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伊发现，自己好像看走眼了。
怎么会呢？
他一遍遍问自己。
……怎么会呢？怎么原来完全跟不上自己的艾瑞克，现在居然能勉强跟上了？
头轻轻右偏，轻松躲过对方刺剑，手中木剑划出一条漂亮弧线，以最高效率反击艾瑞克手腕！
……听说有人在受到巨大打击后，大脑会产生某种变化。
抓住艾瑞克脖子猛的下拉，膝击如雷般迅捷凌厉！不多花费一丝力量，就把他打到胃酸上涌！
……艾瑞克也是这种人？这种理论也适用超凡者吗？
“向我进攻！”
明明是这么说，但凯伊的木剑却以诡异方式袭来，艾瑞克持剑竭力抵挡，手臂甚至被震到发麻！
高傲、嬉笑、轻蔑、游刃有余。
看不出丝毫对超凡者的敬畏。
这就是凯伊。
艾瑞克从没见凯伊满意谁——除了他自己。
凯伊甚至专门写了三页诗，歌颂自己有多伟大！
疲惫大脑还没来及思考，又有一剑诡异斜斩从下方劈来，艾瑞克连忙后退几步准备反击……按照这个距离，足够凯伊未命中后，姿态暴露弱点。
然而剑招瞬间变化！
“我说了进攻！”
凯伊从不后退，招式侵略性极强。
剑身划过几何曲线，就像毒蛇攀附猎物，紧贴艾瑞克的剑往上狂袭，看的他冷汗直冒！
剑尖是毒牙，为了不被毒牙致命，艾瑞克咬牙向前进攻！
“啊啊啊啊啊！！！”
怒吼猛击，肾上腺素飙升，短暂驱散一切迷茫。
明明只是两把练习木剑、明明只是为了学习新技巧，但真实到像在战场搏杀！
艾瑞克就是这样，为凯伊和妹妹，在战场上砍死一个又一个敌人。
艾瑞克就是这样，为凯伊和妹妹，目睹同伴被砍死在身边。
但唯一不同的是：面对凯伊训练，他永远都不会进入杀意蔓延时，大脑被迫放空一切的状态。
“咯拉！”
木剑不断发出嗡鸣。
凯伊冷笑，鬼魅般前移，双方距离瞬间极短！
又轻松躲过艾瑞克逆式反击，直接将剑抛向天空——对方下意识抬头。
！
立刻察觉不对劲，身体本能做出招架姿态，终于堪堪挡住……挡住了吗？！
“咔！！”
蓄力一拳，连带木剑直接打碎！
可拳势依旧被削弱了。
艾瑞克作为超凡者，身体挡下这一拳终究没什么问题。
然而这可是凯伊。
“给我看好了！！”
回旋踢！完美借势回旋踢！
利用剩下余劲回旋！高速单手空翻立刻借重力势能变化出断头台腿刃！空气在呼啸！
一套动作甚至没有扬起尘土。
就这样进攻，直接进攻！
因为这是教学，是最适合艾瑞克的战斗方式。
“艾瑞克，别给我逃！”
“是！”
艾瑞克咬牙，立刻丢掉剑柄，手臂架成十字格挡，全身调整防守姿态，最大程度把受力转移给地面。
按照凯伊教自己的《持剑格斗术》，说不定还能抓住劈下腿刃，衔接背摔结束战斗……
可又是变招！
不到半秒，第三次变招！
普通人的极限！
凯伊双腿卷曲，尽可能转化更多弹性势能，手臂反撑地面，就这样无视艾瑞克的防御架势。
在金瞳震惊目光下，身体弹性瞬间爆发，硬生生将他平移后踹一米！
整整一米！被踹到腹部，艾瑞克身形不稳，脸色发白！
凯伊以前训练他，根本没拿出真正实力。
意识痛到恍惚。
“还有这招！！”
少年立刻被厉声呵斥拉回现实。
几年培养中，艾瑞克早就养成反射。
艰难睁眼，他看见阳光下的凯伊，身体反常放松，准确接住刚刚从天空坠落的剑，大幅旋身挥剑，剑居然像飞刀般刺向自己！
破风！破风！这剑破风！
技巧——脱力。
零点三二秒，凯伊靠迟滞旋身，瞬间蓄力完成！
灰发肆意潇洒，灰瞳轻蔑嘲弄。
他的确有目空一切的资本！
紧接，直拳！
依靠锻炼与发力技巧，同样破风！威力丝毫不逊微光境的攻击魔法。
将普通人做到极致。
艾瑞克强忍酸麻剧痛顶开飞剑，手臂出血，凯伊直拳紧接而至！
只能防御了！
然而……
“说了进攻！防御什么？！”
捕食者第四次变招！
直拳记中胸口前半秒停住，拳开为掌停顿再收拳！寸拳爆发破防手腕！
“咔！”
脱臼！
艾瑞克脸色由白转青，上身发抖。
……但终究是防住了。
两人身形停顿许久，直到云朵遮住阳光。
凯伊深吸一口气，径直转身离开，丢下一小瓶目前极其稀缺的魔药。
“下午还是魔法理论教学。”
艾瑞克喘着气倒下，看着地上滚动的魔药，再看向对方干净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汗流浃背，凯伊汗都没出。
差距。
“如果凯伊是超凡者，肯定比所有人都强……”
嘴角泛起苦涩笑容，默默用嘴弄开瓶塞，将药液弄上脱臼处。
断一半的剑刃丢在脚边。
之前被凯伊打断木剑时，丢掉的是剑柄。
剑刃藏在背面小臂处，最后一瞬间丢上腿部反击，才换取尖端直刺凯伊侧腹的机会。
要是当时凯伊前进，腹部就会被剑尖伤到。
《至高之术》转而学习《持剑格斗术》第十七天，艾瑞克第一次在训练中做到可以反制凯伊。
几年来第一次。
也仅仅是反咬一口。
要是两人真是敌人，作为超凡者的自己，肯定会被凯伊活活打死。
死……
艾瑞克身形顿了顿，继续涂弄魔药。
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
可身边、土壤下、空气中、树下，爬出无数艾莉丝。
她们这么娇小，尽可能靠自己在怀中。
她们笑得好温柔。
她们齐声发问。
“哥哥，我的眼睛为什么不见啦~”
“哥哥，我的脸皮去哪儿了~”
“哥哥，是谁砍断我的四肢？”
“哥哥，你为什么当时自己离开？”
“哥哥，你不要保护我吗？！”
“哥哥，你不是我的恋人吗？！”
“哥哥，你好没用，你好没用！”
“没用的东西！！！”
从温柔、到质问、到尖叫。
“艾莉丝”们脸皮剥落、手脚断裂、眼球掉落、腹布分开，露出空洞内在。
她们诘问、她们哀嚎、她们怨恨艾瑞克造就悲剧！
时时刻刻拷问内心，只要不全心全意专注别的地方，世界就变成地狱。
连梦中都是妹妹死去的模样。
最后，尽数化为一句。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陪我？”
“……对不起。”
脱臼已经恢复，艾瑞克将妹妹的发带紧握手中，抱膝蜷缩在地上。
其它东西都已经分配给活着的人——起义军还很穷，没多少物资可以浪费。
只有发带作为定情信物，同时作为自己送给艾莉丝的第一份礼物，留在身边。
“没关系，没关系……”
他神色平静，轻声念道。
“剩下的时间，哥哥会全力为凯伊杀敌，马上就来见你。”
马上就来见你。
我们一家，终于能团聚了。
脸色平静到决绝。
“哥哥马上就来见你……”
绕了一圈的凯伊躲在树后，边听边默默喝着酒。
艾莉丝，你到底做了什么？
……
持剑格斗术。
或许常人以为重点在“持剑”，但实际上，重点在“格斗术”。
艾瑞克学习近身格斗很有天赋吗？
不见的。
可是格斗术的入门和招式变种学习，真能靠后天努力和肉体强度抹平一定差距。
只有需要剑之锐利无视防御的能力时，艾瑞克才会用剑。
但现在为了追求更高杀敌效率，直接用身体摧毁每个敌人！
招式很新奇，大体上完美。
但细节动作总能优化。
卡里莫残魂如此评价道——艾瑞克既不是合格剑士，也不是足够优秀的搏杀者。
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后，他更加确定艾瑞克天资平平，排除自己看走眼的可能。
可为什么……
残魂不由得感到疑惑：想要真正依靠卡里莫之剑觉醒剑之领袖，首要、也是唯一的条件，就是“使用之人必须天资卓绝。”
不输自己当年的天资卓绝。
要不然剑之领袖作弊级别能力，为什么没多少人去后天觉醒？
只可惜当时萨瓦，也没有精力践行别的规则。
过去来到剑冢的人，都是从残魂这里借用丐版剑之领袖，才有了成圣门票。
可不依靠残魂，主动后天觉醒的艾瑞克，天赋连剑圣卡里莫千分之一都没有。
连千分之一，都没有。
残魂不禁越发对艾瑞克师傅好奇憎恨。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艾瑞克使用卡里莫之剑？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将艾瑞克培育至这种地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助艾瑞克施法能力稀世难寻？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杀掉萨瓦、造就大言不惭“彻底解决兽潮”的徒弟？
连萨瓦都在兽潮中屡屡受伤。
残魂很容易就想到：艾瑞克成为皇帝，必然立刻不开这人的帮助。
巨大的、只有残魂能看见的因果线，从艾瑞克身上，向远方衍生。
明晃晃。
象征因果线主人与艾瑞克无法断绝的联系。
……连这家伙都能培养到这种地步。
心中不禁暗叹：那位天才把时间和精力用于培养这种货色，未免太浪费了些。
萨瓦，要是你当年有这样的师傅，是不是能越过极限
萨瓦，要是你当年有这样的师傅，能否避免积伤成疾？
萨瓦……
萨瓦……
为什么，你们是敌人？
……
“死！死！”
艾瑞克杀红了眼！
明明没有血，却感觉回到战场浴血奋战！
汗如雨下，身体新陈代谢功能调动到极高水平，整个人仿佛执行“拔剑、灭杀”的机器。
一个又一个虚构体被活生生撕成碎块，丝毫看不出任何剑士的战斗风格。
逃避无用！
想达成目的、想保护一切、想不重复当年艾莉丝死去的覆辙，唯有一个办法！
杀的更快！杀的更凶！
“杀！杀！杀！！！”
面容狰狞、肌肉虬结、怒吼狂暴，再也看不见任何肖像上平和温柔的影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杀掉虚构体前，大脑不再本能放空。
他无比真切体会到疯狂杀戮——哪怕只是不会流血的东西。
就连当时极度愤怒、对艾兰和西耶拉下杀手时，都会进入的大脑空白状态，此刻不再出现。
沉浸狂躁负面情绪中，浑然不觉。
巨大戾气尽数化为杀意。
凯伊一点点把艾瑞克逼上绝路。
她要让这把剑解决兽潮后，在茫然和绝望中自行断裂，为后面的继任者留出空间。
“事情结束后，等我来杀你？”
这头白眼狼还不配我亲自出手。
和寒潮兵团一起去死吧！
凯伊甚至能想到：艾瑞克死前还会抱着愧疚。
就像初次对峙萨瓦前夜，自己发酒疯后直接戳穿的事实：艾瑞克觉得亏欠凯伊太多，多到无法偿还。
光是救命整整两次，第二次还冒着生命危险，就足够背负一生。
可就像多米诺骨牌——艾瑞克过早陷入狂暴。
这种可能，从没在凯伊的未来推演中出现。
倒不如说，“艾瑞克破圣失败”的可能，没在凯伊的推演中出现。
毕竟从自己杀掉艾莉丝后，艾瑞克就完全变了个人。
居然能勉强听懂少量简易版魔法理论。
居然能偶尔在训练中反制自己（觉醒剑之领袖前）。
就连卡死的境界，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停滞状态，一路火箭飞升。
凯伊一直没放弃寻找原因——而现在，她找到了半个答案。
以及更多迷惑。
……
雷雨！雷雨！
雨点喧嚣轰鸣！狂雷撕裂夜空！
最初的雷雨夜，兄妹被凯伊给予得到新生。
而这个雷雨夜，从战场归来，魔力枯竭的艾瑞克，将最后一组战后报告放上桌。
凯伊看上去熟睡了。
不眠不休优化魔法理论和战斗技巧，对普通人精力消耗太大。
《艾瑞克战斗技巧优化.第七版》
《适合给艾瑞克看的魔法理论》
《艾瑞克的政治分析教学》
《云海城攻占方法》
《魔导机械发明，以及合理让艾瑞克展示的剧本》
《关于……》
……
这么多纸，每张写的密密麻麻，各种图案遍布其中。
大部分都是关于艾瑞克的。
巨量计算公式、周密未来推演，随着纸张散落一地。
艾瑞克顶着疲倦，一张张捡起纸，按照标题收拾为凯伊收拾好。
他已经承担原本妹妹的工作。
——但，到此为止了。
“对不起。”
艾瑞克找来件外衣，轻轻为睡着的凯伊披上。
然后是一张遗书，上面是自己推荐的继任人选。
凯伊，我撑不下去了。
疲劳到双腿灌了铅，慢慢走出军帐，不再回头。
视线中，已经到处都是艾莉丝的尸体，纷纷从天空落下，对自己咯咯发笑，砸在地上落成血水。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艾莉丝们大声笑着、大声说着、眼眶空洞流血。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来陪我呀？”
“我好寂寞！我好寂寞！”
豆大落雨不再自动避开艾瑞克。
它们砸向这个萌生死意的少年，砸的好痛。
“……哥哥马上来了。”
魔力枯竭症状、叠加雨水低温，冷的让艾瑞克牙齿打颤。
他低着头，雷光偶尔点亮水坑，让这个外表坚强的少男看清自己：
魔力枯竭，无法使用超凡力量后，居然这么脆弱！
脆弱着、疲倦着、绝望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这段时间，强撑给凯伊、强撑给其它人看的坚强太多。
多到艾瑞克差点以为自己和凯伊一样强大。
多到艾瑞克差点以为自己和别人口中一样坚定。
但还好，那场连续打击，已经让内心碎裂不堪。
被相濡以沫的妹妹，尽数捡起的尊严与坚强——现在，又随着妹妹的惨死而丢掉。
“太好了……”
他慢慢向黑暗走去，躲开巡逻士兵。
自己是个软弱的人，实在太好了。
只有这样，才能不要脸的把一切都留给凯伊、逃向妹妹存在的世界。
空洞金瞳最后看向那顶军帐，之后再也没有回头。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撑不下去……”
妹妹的尖笑声与苛责声回响整个世界，一遍遍撕裂心伤。
大雨卷席世界，睫毛粘连水珠。
偶然雷光没让世界变得更清晰，反而让几棵当作距离测定的树，在折射中时隐时现，滂沱暴雨中更分不清距离。
但没关系。
艾瑞克早就记得地形。
所以他开始狂奔！
“哈哈哈哈哈！！！”
踩着泥泞大地狂奔！肆意笑着狂奔！完全透支疲劳身体最后一丝体力！哪怕就此倒在路上！
所以再跑快点！所以再跑快点！
血腥味涌上喉咙，转瞬间被雨水稀释，部分咽下，部分疯了般逃出口腔！
再跑快点！
腹部开始绞痛，然而艾瑞克毫无感觉。身心早就疲惫不堪，这点绞痛算什么？
比得上艾莉丝死前的痛吗？比得上艾莉丝死前没见到自己的绝望吗？！
雨啊！冷啊！
“……呜啊啊啊啊啊……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他终于停下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上，泥泞染上大半身躯，体温冰冷如尸体。
边哭边笑，然后吐了一地，狗一样抓起烂泥掩盖，继续起来向前拼命奔跑！
疯了！疯了！
再跑快点！再跑快点！
分不清时间界限，雨声和笑声也淡了许多。
仿佛世界都被抛在身后，多么快意、多么决绝！
但脑海中，自杀路线越来越清晰，前所唯有的清晰！
妹妹，是你也想见我吗？
“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无数从天而落的艾莉丝尸体笑着回答，砸在地上落成血雾，用腥味囚笼般捕猎哥哥！
跨越这个高地……
布料衣服简直是镶嵌在皮肤上一样，根本扯不下来。
“滚啊！好难受啊！”
艾瑞克干脆脱去上衣，带着一身伤疤，虚弱狂笑跑去自杀。
绕过这个山丘……
“咔。”
脚扭了。
艾瑞克僵硬跌倒，腿还保持机械运动，直到嘴里灌入泥水，才发现这个事实。
他顿了顿，首先想到“妹妹和凯伊会不会同样不小心扭到脚？”
然后过了几秒，突然明白自己正赶去自杀，便毫不犹豫把脚重新扭回去，站起身，金瞳在斑驳发丝下绝望到吓人。
一瘸一拐向前走。
穿过这个山洞……
水声，是水声！
但不是大雨锤击地面与身体的声音，是更磅礴伟大、水与水的碰撞！
接天水雾被雷光映照，宛如持刀魔鬼！
雷雨中，瀑布水势更加凶猛！凶猛到震声龙啸！光是靠近就要被水龙卷入其中，死死按在水底！
艾瑞克就站在瀑布高地。
这条瀑布的流向，正好经过艾莉丝坟墓。
起义军不会停下脚步，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见不到艾莉丝了。
时间过去多久了？
即将跳入瀑布前，艾瑞克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可天好黑呀。
雷雨天，上面似乎永远这么黑，分辨不清时间。
……算了，在乎这个干什么？
艾瑞克自嘲发笑，笑得开心肆意，笑到眼泪混在雨水中。
回光返照，身体一瞬间充满力量，多么温暖！
脚伤与寒冷不见啦！
再跑快点！再跑快点！
“哈哈哈哈哈！！！！”
艾瑞克后退几步，最后冲向瀑布下的河，大笑着投河自尽，不算让汹涌水龙给自己半点生机。
“艾莉丝，我来见你了！”
水柱飞溅！
身体所有洞瞬间感到极致寒冷！窒息凉意水压血腥……一拥而上！
艾瑞克没有反抗，任由水流边杀死自己、边带自己经过妹妹坟边。
雷雨天的瀑布，流速这么快，就算是无所不能的凯伊，也救不了自己吧？
“是啊。”
“除非我也跳下去。”
冷笑着嘲笑着，从高处一跃而下！
黑夜同样让人轻松隐藏。
艾莉丝赌赢了。
艾瑞克进步神速，现在变成凯伊眼中“潜力巨大”的工具。
潜力比任何人都大。
凯伊边下坠边笑，到底在笑哪个蠢货？
第二次水柱飞溅！
顺着汹涌水流，河床不断划伤身体。
……
艾瑞克终于苏醒。
毫不费力起身，大脑当机片刻。
山洞火堆散发光芒，驱散寒意。
视线呆滞着从顶端下移，灰色石壁随燃烧声被照亮。
但同时照亮的，还有一个灰发男人。
艾瑞克看见凯伊满身是血。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凯伊已经察觉动静，转过脖子，身形晃了晃，虚弱笑道：“怎么逃了……不是我的剑吗？”
艾瑞克：“……”
“你是，我的同类呀。”
咚。
失血倒地，声音很轻。
山洞中，火堆静静燃烧，不知专注照料了多久。
烧的很温暖。
就像买下艾瑞克兄妹第一晚的雷雨夜，壁橱中炉火燃烧的模样。
艾瑞克身下垫着干草、火堆中燃烧干草。
唯有凯伊的位置下，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能看到干涸痕迹。
一定是为了维持火势，山洞里找不到其它可燃物后，优先把自己干草丢入火堆。
与此同时，空荡荡的魔药瓶子滚在周围。
本来被脱干净的上身，现在也多了件高调衣着——这种穿衣习惯只能是凯伊。
艾瑞克愣了几秒后，意识到发生什么，巨大恐慌立刻掐住心脏！
他身体发颤，立刻将浑身是血的凯伊换到自己位置。
同样大出血，自己被魔药修复伤口，虚弱感可以忽略不计，连脚伤都好了。
……那凯伊呢？
艾瑞克立刻明白，是凯伊救下自己！
是凯伊同样在雷雨夜跳下水势汹涌瀑布，冒生命危险救下自己！
手碰到凯伊皮肤的一瞬间，立刻触电般缩回——和尸体一样冰冷。
“对……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凯伊！我不会自杀了！我不会自杀了！我再也不会自杀……”
惶恐！极度惶恐！
妹妹因为自己的骄傲死去。
那凯伊也要因为自己的软弱死去吗？！
察觉到这可能的一瞬间，所有死意被立刻惊恐赶走，再也听不见妹妹声音。
猛药，治猛毒。
“艾瑞克、艾瑞克！你个废物！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个无能白痴弱智！！凯伊要是死了，你就给我像狗一样去吃屎！”
“你究竟能保护什么东西！彻头彻尾的弱者！究竟有没有努力过！！”
“艾莉丝想要没有痛苦的国家，起义军因你平添伤亡！凯伊想要推翻奴隶制、想要你当皇帝，而你连燃海境都到不了！”
“你只想把一切都丢给凯伊，自己死掉一了百了！你这个软弱者！”
少年不断重拳自虐，直到鼻青脸肿，眼泪血液滴落在地，积成浑浊一滩。
妹妹尸体的冰冷……
坠入河中的冰冷……
凯伊如今的冰冷……
好难受，好痛啊！
剧烈痛苦充斥全身，唯二重视之人因自己死去的负罪感快捏爆心脏！
他跪在地上干呕，乞求着这个世界不要带走凯伊。
你怎能为我去死？！怎么能这么做！我明明……
“凯伊！凯伊！我是你的剑！是你的剑啊！！！”
“我把未来全部交给你！我再也不会逃避当领袖了！”
“所以求你了……说话啊，什么话都好……”
这一瞬间，锁链断开。
经历妹妹死亡、凯伊将死，五光十色的困难如茧，为艾瑞克来带痛苦与变化。
呼吸般简单，境界突破。
起义军有了第一位真正摆的上台面的战力。
从穿云境到燃海境，需要对规则做出足够自我的拓展。
剑之锐利规则拓展——领袖攻伐之剑。
能力强化：
持剑时，无视材料强度低于剑身的物理防具→持剑时，无视全种类防御。
……强化方向太完美！跨度太大了！
历史上，同种燃海境从没出现这种强化！
究竟是什么样的天资，才配得上这种潜力无限的能力？
比凯伊预想中好上百倍！
艾瑞克并不知道自己进阶突破，不停跪在凯伊面前磕头，无比卑微的向世界乞求这个人别死。
狗一样忠诚。
破而后立。
被裹挟也好、绝不是本性也好、强逼自己面对也好，都无所谓了——
两次，整整两次被救命啊！
“艾莉丝……再等等！再等等！”
哥哥欠凯伊真的太多。
凯伊，居然会冒生命危险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