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渊和兰阖接应后，看时间已过两小时，打开星鹭写的字条，借手机拍照放大，只见字条上写着：
别搞错目标。有问题的是寻思。
安渊转达给兰阖将要离开，被叫住，递到手一个存储器。
“德斯兰有给你的话——还有，提防寻思。”
安渊转身离去时，听到兰阖说：“务必保护你身边那位，文星鹭，否则德斯兰的努力全部白费。”安渊转身，一抿嘴，皱眉答应了。
另一边，寻思清理掉尸体，导出安渊和星鹭身上的监控录像——安渊的没有收集到任何信息，星鹭的却不知为何一半就中止了。
——上传C55。
？
“有新任务？”寻思收到一条C55消息，内容是检测CADP003实验体的“转化度”，她放下特定联系设备，叹了口气。
——CADP003，C,A,P,D各是一位主管，003是实验编号。
——CADP003不单是个体编号，更是C55百年努力的结晶。
——CADP003是完美无暇的，无可代替的。
——CADP003背后，是宇宙的终极规律，蕴含的力量足以颠覆渺小的人类世界。
——CADP003，就是文星鹭。
………………
寻思作为该计划的“外圈人”，和那些“终极规律”无甚联系，一般监视工作偶尔会轮到她头上，“转化度”也一般不该由她来测试——然而地球的灾难给了她这个机会。
“转化度”，一个被技术和数据包装得纯良无害的名词——背后掩盖着多少血和泪，只有实验体本人明白。
目的是摧毁她的人性，培养她的仇恨——控制沉睡的猛兽，在苏醒前套住她的脖颈，磨利她的爪牙——永远朝向敌人。
寻思用沾着血的手指敲着枪身，思考如何完成这个任务。上头的要求是，让实验体不断残忍化。去体现这残忍化也并不太耗脑力——让她去杀死一个人足矣。
查阅前期的转化计划资料，她在弯岛所有村民中找到一个最佳人选，去当实验品。
她要触及实验体心中的那片阴影。
………………
“定四点钟的闹钟，睡会。”星鹭对整理装备的安渊说。
她们瞒着寻思上塔，正藏在塔三层。
星鹭虽然让安渊休息，自己反而站在窗边，嚼着安渊送给她的薄荷味口香糖，望着远处火光隐隐约约。口香糖的味道特别浓，也不一般辣，让她的神经仿佛在颤动，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或者说高速空转着——没有目的地想着东西，想的非常投入。她喜欢这种感觉，即使思考过的东西几乎记不住，但她依旧喜欢这种感觉。
她渐渐适应让脑海中丝线空间和思考同时进行，思考时偶尔通过定位看看岛上的景象——她感觉自己就像某个占卜师，看着黑暗中一枚水晶球。
好隆重的祭典…不忍心破坏啊…
即使厌恶整个世界，当世界真的毁灭，怀念以往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烦恼…
往事如流水，虽然流的都是苦水——困窘，伤害，还有绞尽脑汁的报复行动…
过去了吧…
她握着那根定位的丝线，让视野从弯岛起飞，环绕了地球一圈。
红的是岩浆，黑的是火山岩，灰的是荒地，花花绿绿的是没被破坏的地面…
以后带着安渊用传送门旅游吧…
………………
今年的“大祭”很特别。坏消息是，末日降临了，好消息是，神女彼邳也降临了。另外的坏消息是，神女是假冒的，另外的好消息是——大祭的前一天，神女被揭穿了——确实是假冒的。
岛上掌权的四个长老派手下观察了很久，证实那个神女就是人扮的。这样一来，留给岛民们的消息，就只有“末日降临”了。每个人都非常愤怒，除了长老们——因为权利终于回来了。
“神女”已经被派出去的大汉活捉了，只要明天去让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认罪，就能重回自己的位置了，当然，带几个会耍铳的把她打死，就当是她运气背罢了。
长老们这样想。
整村的人浩浩荡荡集结起来朝塔进发，领头的依旧是四个旗手，二十几个黑袍人——带着猎枪，走在前面。人群吵吵嚷嚷，愤怒地诅咒那个亵渎神明、弄虚作假、杀人放火、抢劫村民、狼狈为奸、无恶不作的混蛋、禽兽、寄生虫。每个人都带着“武器”：木棍扫帚、铁叉铁耙——有现成的木棍便不用斩木为兵了。有人甚至还带了一筐臭鸡蛋，不过没走多远就碎了几个，熏得周围人连连干呕。
他们就这样一路逼近中君塔。
长老不愿意让这些人塔往里面拥，毕竟这塔是他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玩女人的地方——玩好看的，玩不好看的；玩本地的，玩外地的——前些日子还有个外面来的，本来要引到塔里面，让几个儿子好好玩玩的，结果被另一家的傻儿子抢了先。那傻儿子挨了她一拳，眼睛瞎了一只。
总之，长老安排了一队枪手挡在人群前，打死塔上的人就把后面往回压，自己上塔。
不过塔上的冒牌货依旧稳稳当当站在那里。
“打死她！”“蠢货！”“王八蛋！”“从上面滚下来！”
……
岛民看到塔上的女人，破口大骂起来，他们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像是要决一死战。有人朝塔上扔臭鸡蛋，砸到了前面人的脑袋上，一圈人都干呕了起来。
从空中看，一群人围着一座塔，活像一窝受惊的蚂蚁，拥在圆形凹入地面的祭台边。四个长老扛着旗子，怒目瞪着塔上的女人——不知道她用了什么金蝉脱壳的方法，能逃过他们派出的刀斧手。计划有变，好在有身后的枪队，一个女人而已，还能敌得过枪子？
“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你要亵渎中君，你就不得好死！”一个长老把大旗戳在地面，朝着塔上大声斥责。
“吾…”寻思本想念出自己的台词，无奈插不上话。
“放枪！”长老一声令下，身后的黑袍人从袍子里掏出长管猎枪，对着塔上面发射。
星鹭早在放枪之前张开蒸发粒子屏，子弹打上去立刻消失。安渊听见枪声立刻扑倒星鹭，蹲在窗台下面。
“寻思！”安渊大喊一声，想冲出去，被星鹭拉住。
“她没事。”星鹭把安渊按回来。
五层的寻思听到枪声立刻卧倒，却发现一颗子弹都没打上来——窗户都没碎。
白烟散去，放枪的人和指挥放枪的人，还有扛着各式武器的岛民，都惊呆了，因为那个女人又站起来了——毫发无伤，好像子弹对她不起作用一样。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一轮铺天盖地的弹雨朝他们射过来，一瞬间前排的长老和黑袍人便在枪声中倒地。
寻思端起步枪扫射人群，血雨纷飞，安渊见了都浑身发毛。
人群骚乱，不过里面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正挤开人群，提着一大包东西走向塔。一个壮实，或者叫肥壮的独眼男踢开中枪倒地的黑袍人，站在祭台前。
塔上的寻思发现目标靠近，停止扫射，看着他扛着东西走到塔边。
“你把我爹杀了！！啊啊啊啊！！！”他大喊着从兜里掏出什么，靠近那一大包东西。
砰！他的手臂突然绽开血花，手上的东西掉在地上。他哀嚎着抱住手臂，满地打滚。
“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陪我眼睛！！你…”男人朝着塔上破口大骂。
话是这么说…一会怎么让CAPD003尽可能残忍杀掉他，还要想个办法…
寻思给安渊拨通电话——
“寻…”安渊接通，却立刻被星鹭抢走，“寻思？”
“你们在哪？”
“实验室。”
“这边弹药不够！暴动了！”
“在塔上？”
“对！五层！右边柜子有子弹，能快就快送过来！这边急用！”
“这就来！”
挂断。
“兰阖，引爆。”星鹭吐出嘴里的第三块口香糖，戴上耳塞，用安渊手机联系兰阖。
“砰！”
四颗埋在人群周围的月联产76式高爆音波弹同时炸开，巨大的音浪差不多让底下的人昏厥过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几支带着白色光尾的小型火箭从不同方向向人群飞去，在他们头顶向上拐弯，半空中炸开巨大的光球。
底下的人在两轮“轰炸”之下像被赶的苍蝇一样乱跑，塔前的人全跑光了，只剩下几个被安渊打得行动不了的黑袍人躺在地上——甚至长老都逃跑了。被打中手臂的独眼男还在地上慢慢爬。
另一边——
“我说了，她没事。”星鹭把手机塞给安渊。
“又有计划了？”安渊问。
“就在计划里。等几分钟我们上去。”
………………
沉默等待中，安渊纠结万分——寻思作为多年的挚友，突然要提防起来，难以接受；而星鹭，也是不可抛弃的人…
究竟为什么啊…
她垂下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问题。
“不是说和她对立呐。”星鹭坐在她旁边。
“嗯？”安渊缓缓抬起头。
“等寻思把C55派下来的任务做完，闲下来，再和她好好交流，我是这么打算的…”星鹭解释道，说着侧看一眼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没说一定要选一个呀，我也好寻思也好，都在你身边的。”星鹭看眼时间，从实验室骑电动车到塔，时间差不多这么长。
“嗯…”安渊眨眨眼，摸着德斯兰给她的存储器——关于寻思，德斯兰应该会给答案吧，“时间到了吗？”
“走吧。”两人跑上楼梯。
见到两人，寻思放下枪：“你俩来了啊…刚才好像有支援，下面的已经被打退了。”
“我说了，有暴动的，这下信了？”星鹭叉腰说。
寻思没有理会她，接着说：“赶紧下塔吧，离开弯岛。”实际上，她知道，“实验品”已经在塔下准备好了。
下到一楼，长老的儿子已经举起一把小手枪，指着星鹭。也许是考虑到胜率不高，他立刻开了枪。
“星鹭！！！”伴随枪声响起的还有安渊的叫声。
但她看到的却是另一幅光景：星鹭冲刺上去撞开了他拿枪的手，子弹朝一旁打过去。她顺势夺下枪扔到远处，趁他重心不稳压倒在地。
男人手腕被星鹭踩在脚下，另一只被反剪。星鹭全身重量压住他，使他失去反抗能力，但并没有就此罢休。她一只脚踩在他手臂受伤的地方，脚跟稳住地面，一只脚踩在他背上，半蹲着拽住他另一只胳膊，握住他的一根手指照反方向撇——折了。男人口中的呻吟立刻变成杀猪般的嚎叫。
拜她读过的《人体解剖学》所赐，她掰起手指毫不费劲，像电视里用念力掰弯勺子的魔术师。
杀戮欲望充斥全身，伴着肾上腺素狂飙。这个男的，他的敌意，他的相貌，他的行为，令星鹭回想起那段痛苦回忆——那份无助，那份困惑，那份痛苦…
等等。
她扭头看看两人，安渊扭过头去，不愿看到这幅景象，反而寻思直直看着她，动作有些奇怪——为什么在录像？
寻思装作自然，但根本逃不过星鹭眼睛，转眼间几度确认——她的确在录像。
——要录我杀人？
——为什么要录？
——C55要我杀人做什么？
——试探。
得出这个结论，星鹭想玩一手欲擒故纵，去故意迎合这场试探。
“一，二，三！”星鹭数着数连续掰断他三根手指，可能这种不留喘息机会的频率能让痛苦叠加到最大，而不至于让人昏厥吧。
不想杀了…装一下吧…
“啊！！！我错了我错了…敖啊啊啊啊啊！！”男人脸朝地哭喊着，希望星鹭可以放过他，不过星鹭一点没有理会，揪住他被掰断的手指左右扭着。
“想认错等我掰完再说！四——五！六！”星鹭再次数了三个数，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星鹭看眼安渊，喊道：“去找兰阖，我马上来！”
安渊拉着寻思离开了塔。
星鹭咔咔两下把他脱臼的指关节复原，又朝着男人脑袋开了一枪，不过子弹刚出膛就被蒸发粒子消灭——开枪只是为了让寻思听个响。
“无冤无仇的，走了。”
扔下男人在原地，星鹭从容不迫走出塔，不远处安渊和寻思在等着她。
上车后，星鹭依旧谈笑风生，令她身边的安渊汗毛倒竖，字面意义的杀人不眨眼，一回想，立刻又脊背发凉。
第二章，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