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辐辉法系·青铜一阶·黯!”
在冥狱之手与莉薇娅之间,一道黑色的屏障凭空出现。
紧接着,这块屏障在被冥狱之手触碰的瞬间瓦解。冥狱之手继续压下,在地面留下一道深达半米的巨大掌印。
片刻之后,冥狱之手悬浮至空中,掌心的赤红色眼睛扫过眼前,却没有搜索到莉薇娅的身影。
此时的莉薇娅,正藏身于一座断墙之后,蜷缩着身躯,尽可能不将自己暴露至冥狱之手的视线中。
冥狱之手,是以假定猩红之眼即是九狱之一,在其中存在着缉捕与关押罪人的冥狱神王而想象模拟出的魔法。冥狱之手,即是神王之手。其特性为其掌心的眼睛一旦看见目标,就会将其禁锢,进而以手掌的巨力将其捕获或碾碎。
在冥狱之手出现并发起攻击的时间内,莉薇娅同时施放了“缈”与“黯”两种魔法。
“黯”的效果,是还原无界辐辉的不可观测特性,制造出一块无法使任何信息通过的空间。利用黯的特性隔绝景象信息的传播,使莉薇娅脱离被禁锢的死地。而在此期间已完成施法准备的缈,则如同之前躲避尸鬼头领的攻击那般将莉薇娅送出了冥狱之手的扑杀范围。
还好这一次的攻击是从空中下落,黯的发动为莉薇娅争取到了冥狱之手的视线死角,否则即便是短暂地失去目标,冥狱之手也能立刻重新调整视线将她捕获。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白银级的魔法与青铜级的魔法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现在的莉薇娅不具备任何将其破解的手段。
而此刻,冥狱之手正在根据莉薇娅施法后残留的魔力痕迹追踪她,一旦它判断出莉薇娅的方位,它就将以战车般的力量和速度向她再度发起攻击。
拖时间一直躲下去呢?以马尔库特的魔法实力,再加上三个人的鲜血献祭,这只冥狱之手存在的时间恐怕会超过三天。期间有任何一个生物再度被它杀死,都会被吸干血液,再度延长它的存续。
这样下去,莉薇娅和这座小镇的人死光了它都还将存在于此!
莉薇娅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狼狈,染疫鬼王马尔库特,曾是暗星十环中的第十环,在她眼中最不入流的手下,如今竟敢如此羞辱她。
莉薇娅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必须要开始移动,因为冥狱之手已经顺着魔力残留开始靠近了过来。
首先,不能暴露在它的视线中,一旦被看见就完了。
正当她准备动身时,一股恶寒猛然传来。剧烈的魔法波动,意味着冥狱之手发起了攻击!
来不及思索太多,莉薇娅右手猛地一拍断墙,同时起身向一间破损的房屋里冲了过去。
在她刚迈出去两步时,冥狱之手已然冲破了断墙的阻碍。然而端墙并未崩塌,而是如沙子堆砌的海滩城堡一般,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化作沙尘,弥漫于整片空气中。
——青蓝法系·青铜一阶·土质变!
莉薇娅将原本坚固的泥墙转化为了散漫的西沙,利用沙尘对视线的阻隔,莉薇娅躲过了冥狱之手的锁定,冲进了房屋中。
虽然无法看见莉薇娅,但是冥狱之手显然发现了她的逃窜方向,调整姿态后,猛地撞入房屋。随即,更大量的烟尘散开,充斥了几乎整片街道。
莉薇娅对这整间房屋发动了土质变!
借着烟尘的掩护,她跑到了路口的喷泉后,利用雕像作为掩体,疲倦地蹲坐了下来,不断喘气。
——她的体能和魔力都已接近极限了。
尽管有着无人能及的魔力转化效率,“莉薇娅·卡梅利亚”也依旧只是一个在此以前从未进行过体能或魔法锻炼的平凡少女而已。在战斗中,她始终以最低的魔力消耗量去达成最优解。但为了阻碍冥狱之手的视线,她不得不进行连续的土质变,将尽可能多的土元素转化为沙尘,这让她的魔力储备轻易见底。
接下来该怎么办?
莉薇娅感到心脏在胸腔中狂跳着,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浑身都仿佛在逐渐麻痹。这是她作为“阿比索斯”时从未感受过的体验。
身处绝望的濒死体验。
忽然,一股极细微的魔法波动在她身旁传来。她低下头,看见在地面上,沙尘正在汇集组合成一行文字:
“逃走,请你替我们,拯救薇薇安娜·帕帕芙。”
莉薇娅一愣,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安娜。安娜也在看着她。
由于受到极星女神的祝福,安娜的血液无法被用于献祭,因而当另外三人都已化作干尸的当下,她仍旧一息尚存。
看见莉薇娅将目光转向自己,安娜嘴角用力扯起一丝微笑,直到这时,莉薇娅才注意到她正在做着一个魔法的施法准备。
“青蓝法……系·青铜……二阶·速度……增幅!”
莉薇娅感到身体产生了奇异的变化,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变快了,她立刻意识到,速度增幅的魔法已经对自己生效。
安娜看着她,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视。接着,安娜将目光转向了莉薇娅逃出来的那间房屋。莉薇娅看见她双手紧握,开始吟唱魔法:
“炽曜……法系·青……铜二阶·光之……箭!”
一支闪烁着璀璨金色的箭矢在安娜身前成型,随即射了出去。
在那一刹那,莉薇娅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她意识到,自己想阻止安娜那么做。她知道安娜做出这个行为的后果,她也知道安娜为何要这么做。
可是来不及了,光之箭已然射出,携带着坚决的意志,与某种莉薇娅无法理解的感情。
在射出光之箭的同时,安娜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施放了另一个魔法。与此同时,莉薇娅起身,向着街道的远端奋力狂奔。
“炽曜……法系·青铜一阶·闪光术——”
一阵强烈的亮光从莉薇娅身后爆发,近乎将附近的街区和房屋染成一片惨白。近乎同一时刻,猛烈的撞击声传入了莉薇娅的耳中,与之一同的,还有人体骨骼被尽数碾碎的死亡之音。
莉薇娅没有听见安娜的惨叫,那本该是一种极度痛苦的死法,或许冥狱之手的攻击过于猛烈,导致她在第一时间就失去了意识。又或者,只是因为脖颈被折断,导致她无法再发出声音。
莉薇娅希望是前者。
安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施放出的闪光术,足以在近距离致盲冥狱之手的眼睛一分钟左右。在速度增幅的加持下,莉薇娅迅速跑过街道,小镇的大门就在不远处。
在尸鬼攻城之时,这道本就不甚牢固的门便已被破坏。莉薇娅一边躲避着街道上乱七八糟的障碍物,一边跨越了小镇的大门。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跑,但是她不能停下来。因为在魔力消失之前,冥狱之手都会一直追踪她,直到将她彻底杀死。
这样能跑得掉吗?
——不能。
在失去施法者的持续维护后,速度增幅的有效时间仅有几分钟。更何况,即便有着速度增幅的效果,莉薇娅的速度也不会比全速冲刺的冥狱之手快。
要想破解,只有两种方法:
其一,破坏冥狱之手。
其二,杀死施法者。
但这两点,对现在的莉薇娅而言都绝无可能。
在前方等待的,依旧是死路一条!
仿佛要印证莉薇娅的预言一般,刚出小镇大门,正在全力狂奔中的她,四肢忽然如石化般陷入僵直。残存的动能使她向前重重摔倒,脸颊、嘴唇都被粗糙的地面磨破,血液瞬间糊了满脸。
冥狱之手看见她了!
莉薇娅没有任何迟疑,向身后施放了“黯”,在感到身体解除禁锢后立刻爬起。然而还未来得及让她站稳,随着一股呼啸的风声,冥狱之手已如战车般冲破了“黯”所形成的黑暗帘幕!
一眨眼,赤红色的眼睛和张开的巨掌已然贴至莉薇娅面前,她甚至能感受到风压作用在脸上的疼痛!
“缈”在这一刹那生效!
莉薇娅的身躯进入无界态中,冥狱之手第一时间没能抓住她,掀起的狂风将她轻如纸片的身体往后吹飞。
第一次攻击没有命中,冥狱之手毫无停顿地张开手指,第二次向她抓握而来。
她的身体已被冥狱之手的眼睛锁定,全身受到禁锢动弹不得;“缈”需要两秒以上的施法准备时间,不可能再施放第二次。她现在已经不再有任何方法可以保命,接下来等待她的,只有——
死亡!
但是,有一道意外而来的闪光比死亡更先一步接近了莉薇娅——
“附魔技·芒闪!”
一柄长枪飞掠而来,贴着莉薇娅的脸颊而过,正中冥狱之手的眼睛!
莉薇娅只感到一阵狂风刮得侧脸和耳朵生疼,身体的禁锢随即消失,逼近眼前的巨大手掌被长枪的冲击力带向相反的方向,死亡的危机在一瞬间解除。
冥狱之手被击退数米,长枪的这一记投掷破坏了它的眼睛,但它本身的强度和追踪魔力的能力使得它依旧存有战斗之力。
长枪的主人显然不打算给它再次行动的机会,莉薇娅的身侧,一道高挑的人影如风般急速掠过,眨眼跨过数米的距离,抓住了被她掷出的长枪的枪柄。
“附魔技·螺旋锋岚!”
魔力涌入,枪身立刻为狂风所包裹,冥狱之手的掌心瞬间被绞出一个血洞,随着狂风的扩散,整只巨手都被无数如刀片一般锋利的风之刃切成碎块,四散爆裂开来。
整体的崩溃使维持冥狱之手的魔力消散,这些碎块在空中便已化作一滩滩血水,洒满附近的树丛和地面。
干脆利落地将冥狱之手秒杀,手握白色长枪的少女看着周围血雨落下,皱紧了眉头。她转过身,看向呆坐在地上的莉薇娅,说:
“我是祈雨城的枪骑兵,伊莉丝·哈斯塔。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