溜出了大光明厅，对，坐着轮椅溜了出去，她用自己调配的魔药迷倒了苏妮亚修女，然后一个人半夜跑到了莱茵河边，说是想守桥待鱼，被发现之后的第二天，她又偷偷买了根钓竿跑到了河边钓鱼，最后成功钓上来一条，但那是一条风鱼，她根本打不过，所以最后被自己钓上来的鱼打了一顿，苏妮亚修女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哭哭啼啼……”
“还有，在上个月，她在圣都大图书馆阅读时不小心看到了一本收藏着禁忌知识的禁书，她非但没有按照标准应对流程把它重新收容，反而还跟着那本能自行活动的书满城跑，然后还翻开看了看……最后苏妮亚修女是在某间废弃仓库里追上她的，当时她试图用那本书生火来烤土吃，我没写错，是土……”
“此外……”
里希特的表情随着书信内容的增加而越来越古怪，他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趴在书桌上抽搐了半天，然后才带着笑意抬起头，开始写起回信。
……
“我跟你说，什么禁忌知识都是假的，当那些古怪东西在你耳边絮絮叨叨的时候，也就说明它们其实就那样。”坐在轮椅上的瑟莉提侃侃而谈，她的听众是趴在书架顶部睡大觉的莉莉丝和一脸认真的希耶塔·兰斯提尔，至于苏妮亚修女，她早就对圣女大人的逼逼见怪不怪了，此刻正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用圣光翻花绳。
光耀之主在上，这是何等的亵渎。
于是瑟莉提连忙停下了信口胡诌，转而一脸认真地恐吓着这个呆呆的修女：
“我跟你说，光耀之主他……她……祂老人家肯定不喜欢你这么玩祂的圣光的，说不定就一道雷劈下来了，到时候把你的头发全烧干净，让你变成光头！”
吓得苏妮亚连忙正襟危坐，低头祈祷起来。
“伟大的光耀之主……求您别烧我头发，我好不容易才留这么长……”
看把孩子吓得，连雷霆压根不在光耀之主的权能范围都不知道，祂要是真打算烧掉苏妮亚的头发，就用她刚才手上的圣光就行了。整个世界上只有智慧之神和时之神才会用雷劈人。
见她这么好骗，瑟莉提顿时索然无味起来，靠着轮椅不知道在想什么。
希耶塔左右看了看，然后突然起身走到了这间房间的外面，然后和某个人交谈了起来，她的声音相当细小，总是怯生生的，因此众人都没怎么听清。
过了一会，她重新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信封。
“瑟莉提，有你的信。”
“啊来了来了！”
瑟莉提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双手在轮椅的轮胎上一推，直接绕着希耶塔转了一圈，还顺手接过了那张信封。
现在是1447年的2月1日。
战争的阴影已经从神构之地的人们心中消退，南北大陆的贸易让许多事物走进了普通人的家中，以密塔尔为首的工厂提高了工人待遇，大大小小的新兴城市在整片大陆从无到有，宽阔平整的道路和轨道连接着整个世界……而在宁芙堡，满怀信心的水手正摩拳擦掌，他们要完成一件从未有人做到的事——他们要靠着勇气与信念渡过惩戒海峡。
以他们为起始，航海贸易将会在第五纪人尽皆知，它会带来新的财富与新的秩序，无数人将从中获益，神构之地将走进新的时代。
这是属于第五纪人的黄金年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