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妳了!

作者:不奢求 更新时间:2024/3/14 16:00:01 字数:4459

流年浑身冒着腾腾热气,从浴室走出。

她舒适地用毛巾揉搓湿漉漉的头发,注意到侧躺在床上,看着颇为没精神的木棉,便走过去摩挲了下她身上的蓝白条纹病服,笑了笑,说:“明天再洗吧。”说完,她边揉搓头发边到包的身边拿出第二套洗漱用具,“来,毛巾我来帮妳拧。”

木棉低垂着眼帘,轻复了声,起身准备拿洗漱用具到浴室——“我帮妳拿着啦!”

“…谢谢。”

“嗯呢。”

在浴室,木棉试着驱动左手,发现仍旧麻痹、使不上劲,只好作罢;她又转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憔悴、麻木、眼眶凹陷。难以言说的复杂。

“来,牙刷。”流年在牙刷上挤上牙膏,递给她。

“谢谢。”又一次道谢。

“好啦,”流年像是看出什么,将她脸颊侧的头发撩至耳后,“别想那么多,我在呢。”

木棉脸红了红,接过牙刷沾下水,放进嘴里开始擦刷。过程中她浅显的透过镜子,发现流年始终在以一种温和、关怀的视线注视她,这让她心头一跳,紧接着周身的血液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沸腾起来,手上的动作不由乱了,脑子更是紊乱!——她不敢想她们之间的结局;她不敢想她们今后对话的每一个字;她不敢想自己是否正把生存的欲望、死亡的恐惧,和镜子里倒映的豆蔻韶华之际的少女绑定;如果是,那就玩了。她想。

这时她欢快、悦耳的笑声响起,“木棉,妳、妳长胡子了!哈哈哈哈……”

一时间,听到她的笑,木棉内心冉冉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愉悦和甜意,她下意识的也跟着咧起嘴角,附上一个不会毁坏气氛的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重心放在“胡子”这个问题上。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下巴沾到白色的牙膏沫,她刷太久了。

她莫名慌乱,这个笑和自己不正常的回应,无一不在章示她正在坠入另一个现实的深渊!

她试图制止,用那毫无劲力的左手拿起漱口杯,被传出的疼下意识叫了一声,无力感正攫取她,“我到底做了什么荒唐的事啊?!”她内心忍不住呐喊道,十分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割脉?看看她,连拿起一个水杯,作为反抗都做不到……

水杯被打翻在洗手池的声音也将流年拉回神,她满怀担忧的不满说:“疼不疼?没事吧?这种事让我来就好啦。”

流年拿起水杯重新接了杯水,从木棉嘴里拿下牙刷,“漱下口。”她递到嘴边。

木棉“咕咕”吞了两口,把嘴里的泡沫带出。

“我刷好了。”她快速说,准备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

“还有啦!”流年拉住想离开的木棉,不理解她又怎么了,“擦一下脸。”她递去一条拧好的毛巾。

木棉接过,用完好的右手在脸上用力擦一番,随后落荒而逃的跑回到床上。

流年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试图找到木棉异样的原因,但最终无疾而终;她只好更多的去了解她,才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以防她再做出傻事。

把木棉的洗漱用具收拾好,流年准备回到床上,和木棉聊聊天,但一转身发现木棉脸蛋通红的站在门口,看起来很扭捏。

“怎么了?”她笑着问。

木棉脸侧了侧,似是为了躲避自己的羞窘,随后眼神往浴室里面窥了窥,发现了什么,一怔,耳尖红得欲滴血,又慌忙地跑开了。

流年眨了眨眼,一头雾水,在想她是不是想上厕所,然后不好意思说?

下一秒,她走出浴室,见木棉又跑了回来,她想多半是了,并贴心地让开道。

木棉并没有进去,反而踌躇不前,最终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咬了咬唇,到流年面前说:“我用的…洗漱用具,我可以自己……洗。”

流年一顿,睁大圆巧可爱的眼睛,“原来是这个”她想,紧接勾起笑,“好!”

木棉像是应了又像是没应(声音特别小),跑回到床上。

流年从包里拿出热风机吹干头发;检查好水壶有充足的温水;关好窗户,她看向床上已经闭上眼的木棉,“要睡了吗?”

“嗯。”

“那行。”她笑了笑,留下一盏暖黄的长明灯后,也跟着窜上了床。

床上,流年注视起另一张床上,木棉单薄的背影,轻唤道:“木棉…”

“…嗯?”

“陪我聊聊天,好吗?”

“……”

沉默

木棉转过身子,面对流年,但没有睁开眼。

流年会意,知道这是“好”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流年斟酌好话,说:“妳南瓜饼喜欢保留原味,还是超甜?”

“……”木棉认真思考了片刻,回答:“我没吃过,但我喜欢甜。”

“哦哦,那我推荐原味甜。理由是这样南瓜的口感能保留,适当甜美的糖也能更好吃。”

“可以。”

“那香薰呢?”

“什么?”

“香薰,用来助眠的。我看妳黑眼圈有点重,在医院估计更不习惯,所以想给妳拿点香薰。”

“……”木棉深吸一口气,“流年,其实妳没必要对我这么在意;我没事的,那只是我一时冲动。”

“木棉,”她说得很轻、很严肃,“我们是朋友。妳知道的。”

木棉有些触动,但更多的是为了不在这个基于彼此三观、经历、性格上的观点起争执,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谢。”

“不客气。”木棉没睁开眼去看她的脸,但听得出来她笑了,感到欣慰的那种。

过了一会儿,流年歉意地开口,“今天那个…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看见妳那样,我很生……”

“流年,”木棉开口打断她,睁开眼,眸光深邃,“妳知道吗?”

“指的是?”

木棉挪了挪身子,尽量往她那边靠进(由于是陪护床,两张床离得很近)。

流年看出来了,但不解:见她向自己靠近,她也动了动身子,最终两人距离近得伸手能握。

见木棉伸出左手,流年赶忙捧住。

在接触的一霎那,那冰凉的触感顺着传递过来,“好冷。”她下意识一句,两只手掌包紧了些。

“听我说,流年。”木棉看着她,轻轻回握住一只手。

流年呼吸一滞,她感到紧张,眼前的人好像正在对她敞开心扉,她没自信,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怕一个没注意伤到她(像中午那次)。

“我…的父母死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在那天下午,我放学回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很平常;回到家,我打开门,但发现是锁的,我就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家里空荡荡,就我一个,这是显而易见的。我煮好饭,拿着手机坐在客厅沙发上,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去问一下母亲的纠结里睡着了,一直到被警局的电话吵醒,得知我的父母出车祸了。”说到这,木棉的眼里至始至终都很平静,反倒是对面的流年眼里泪花翻涌,她继续说,“这个消息对我来讲很巨大很突然,一直到医院,看见两具冰冷的尸体,我才意识到什么。造成这起车祸酒驾司机的家属跪在我面前,不断祈求我的原谅,我麻木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十分荒谬,便逃开了。那之后我给父母处理了后事,我也一直消沉在家,不知道要干什么;从前有着母亲给我安排好一切,如今他们都离去了,我也陷入茫然,——我尝试自杀,跟着他们一起去,但真的很疼,我没那个勇气……流年,”她忽然叫出她的名字,真挚地说:“我想和妳说的是——死亡需要莫大的勇气,这次也是我最后的勇气了,我以后估计会好好生活,妳也不用太担心我。”

流年止不住地落下泪水,发出一句句哽咽声,握住的手不自觉紧抓了下,随后蓦地放松开,为了不伤到她。

“别这样说,我们以后要一起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吃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很对不起今天那样对妳,你说得对——我根本不明白!”她哭了出声。

木棉起身,她也跟着起身;木棉轻抱住她,不断安抚地顺捋她后背,“好,以后我们一起。”木棉嘴上这么说,心底却仍旧不抱任何希望、祈望,甚至有那么几瞬间,她十分卑鄙地想如果她懂就好了,那她们就会彼此渴求、彼此爱戴、彼此尊敬。

这场哭泣没有持续很久,木棉很快安抚好了流年,望着她脸上重新冒出一朵笑容的小花,她自己也觉得很愉悦。

“木棉……”流年说。

“怎么了?”

“妳喜欢什么味道的香薰?”

“…薰衣草的。”

流年似想到什么,倏地笑了声,说:“对,我想就是。”

“嗯。”

“那晚安了,流年。”

“晚安,木棉。”

这一觉睡得其实并不顺遂,中途护士交班,几个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打开灯,交接声不绝。走的时候灯、门也没关,木棉模糊着起身,把灯和门复归原位,余光注意到流年那安详的睡脸,凝视了一会儿,便复杂地继续睡去——命运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下一步你要对我们做什么呢?

清晨第一缕熹微的光,透过帷幔,照射进病房。

流年被生物钟唤醒(更多是环境)。

她睡眼惺忪,顶着一头睡翘的头发,愣了半响意识才回拢,往一旁木棉的床上看去,却发现人不在,心头莫名一跳,睡意全无;转头到处寻找,发现人在窗户前站着,且掀起一角窗帘,遮掩住神色,看不到在想什么。

流年不安地试着叫了声,“木棉?”

窗户前的木棉听到动静,从窗帘后走出,先是朝她笑了笑,随后流露出不解,“醒了?”

“嗯,醒啦。”她松了口气,“妳呢?妳睡得怎么样?”

“很好。”她边说边走到流年床前坐下,捋起她头发,歉意道:“辛苦妳了,在医院睡一晚。”

流年摇摇头,转问,“手怎么样了?”

木棉试着抓了抓,“好很多了。”

“那就好。”说完她注意到木棉眼角落下一滴泪珠,伸手拂去,接着鼻子一皱,不满道,“明明没睡好!”

木棉哑然失笑,说:“早餐想吃什么?我去买。”

流年有些无奈,但毕竟是大清早,她也只好作罢,说:“不用啦!叔叔会拿过来的。”

“这……”木棉不好意思,“太麻烦了…”

“好啦好啦,没事的。”流年宽慰,伸了懒腰,“妳要刷牙吗?我来帮妳。”

“我……”流年打断她,像是看出她的拘谨,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厕所里去,“来吧,我帮妳挤牙膏。”

……

享用完管家带来的早餐;管家对流年说:“那么大小姐,妳该去学校了。”

流年嘴角一抽,她不放心木棉,想在这里陪着她。

“木棉她不是要人照顾吗?我……”

“大小姐,”管家打断她,说:“我并不反对妳对朋友的关心,但我认为妳关心的前提下,是必要的,是保证自己生活节奏的。况且木棉小姐,我觉得她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你在这里对她的伤势也不会好得更快。最后我会照顾木棉小姐的。希望小姐妳不要让我这一把年纪的人,还对妳像小时候一样绑回学校。”

言词恳切,字字在理,流年知道自己在这上面站不到理,但她还是想最后争取下,毕竟她真的不放心。藏匿起某种害怕的回忆,她眼神示意木棉帮她说点什么。

木棉摇了摇头,“叔叔说得对:妳有自己的生活节奏。”

无奈,流年叹了口气,转而另说:“那叔叔我要每天晚上都过来!”前狼假寐,盖以诱敌,好像这才是她的目的。

“当然可以!小姐。”

“那太好啦!”流年一高兴,又抱住愣住的木棉。

木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住;回神刚想争辩,就见流年用可可怜兮兮、不容拒绝的视线盯她。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她,但还是给了方便她选择进退的路,“妳真的不需要这样,”她先是表示自身想法,“关于这点我们昨晚不是聊过了吗?”又委婉的提起昨晚的事,“况且我伤的只是左手,不妨碍上学。事实上我已经打算出院了,毕竟学习进度也不能落下,妳说不是吗?那很重要。”最后说出关键,“流年,我希望妳和我见面的时候是在自身不忙、不累的情况下,我是真的当妳是朋友,就像妳也当我是朋友一样,不是吗?我们都希望彼此过好。哪怕我们不能实际见面,那我们不也可以在手机上聊天吗?我答应妳:我会给妳发消息的。”说完,她看向管家,希望他可以帮忙再说点什么。

管家微笑着朝木棉眨了眨眼睛,随后说:“大小姐,我认为木棉小姐说得对:妳必须先做好自己的事,然后才是互相了解。但值得注意的是,木棉小姐的话也有问题——首先小姐妳暂时是出不了院,然后大小姐妳可以在晚上过来(我会去接妳)一起复习,最后我会看着木棉小姐的。”

这一套说完,流年勉强的点了点头,又抱了下木棉,“那妳等我,我放学就回来。”这像是对宠物或孩子的话,让木棉有些发羞。

“好了,快走吧,大小姐。不然要迟到了。”

流年重重“嗯”了声,随后像是不被分别的伤感抓住小尾巴般,留下一句,“记得回我消息。”便匆匆离开了病房,只留下木棉管家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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