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导自演(一)

作者:吃土少女丽贝卡 更新时间:2018/4/5 22:25:25 字数:2833

(上帝视角·第0天)

托马斯·安德森站在石桥上。

即使极目远眺,视线也被重重围绕的树林遮挡得一干二净。乍一看只是杂乱散布的树木,实则却像森白的牙齿,这座小镇是一只张开深渊巨口的怪兽。托马斯不懂华夏所谓的风水、八卦,可即使是他这样的外国人,也察觉到这小镇的布景明显是人为产物,异样、违和、凶机,无一不隐藏在怪兽的巨口下。

作为猎物被吞入其中的自己,妄图轻易逃脱出去,大概是非常不现实的想法。

寂寥的风一阵一阵地吹,将托马斯的思绪吹远。

除了知道自己正身处在哪的穷山老林之外,几乎一点线索也没有。托马斯深知自己不是神,即使往日政坛呼风唤雨之时,有不少人曾谬称他是“政界之神”,但那些能量也成过往,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个糟老头罢了。

“唉。”

都说人是群居生物,曾经的托马斯深以为然——不,应该说是后来的托马斯深以为然。他迎娶了伊莎贝拉,登上政治之路,穿梭于酒肉池林,掌控着社会发展,这一切都是群居生活带给他的快感。虽说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得深陷于无趣的规则之中,但就像一支宫廷舞曲,冗长的繁杂仪式会让你皱眉,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越是无用、越是碎屑、越是负担的过程,越会让所有无知的人对你顶礼膜拜。这就是社会,所有人都是低贱的蚂蚁,可王座上的蚂蚁就是要比其他蚂蚁高贵。

直到退出政坛,远离纷扰社会,托马斯搬到偏远乡村的时候,才发现人类真的只是蚂蚁,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得烟消云散,无权无势的他自然变得无人问津,但这样的生活,才是他命里最终的归宿。

人类生而孤独,死亦如此。

无关风月,无关对错,无需疑问,这是托马斯一生的执念。

惆怅的思绪没能持续多久,因为第二位狼人已经到达——温尔神色轻松地出现,笑着与托马斯打着招呼。

接着第三位梁生、第四位唐泽玲,等到磨磨蹭蹭的高木凉子最后到达时,五位狼人终于集结完毕。

托马斯·安德森的视线只在温尔身上停留得长久些,其他人都是一扫而过。

美国市井的混小子里偶尔会出现几个像温尔这样充满灵气的家伙——在意气风发的年岁里,托马斯就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那是个贫民窟出来的小女孩,意外地和温尔很像。但底层人终究是底层人,格局和眼界会限制天才,不仅那个女孩最后死于自负,温尔也一定难逃例外。他或许能赢得这场生存游戏,但仅仅如此,一场游戏紧追着下一场,他没有停歇的机会,即使是天才,也总有失手的时候。

那自己呢?

托马斯不禁自问道。他已经老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过往的雄心壮志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连自己偶尔都奇怪为什么曾会对权利沉迷。爬楼会大喘气,经常犯困却又总是早起,忘记东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些都是老了的象征。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本应该感到不甘,可他就是无法振作起来,越是感到危难逼近,越发觉得冷静。连血都冷下了来,孤寂感深深地包围了他。

还来不及质问自己,灵光乍现般,他突然懂了。

这不过是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疲惫的灵魂发出了一声深远的叹息,在异国他乡,这位曾位极人臣的老人此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原来自己追求的,只不过是这点东西。

其他狼人自然无法从托马斯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出什么,但能成为狼人的家伙自然各怀鬼胎,当下第一次见面,几双眼睛都在各自打量对方,一时间气氛诡异。

谈判圈有谁先开口谁就劣势的说法,但若是能引导他人思维,先开口也能有抢占先机的作用,所以权衡场面优劣、审时度势的功夫就显得异常得重要。

但今时今日,托马斯对于多年累积的经验再无兴趣,让那些该死的规则都去见鬼好了。他几乎毫无征兆,俨然正色地开口道:

“我希望你们四个能顺从我,听我的安排。相信我,这远比你们几个无头苍蝇乱撞要好。”

一直装门面的梁生一听这话,心中不爽,不禁挑了挑眉,说:“老人家,你一上来就火药味这么重,是想干什么?”

托马斯斜睨了他一眼,心中有数,说:

“你腿真的受伤了吗?”

“当然,我闲着没事干装什么腿瘸?”

“哦,那正好,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做一个小实验的话。你腿瘸,动手打不过我,我拽着你往石桥上一扔,让你跳下去,高度不高,下面还是水塘,普通人摔下去最多疼一会儿,但是如果你腿真受伤,那接下来可能就要躺在床上好几日下不来了。”

梁生只觉莫名其妙,说:“你这老头!什么毛病?”

“你不满?我能很负责地告诉你,只要你敢打赌,无论你摔下去腿到底断不断,我都会保你活过这场生存游戏。而且这是最直白粗暴的手段,你难道想试试更狠的?”

托马斯脱下了大衣,肌肉线条在白色衬衫下瞬间凸显出来,虽然比不上安德烈那种爆发式的肌肉,但老人这般年纪身体还这么健壮,看着着实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梁生直皱眉,在心中衡量了一番,终究是乖乖闭嘴了。

托马斯重新披上黑色大衣,在此之前,他在这几个狼人眼中的形象还是书卷气的老练政客,但此时,似乎更像是黑手党大佬。

他再次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沉沉地说道:“提醒的话先放在这了。还好分到狼人里的家伙都不算白痴,至少有面对现实的自觉,这倒省了我一番功夫。我没打算对你们干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要提前通知你们……不过,在忠告之前,还是让我们欢迎下客人吧。”

顺着托马斯的视线,众人一齐看到从背后悄悄靠近的裁判。

那瘦高的人影,着一身黑西装,还有惨白的倒脸面具,突然出现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恐怖气息。

不过在场的只有年纪最小的高木凉子稍微脸色惨白地退后了几步,其他人连动都没动。

裁判嗤笑地摇着头:“啧啧啧,这也太不好玩了吧,我精心准备想要吓你们一跳的节目就这么被打断了?这届狼人的心理素质也太强了吧。”

“这是你们挑的人选。”托马斯冷眼相对。

“对对,老爷子,您有怨气,”裁判嘿嘿地耸了耸肩,“不过我也是奉命行事,如果是您的话,想要赢得这场游戏应该不难吧?”

托马斯挥了挥手,说:“激将法还是免了,有什么要交代的就直说吧。”

“行。”

裁判打了个响指,“规则该说的下午都说过了,现在我再提醒一下。黑夜环节你们要做的就是杀一个人,不论是好人阵营还是你们狼人阵营,只要杀掉就万事大吉了!甚至碰到棘手的家伙,我还能帮你们让目标变得毫无还手之力,总之你们的安全由我保障。可若是半夜2点还没有下手,你们当中其中任何一人就要做替死鬼!这就是规则,在此基础上,无论你们用多残忍,多狡诈,多阴险的方法那都是你们的自由。”

“现在,还有任何问题吗?”裁判再次环视众人。

“有。”温尔举起了手。

“说说。”

“第一点是关于时长问题,你说只要七天游戏结束,剩下的人都能活下来,那今天算第一天吗?”

“今天?”裁判摸了摸下巴,“虽然我很想给你们算个优惠价啦,但是一看你就是没玩过狼人杀吧?从规则来说,一般都是从黑夜环节开局,之后的翌日才算正式游戏的第一天,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现实版狼人杀。大部分特殊能力都得在黑夜才能使用,比如丘比特连情侣,这是最优先级的。不这么干,很多流程就会乱套了。”

“我明白了,我可以再问第二个问题吗?”

“随意。”

“关于这场游戏结束之后的事情,我们是要进入下一个生存游戏吗?”

“没错,当七天期限一到,剩下活着的玩家——就算是被人用刀划开喉咙,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都能保证救活,这些人会在一瞬间被传送到下一个游戏场所。”

“这样……我大概,没别的问题了。”

温尔的双眼流露出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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