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月尚早,正常该干嘛还干嘛。
陈青来到陈家村不久,应村长三番两次的邀请,成了村里的教书先生。
活儿不累,七天上两堂课,一堂课一个半时辰,月底给一筐鸡蛋当报酬。
早前就说好的,能教则教,不能教那也没办法。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读书识字挺重要,否则看不懂功法,理解不了其中深意,修炼天赋再强又有何用。
今早,陈青同往常一样,去村西边的茅屋,来上课的孩子陆续到齐。
一共二十一个小孩,年龄不一,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六岁。
真别说,这大半年教下来,稍难的古文姑且不论,他们认字写字倒全不在话下了。
陈青挺感慨,仅此而已,并不会倾注太多感情在里面。
“先生再见。”
今天的课上完了。
陈青送走他们,眼见马上中午,打算去地里摘几根黄瓜,顺便到水边睡一觉。
陈青作为陈家村的后来者,本没有田地,还是村长特意让出来了一块,种上一小片青菜。
到了陈青这个实力层次,无需顿顿餐食,偶尔做饭打牙祭。
一路上,微风拂面。
闻着两旁庄稼地独有的青涩味道,心旷神怡的同时,陈青的表现十分平静。
本该独自前行,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
不知从哪个角落出来的叶天霜,安静的跟在陈青身后不远。
很快,没被拒绝的叶天霜,俨然蹬鼻子上脸似的跟了上去,与陈青并肩而行。
“你很闲?”陈青目视前方的说道。
面对质问,叶天霜却说:“我警告过一气剑宗了,他们已经老实了。我没有提你,用了我的方式。”
此言一出,陈青脚下猛顿,先侧目后扭头,与身旁的叶天霜对上眼神。
一气剑宗乃齐阳国南方大派,底蕴深厚,强者如云,极武皇对上他们也要礼让三分。
陈青盯着她的眼眸,试图寻觅到一丝谎言的意味。
可惜,她意外的耿直。
她的话里还透露出另一层意思,一气剑宗都查不到的“杀手”情报,她暗中就人论事的直接给摆平了。
即表明,她知道“秀刺”是谁,那一定清楚秀刺是个雇佣兵。
陈青皱眉愈深,猛然开始心惊她的身份,究竟有多大的能量,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情报搜集到手段更是惊为天人。
她消失的这几年,到底去做了什么。
齐阳国该没她这号人物,非齐阳皇帝影响不了一气剑宗。
“你调查我?”陈青反问。
“我想补偿你。”叶天霜真诚说道,“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对外人提起你,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话到了这个份上,陈青能说什么,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陈青欲言止住,打消了询问她底细的念头,问了又能怎样,让她好人做到底,帮自己杀了林龙虎?
别开玩笑了,各自安好即可。
该知道的时候,不想知道都难。
“这么大的事,我好像给不了你什么等价的报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着一气剑宗那笔账,终究是个不小的隐患。
陈青若有所思。
叶天霜轻笑道:“是我自作主张,没给你添麻烦就好。”
她表现的格外谦卑友好,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凛然气势。
陈青竟有些看不透她的实力,遂问:“你住在天炎国境内?”
言语着,继续朝河堤的方向走去。
到了武皇境,勉强遁光闪现千里之外,御空飞行自不在话下,但在这乡野间根本没必要。
另一边,叶天霜闻言心动,冒着被反感的风险调查他,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开始渐渐关注自己了。
“算是吧,在天炎有些门路。”
“嗯。”
她硬凑上来,陈青没办法,只得任她跟着。
走上河堤的陡坡,复行百步路,得见一片葱郁菜畦,蔬果长势喜人。
陈青摘了几根黄瓜,自顾下了河堤另一端的平缓坡地,走进树林,来到浅岸边。
她跟着来了。
其实陈青跟她没什么好聊的话题,能说的只有她为什么离开。
为什么……
放以前,陈青想知道。
时过境迁,人都会变,陈青沉淀多年的心性变得惫懒,已然不愿主动。
她讲、就听。
不讲、不听。
若然陈青开了口,别人该以为有多在意她,对陈年往事仍耿耿于怀,学不会释然。
烈日当空,热浪阵阵。
好在头顶树荫浓密。
陈青蹲在水边洗着黄瓜,快洗完的时候犹豫了。
身后还有个人看着呢,不分给人家一根难免显得吝啬,好歹帮忙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麻烦。
不远处的叶天霜看到陈青起身,毫不犹豫的紧跟上去,相隔一个身位,同他一起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
他凝望辽阔奔流的河水,手中却递来一根翠绿黄瓜,叶天霜见状为之一呆,旋即压下激动接到手中。
然后就听他说:“我不喜欢欠人东西,等我有了合适的报酬再还你。”
叶天霜手握黄瓜,不太想吃,想留着收藏,带回去拿画框裱起来挂墙上。
叶天霜曾对这种心情感到不可思议,不知何时起,怀念变了质,改为深度的渴望。
可以理解。
久久怀念而不得,压抑的情绪无处释放,矛盾自然而然的激化,从而变成执念或疯狂。
与此同时,刚评价完自己的叶天霜,亦感到一阵惆怅。
他口说着报酬,俨然把黄瓜当作先付利息了吧,才不是真心想给。
看来他嘴上不说怨恨,内心深处仍有不忿的影子。
叶天霜暗自苦笑,索性明面道谢,暗中决定倾尽所能的补偿他,不求原谅,至少将关系缓和到正常交流的程度。
两人且吹着风,各自嘎吱嘎吱的吃着黄瓜,无所事事又忙的不可交。
陈青吃完就躺,打着哈欠闭上眼,一动不动宛如死尸。
过不久,微弱鼾声响起。
叶天霜的心思正深沉,寻声而望也是一愣,赫然看见睡着的陈青,毫无防备的样子。
“……”
林中有鸟叫,有风声,树叶沙沙响。
入神的叶天霜全然听不见了,整个人略微凌乱,费解他对自己等同于无的防备。
究竟是真累了,还是出于信任。
不得而知。
良久,叶天霜自嘲的否认后者,她自己都不信,暂时不配让陈青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