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整整一天的时间都花在执行武装押运任务上的夏洛蒂,现在正以毫无修女礼仪的姿态仰面躺在教堂长廊外的石椅上。
长廊之外,今夜格外明亮的月光洒落在了少女米白色的长发上,而她紫色的眼眸中也流转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星光。虽然身着代表禁欲的修女服,但夏洛蒂姣好的面容却让这与这种禁欲的标志形成了巧妙的反差感——可以说,这件修女服并没有压抑着夏洛蒂原本的魅力,反而是让她的美丽得以以一种神圣的形式展示在了世人的面前。
逐渐席卷而来的睡意正在一步步地侵蚀着夏洛蒂残全的意识。虽然理智告诉她,现在直接返回自己的房间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但这种来自于睡魔的诱惑,却让弱于抵抗疲惫感的她逐渐眯起了双眼。就睡那么十分钟——用这种绝对无法兑现的自我催眠来说服了自己之后,夏洛蒂就这样短暂地进入了梦乡,原本在手中擦拭着的SIG P250手枪,也因为主人的入睡而静静地躺在了石椅的另一侧。
“作为圣修会的武装修女,我认为摆出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有点不成体统哦,夏洛蒂。”
突然,一个来自于某个来者的柔和声线,让进入了浅浅睡眠的夏洛蒂瞬间恢复了清醒。
因为夏洛蒂很清楚,这个来者的声音并不是与自己同级的修女姐妹们所发出,而是由统领她们所有人的圣修会会长——赫斯提亚所发出。
“...抱歉,团长!”
夏洛蒂迅速地把平躺着的姿势扭转为端正的坐姿。当她将稍显朦胧的视觉逐渐重新聚焦到眼前的时候,只见基路伯圣修会的现任团长-赫斯提亚,正背对着身后明亮的月光坐在了自己对面的石椅上。
正如夏洛蒂平常所熟知的一样,今天的赫斯提亚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端庄和美丽——长及腰间的金色长发在月色之下泛着微白的光芒,而犹如晴空般蔚蓝的双眸则早已柔和地与自己四目相对。她成熟的躯体以及具有韵味的妆颜,让她即使身披改良过的现代风修女服,也显得无比地动人心弦。
尽管眼前的赫斯提亚看起来像是个什么漂亮的知心大姐姐,但作为她直属部下的夏洛蒂,却知道她并非是等闲之辈:因为正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美丽女性,实际上却主宰着整个基路伯圣修会的走向。她的情报网和人脉就像蜘丝一样延伸到了西海岸的每个角落,也只有她,才能通过各种手段让圣修会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在斯托克顿城驻扎的拾荒者战团。
“呵呵...不用慌张。我也不是有意去打扰你的休息,毕竟今天的你也相当努力地完成了圣修会的押运任务了。只是作为武装修女的一员,即使在教堂这种安全的地方,我认为保持最低限度的警惕也是有必要的,因为长期松懈的神经,对于需要在长期处于实战中的拾荒者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我明白你的意思,团长。刚刚我也本来靠着清理配枪来打发自己的睡意的...但除了体感上的困乏之外,我的拾荒者UI里面显示的疲劳值也几乎到达极限了。果然,这种时候该喝上一罐能量饮料什么的,也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呢,啊哈哈...”
面对着赫斯提亚不带任何指责的提醒,夏洛蒂也情不自禁地开始用随意的语气为自己开脱。但她说的也并非是假话——因为拾荒者无论在多少个方面超脱于正常人类,只要UI里面显示的疲劳值达到了一定的阈值,即使拾荒者本身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力,也无法与EWA原有的“规则”所对抗。
虽然目前的夏洛蒂为了回应赫斯提亚的呼唤而强作了数秒精神,但实际上持续袭来的困意,也随即让她好不容易撑开的眼皮又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该说你是粗心大意了呢,还是单纯只是性格上比较天然好呢...不过,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就是了,毕竟大半夜把你叫到这里待机的,也是出自于我自己的指示。”
从袖口里面神奇地掏出了一罐袖珍版的蓝牛能量饮料后,赫斯提亚将其向着相隔不远的夏洛蒂轻轻地抛出。而夏洛蒂凭借着本能顺畅地接住了这个自己一时看不清标识的罐装饮料,并将其捧在了手心。
“如果实在撑不住的话,就先喝两口这个吧。虽然现在这个时代,我个人是提倡以烹饪和睡眠来代替使用道具恢复体力和疲倦度,但偶尔放纵一回的,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赫斯提亚带着微微的笑容如此说道。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为了在赫斯提亚的面前迅速恢复精神,顾不上理会自己的动作是否粗鲁的夏洛蒂,就这样一把揭开了拉环,举头将罐中那甜到让人舌头发腻的液体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哈啊...完全活过来了啊。”
下意识地因为恢复了精神而露出了傻笑的夏洛蒂,在下一秒察觉到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在场的时候,又在一声假咳中迅速调整为正经的仪容。而静静地目睹着夏洛蒂丰富表情变化的赫斯提亚,也只是保持着神秘的微笑,始终没有改变过自己那自如的表情。
“那么——团长,这么晚了把我叫到这里来,果然是因为还有什么别的委托需要完成吗?”
夏洛蒂将内心的想法单刀直入地表达了出来。即使依靠着能量饮料稍稍减少了疲倦值的积累,但现在的她还是想赶紧把眼前的对话了结,然后回到自己温暖的被窝里面全身心地进行放松。
“嗯,如你所想,确实是有别的委托需要交给你来完成。但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最近在斯托克顿市区的近郊、也就是切洛克大道的附近,发生了很多起市民接连无故失踪的案件吗?”
“市民...无故失踪?团长,最近我都在北边执勤,切洛克大道那边跟我执勤的方向完全不一样,所以我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从其她修女姐妹的口中听说过这些传闻。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我就重新跟你简单地复述一下这些案件的情况吧。”
用纤细的手指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袖后,赫斯提亚就开始了进一步的详尽说明:“...根据复兴联盟斯托克顿警局提供的情报,从上周开始,就陆续有市民报告自己的家属无故地在市区内失踪。而根据分析这些失踪人员的共通点,警方发现这些市民都是定期往返于城区和郊区,经常路过切洛克大道去郊区和游商人进行交易的小贩或者店主。由于缺乏线索,失踪的人员也一直都没有重新出现,所以警方就合理地怀疑有人在郊区持续进行着绑架或者是杀人活动,并希望有余力的拾荒者和普通市民,都能给警方提供有效的线索,以侦破案件。”
“...这么听起来的话,这件事不就完全没有我们拾荒者插手的余地吗?说到底,斯托克顿警局要求的只是提供线索。而且只听团长你的描述的话,这件事听起来好像也就是一宗普普通通的治安案件,似乎好像不用出动到拾荒者甚至是战斗修女去处理吧。”夏洛蒂不解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呵呵,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夏洛蒂。我刚刚所提到的一些内容,都只是警方自己单方面的叙述而已,我只是简单地把他们的废话复述了一遍,作为前情提要罢了。”赫斯提亚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虽然斯托克顿警方明面上告诉公众,警局可以单独破案而不需要依赖外力,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警力去应付这种案件——最近,你也应该很清楚,加州游骑兵以及USPL都在大规模地骚扰联盟的定居点,斯托克顿的军力和警力光是应对这些袭击,就已经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现在斯托克顿市内的原住民黑帮,没两天就开始在街头火拼,但警察也置之不理,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去担心几个普通市民是死是活呢?”
“所以,团长你的意思是——警方实际上并没有侦破案件的打算,而是只是摆出个样子来让市民相信他们正在侦破案件?他们这么做,这不就是完全把市民当作笨蛋一样来忽悠了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呢,像是这样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粉饰太平、用虚假的承诺去压制舆论,这些都是那些大人物们经常爱干的事情。”
看着夏洛蒂苦思冥想的模样,赫斯提亚也只是继续以波澜不惊的语调叙述着后面的话语:“虽然警方不会亲自出手去解决这些失踪案件,但警方和家属在私底下达成了协议,并凑出了一笔酬金,打算在不公开的情况下通过拾荒者的力量去调查并解决着这个失踪案。当然——一旦案件解决,功劳肯定还是会落到警方的手里,但只要酬金到手,那我感觉拾荒者那边应该也不会对此有太大的异议。”
“功劳那些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也就是说,现在警方通过市议会的要人联系到圣修会这边,要求圣修会的战斗修女作为出面人,去秘密地解决掉这个案件吗?毕竟我们好歹也算是斯托克顿市里唯一合法存在的拾荒者战团。”夏洛蒂继续问道。
“不,夏洛蒂。虽然市议会那边给出的建议是委托圣修会去解决案件,但实际上我并不想让战斗修女去亲自参与到其中。经过我这两天简单的调查,我认为事情并没有所有人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根据很多的现场收集到的线索以及目击证人的相关证词,都证明这很有可能不是个人作案,而是一个犯罪团伙在进行集体行动。圣修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有别的大计划,所以我并不希望会有战斗修女在计划展开之前,就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花费掉用于复活的‘白金医疗卡’...换而言之,这次圣修会会作为中间人,将会把委托外包给别的战团。而这个承接委托的战团,正是你的老前辈-黑桃七所在的格尔尼卡战团。”
听见赫斯提亚提到的那个久违的拾荒者名称,夏洛蒂突然愣住了,原本还持续着的思考也随之而中断。
“黑桃七前辈...吗,我和他也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在短暂地沉默了数秒后,夏洛蒂不由得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是啊,就是那个黑桃七。据我所知,在格尔尼卡的原团长在降临时代失踪之后,他实际上就已经成为了战团内的最高决策人之一了呢...最近他好像非常勤快地在找各种委托来承接,我猜,也许是因为战团的资金濒临赤字,所以他才会在最近的两个月里面忙得连跟你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眼见夏洛蒂明显因为自己所提到的人名而感到了动摇,赫斯提亚用仿佛早已洞穿了一切的眼神注视着前者的双眸,而后继续说道:“格尔尼卡需要钱,而我们也正好需要。我们作为中间人可以提供情报以及酬金的来源,而大名鼎鼎的格尔尼卡也可以负责亲力亲为地为我们解决麻烦。虽然在以前的合作里面,圣修会拿的酬金分成算不上是大头...但这一次,我想我们可以在特殊的前提下,把这块蛋糕分得更大一点。”
“团长,酬金分成方面的事情我觉得并不是重点,而且格尔尼卡和圣修会的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要特地把这件事告诉我呢?前几天圣修会和格尔尼卡合作伏击USPL布拉沃连队的事情,无论是我还是其它战斗修女好像都没有参与到其中。既然大家只是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的关系,那又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下一次合作的细节呢?我在这次合作之中——到底需要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将内心的疑惑一口气地说出来的夏洛蒂,在下一瞬便将飘忽不定的眼神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与赫斯提亚正面地四目相对。
“呵呵...看来你这段时间以来也确实有所成长。拜此所赐,这次你很快就察觉到了疑点了呢。”
赫斯提亚似乎由衷地为夏洛蒂所投来的坚定目光而感到满意,她用双手轻轻地鼓了鼓掌,随后继续答道:“正如你所想的一样,夏洛蒂——圣修会确实需要你在这次合作中出力。一方面是为了争取圣修会在酬金分红上的份额;一方面是因为这次委托需要在城内开展,格尔尼卡预估只能带2-3个人左右的人手去负责这个委托。所以,为了加强人手、顺便合适的理由争取更大份额的酬金分成,我决定单独派你作为圣修会的代表,去和格尔尼卡一起解决这个委托。”
“要让我代表圣修会——和格尔尼卡一起行动?”
虽然从字面上已经了解了赫斯提亚的意思,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依然让夏洛蒂陷入到了复杂的情绪当中。
在她的理解中——和格尔尼卡一起行动,则是意味着要和一直都活跃在格尔尼卡最前线的黑桃七一起行动。而黑桃七作为她的前辈,在游戏时代两人曾经一起待过的前战团“风雪山神庙”里,为她指导过很多EWA世界的常识以及技巧,二人经常作为小队成员一起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以及冒险。而黑桃七本人也和她的亲兄长——风雪山神庙的二把手也是好友关系,所以,她对黑桃七既抱有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同时,也对他无论面对什么状况都冷静而稳重的处事方式抱有憧憬的情感。
“正是如此。我知道你曾经和黑桃七在风雪山神庙一起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毕竟这也是你自己经常在我面前提起过的经历呢...虽然距离你们上一次一起行动,也许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相比于其他陌生的战斗修女,我想圣修会内应该没有比你更为合适的人选了。”赫斯提亚继续微笑说道:“...而且,这也正好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能够让你们两个人叙叙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有很多的话想跟他表达的吧——无论是出于感激,还是单纯的憧憬之情。”
“......”
赫斯提亚所叙述的理由,让夏洛蒂一时语塞。
并不是因为这些理由无法打动夏洛蒂,而正是因为赫斯提亚几乎完完全全地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夏洛蒂才会如此地感到了惊愕。在赫斯提亚的面前,原本以为自己有所成长的她,现在感觉自己似乎只是沉溺在了自我的陶醉之中。
“...交给我吧,团长。”
当夏洛蒂在沉默过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之时,赫斯提亚也露出了一副仿佛早已料到了结局的玩味表情。
“——无关其它任何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辜负圣修会的信任的。”
夏洛蒂把手放在胸前,特意在赫斯提亚的面前强调了自己的忠诚,尽管她本身几乎溢出的激动情绪已经通过自己神色表露无遗。
“呵呵,听到你这句承诺,那我也就暂时放一下心吧。不过,有一点是你要记住的,夏洛蒂——无论身处于什么样的局面,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圣修会的颜面以及尊严,这一点,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赫斯提亚原本柔和的声调,在提到有关圣修会基本规约的时候,明显变得格外地严肃了起来。
但对于夏洛蒂而言,现在的她,大概也能够明白赫斯提亚的用意所在。
距离在游戏时代从风雪山神庙离开,被黑桃七推荐加入圣修会直到现在为止,她作为战斗修女的实力虽然早已得到验证,但作为一个资历在整个圣修会可谓是最浅的修女,她的忠诚却依然还没有得到过最为严峻的考验。
虽然夏洛蒂对黑桃七抱有憧憬的情感,但不可否认的是——原本作为风雪山神庙主要参谋、在外人眼中以不可捉摸以及老谋深算而闻名的他,即使现在已经身处其它战团,这些明显的个人特征却依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无论是圣修会还是格尔尼卡,归根到底,对彼此的态度终究都只能存在于纯粹的利益关系之上。而现在立场不再与黑桃七一致,而是隶属于圣修会的夏洛蒂,在原则上也必然不能再对自己曾经的前辈感情用事。
而赫斯提亚特意安排自己和格尔尼卡一起行动,想必也有过这么一层用意在里面吧——就算夏洛蒂对于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不甚敏感,但言尽于此,即使她再迟钝也不可能忽视这个几乎是明牌的暗示。
“为了不辜负你的期待,我会牢牢记住这一点的,团长。”
夏洛蒂以尽可能坚决的语气,对赫斯提亚的告诫作出了最后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