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森特米奇

作者:不奢求 更新时间:2024/3/15 16:00:01 字数:5121

病房里只剩她和管家两人,后者朝她眨了眨眼睛,弄得木棉局促。她可以和平辈的流年相处得游刃有余,甚至是以年长一岁的年龄占据主导地位,但是没办法对一位真正年长者,耍她那些小聪明。

木棉讪讪地摸了摸脖子,思索了下,说:“您其实没必要让流年和我待在一起。我…”她顿了顿,“我能照顾好自己,也不想再麻烦你们了。对不起……”

“关于这个,小姐”管家笑了笑,一边说一边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继续说,“妳觉得我做的饭菜怎么样?合妳胃口吗?”

“什…么?”木棉没听懂,知道管家又重复一次,他做的饭菜怎么样?

沉默半晌,木棉给出回答:“很好吃;不管是饭的香软还是汤的甜美,亦或是肉的嚼劲,都很厉害。”

管家乐呵呵笑着,俨然是一副被夸的老头子,他继续说(好像还带着骄傲):“那小姐妳觉得大小姐怎么样?”

木棉顿住,极端的回忆完她们相遇到现在,由衷说:“她是…很好的人。”

“但她同样在某种地方很笨、很固执不是吗?”

木棉摇头。

“小姐啊,虽然妳们接触的不算多,但我相信大小姐那可见一斑的固执性格,妳应该也有了解吧?”

想到昨晚,木棉沉默片刻,无奈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妳不妨先试着陪在她身边。”

“不!这不行的,我做不到。”木棉想都没想拒绝了,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管家看在眼里,思忖片刻,转而说:“那木棉小姐妳讨厌流年吗?”

这个问题为难住了木棉,她怎么可能讨厌她?甚至可以说感激她,可问题的关键不是在这里;问题的关键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反抗不安未来的能力。

况且,一个有问题的人,怎么能和一个正常人在一起呢?这是对彼此的折磨……意识到这点,同样意识到管家可能只是单纯好心的在给她一个生存理由,却不顾及流年和她做朋友的风险。

木棉有些幽怨和明白地看向管家,指责他不应该把这种话说出来,——不管有她没她,流年的生活都是幸福的,倒不如说有她后,流年的生活才会有大问题。

管家愣了一愣,思索了下,最后哑然失笑,“小姐妳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束缚妳的想法,事实上,我很尊重妳,因为不管是求救还是被求救,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而勇气者,向来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我之所以跟妳说这个,也只是单纯为大小姐考虑。”

木棉更不懂了,恰在此时,管家内袋的手机不断响起,他拿出一看,不出意料的一笑,把手机递给木棉,“来,小姐,是找妳的。”

木棉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下意识接过递来的手机,听到手机里流年不满地声音,“叔叔,木棉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了?不然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木棉支支吾吾吐出一个字,一瞬间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攫取住她,再次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大恸。如果、如果她是个正常人该有多好?那么她就能和她做朋友了……

“叔叔?您在吗?我知道您在听着!”

管家忍俊不禁,看向愣住的木棉,笑了笑,“大小姐,妳把我想成什么了?现在和妳通话的就是木棉小姐。”

“啊?”流年的声音有些尴尬,语气轻了轻,“木棉?”

“我在……”木棉噙着泪水,但更多的是不安,她想如果今后她们能一直做朋友就好了。

“那么我们下次再聊这个。”管家凑到木棉耳边轻声一句,随后打开一旁抽屉,果不其然,木棉的手机没电了。

通话一直持续到流年要上课,木棉挂断电话,发现管家不知道去哪了。护士这时走了进来,询问她名字后,给她挂了两瓶吊瓶。原因是感冒。

管家不久后回到病房,还带来一个充电器。

木棉不好意思地递还手机。

“小姐,中午妳想吃什么?”管家问。

“…不,不用了,我可以点外卖。”木棉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接受他们的善意了。

管家沉吟片刻,说:“一条鱼、豆腐、乌鸡汤怎么样?”

木棉沉默,她忽然知道流年她那固执的性子是和谁学的了。

“那么我先回去准备了,小姐妳的手机已经在充电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管家边说边放下一张留有电话的纸片,接着像一阵风般离开病房。根本不给她婉拒的机会。

木棉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任由思绪一点一点被惆怅淹没。

……

“榴莲妳干嘛呢?一直看手机。”安南问。

流年笑了笑,“一个好朋友。”

安南诧异望着她,默默叹了口气,说:“妳今天在宿舍睡吗?”她想到什么为难的事。

“唔…暂时大概不会回去。”流年略带思忖,嫣然给出回答。

这下安南郁闷了,她又想到什么。

流年注意力一直在和木棉的聊天上,也没发现出异常。

安南叹了声气,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捏起全神贯注看手机的流年脸。

……

在医院其实很无聊。木棉不怎么想玩手机,睡觉也睡得太饱,脑子涨涨的,时不时还要面对护士的看察。她的主刀医生来的时候,她本来想询问能不能出院的,可考虑到自身和流年便放弃了。

她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回复流年的消息:她简直有说不完的话!一张卷子、一道题,她都能说半天……

等到了中午,管家拿着饭菜来到病房(还多带了一盒酸鸡脚),摆好桌,给她舀好米饭,准备和她一起吃的时候,她无地自容的羞愧感达到顶峰!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在最后接受这一切,并且吃完饭的。

比起木棉的拘谨,管家倒是慢条斯理:汤小口品着、饭细咀嚼着,一举一动都彰显着从容。

木棉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饭菜一进口,就被美味折服。她好奇这是怎么做的,为什么昨晚没注意到?但她更惊讶于自己正在吃一顿饭,一顿正常的饭。

一不留神,木棉配着菜已经吃完一碗饭,且正准备舀第二碗。

“小姐,看来妳的味觉已经恢复了。很高兴妳能喜欢我做的饭。”管家这时乐呵呵说。

木棉吞咽的动作一哽,险些被呛到,脸控制不住的羞窘起来,先前有多么拒绝,现在就有多么香。不过很快木棉的就被管家眼里的狡黠冲没,“他是故意的!”她懊恼的想,他一定是挑好她准备吞下去的时候说这话,好看她羞举。

木棉换上幽怨的视线看他,谴责他作为长辈不应该这样戏弄一个比他小的。但更多的是她本身也想借他这个“错误”来掩饰自身被美食俘虏的不争事实。

管家眯着眼笑,视若无睹地另说,“对了小姐,妳知道小时候的流年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显然是开启聊天的走向。

木棉犹豫片刻,摇了摇头。她好像开始学会接受了(往往这意味改变)。

管家沉吟下,边说边给她夹了个酸鸡脚;木棉惶恐道谢;管家陷入回忆道:“大小姐她小时候是跟很粘人的孩子,通俗点说就是狗皮膏药嘛,三步不离的那种。”

木棉试想,发现能想象出来,不觉嘴角一抿。

管家微微睁开一条缝,窥得木棉的反应,便满意地继续说:“她经常缠着我给她做各种各样吃的,有时还会在半夜跑进我的房里吵醒我,告诉我她新想到的菜系。要我做给她吃。”他冲内袋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木棉看了一张流年小时候的照片:胖乎乎,跟个不倒翁一样,很可爱。

木棉看着照片,笑了笑。

管家暗自点点头,接着道:“后来被夫人知道,她勒令我不准再这么纵容小姐,并且为了让她体重恢复到正常,她决定把小姐带去曼彻斯特的一个庄园里“特训”。小姐表示强烈抗议,不想和我分离。但夫人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一旦决定某件事,除了特殊情况,基本没有挽回的余地。我和老爷都挺怕她的。最后我和小姐哭着分开。”听到这,木棉皱起眉头,现在的她对“分开”一类的字眼莫名敏感,这也让她开始揣测管家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管家看在眼里,“对了,木棉小姐,顺便和妳说一下老爷吧。大小姐的父亲,妳见过的。”他换了副打趣老友的腔调。

木棉疑惑地望着管家,想起流年的父亲,那个沧桑的人。

“老爷她并不受小姐的“宠爱”,原因他是一个很“沉闷”的人。虽然有家族产业的部分原因,但我觉得他更多是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女儿聊天,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这点,他们父女是一样的;父亲不表达自己;女儿没机会表达。所以他们总是在以一种很别扭的方式相处。真的是……说几次都不听,明明年轻时都那么调皮。”管家笑了出来,眼角有滴泪,“说回小姐吧。”

木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不了解的她始终抓不到关键,只好发出自己在听的“嗯”一声。

“分离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据我所知,小姐在和夫人到庄园那刻都是处在生闷气的状态;值得一提的是小姐的生闷气主要是不和你说话,类似于冷战,一般这种情况,只要强行给她抱住,然后道歉就行了。”管家朝木棉眨眼,似是在传授什么,“不过夫人可不会道歉,她的方法是——一条狗,确切说是一条训练好的边牧。黑白相加,很可爱。首先,夫人命令边牧牠不准接近小姐,并忽视小姐那满是好奇的目光,同时要不时地晃动那天雪白松软的尾巴,必要时还要从她眼前走过。小姐很快就抵抗不住(毕竟还小),一直章示抗议而紧攥的拳头也在这条摇摇晃晃的雪白尾巴下松开、试图抱住。但牠可不会轻松如小姐愿,毕竟夫人才是她的主人;牠轻轻一跳,就躲开小姐的怀抱;小姐不服气的再去抓,牠又再度躲开。接着一狗一人就在房子里追逐,最后还是追到夫人那,小姐才猛地想起自己是在“抗议”,彼此对视一眼,像是在说“改日再战”,小姐才悻悻离开。这一切都在夫人预料内,她命令边牧吃饭时在饭桌下用牠尾巴不断扫小姐的腿,勾引她。这一招很凑效,小姐小腿和心底被挠得急痒痒,可夫人就在她面前,她自然不愿屈服,毕竟才刚来不到一天就被吸引。夫人默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笑着吃着东西,都在她的预料中:小姐最后为了逃避这种诱惑,咬着牙把盘里的沙拉全吃了,躲到房间里,不愿出来。而这也预示说该“收网”了。必须要说的是:夫人不喜欢把一件事拖到隔天,只要能当天解决的,那她就一定会当天解决,——在深夜,小姐被房间门扒拉声吵醒,在这陌生的,她下意识感到害怕的呼唤我,可我并不在,她很快意识到这点,继而愤怒起把我和她分开的夫人;门还在扒拉,她全然没有一点害怕,心中怒火在燃烧,她朝着门喊,“让我睡觉!”声音蓦地停止,她骄傲的“哼”了声,但随即再度响起,她好像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边咬着牙,打开门,那条雪白松软的尾巴出现在眼前,她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是你啊。”她说。边牧“汪”了声,小姐随即就再度去抱那天尾巴,边牧躲开,小姐眼中升起某种决心,誓要抓到牠。于是一人一狗又在房子里追逐起来;不知不觉,小姐追得满头大汗,心想(后面她回来和我说的),“真狡猾!就是不跑进房间。”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就见到牠拐进一个房间,“真幸运!”她想。随后也跟着进了房间,还把门反锁上,俨然把牠当成真正的对手;小姐压低身子,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带起一阵风,呼地扑去——没中——又扑——没中。边牧灵敏的身姿在房间里闪转腾挪,一直到小姐用各种东西把牠堵在墙角,“你完了!”小姐喘着粗气,兴奋的说,而边牧吐着舌头,也不甘示弱的“汪汪”两声;小姐咬了咬牙,显然不满牠的负隅顽抗,倏地扑过去,边牧一跳,又躲开了。小姐气(累?)得没再动,躺在地上,不远处的边牧“汪”了声,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用爪子碰了碰她,没动,“汪汪!”牠又叫了两声,在小姐身边不断打转、打转,最后趴在小姐身边,用头不断蹭她,“抓到你了!”这时小姐猛地一动,紧紧抱住那条雪白松软的尾巴,后者不满叫着,不断挣扎,小姐不肯放手,且大喊“你输了、你输了!”,笑得很开心。这时她看见一双脚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一惊,手也松开,边牧躲到牠的主人后面,——小姐原本的笑脸顿时变得僵硬,强装镇定的起身(还不忘拍拍衣服),随后就要若无其事的离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夫人在她身后一把抱住她,接着丢到沙发上,也不说话,就紧紧抱住她,就像她抱着边牧尾巴一样。可沉默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夫人在小姐耳边,问:“怎么还不睡觉?”沉默,没有回应;边牧在沙发下吐着舌头,疲惫的躺着,“喜欢吗?”夫人继续说,小姐视线停在牠的身上,没说话,夫人又说,“不喜欢那我送回去了。”,“不要!”小姐说话了,但这办法实在卑鄙,小姐也意识到自己回应了、破功了,懊恼地鼓起腮帮子,又不说话;夫人笑了笑,摸着她头,说:“别生气了,等妳变轻了,妈妈就带妳回家,好吗?”她的语气对夫人自己而言说得上是妥协,小姐听出来了,但气还是没消,她觉得必须要好好惩罚这个妈妈,不能轻易原谅她,于是故作强硬,指了指地上的边牧,要求说:“那把牠留下!”夫人答应了,随后不断吻着小姐,小姐被吻得笑出声。

“给牠取个名字吧。”夫人说。

“那……”小姐视线在边牧上转了转,笑着说,“就叫‘戴森特米奇’!”

夫人不解,“为什么?”

小姐又笑了,说——”管家说到这停了下来,看向听得入神的木棉,木棉跟着追问,“为什么?”

“这个我觉得木棉小姐妳得自己去问小姐了。”

木棉呢喃了那句:“戴森特米奇……”见实在没头绪,便有些戛然而止的惆闷。

管家笑了,拿过早已自动熄屏的手机,打开相册,调出一张小女孩扎着髻,抱着狗身旁还站着母亲的照片,“来。”

木棉思绪看向照片,愣了愣,她又看向管家,她不懂了,她真的不懂了。

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些?

她试图从面前这双和蔼、慈祥的眼睛里问出答案,但他只是摇摇头,说:“这个妳得自己去问小姐。”

“我……”

“那木棉小姐,”他看了看时间,“我得去准备大小姐要做南瓜饼的材料了,晚点见,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就拿起不知何时收拾好的饭盒离开了病房。

“这算什么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木棉低下头,嘟囔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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