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
血肉在腐败，灵魂在侵蚀，诅咒在蔓延。
吱嘎——吱嘎——
牙齿啃噬着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锋利的门齿切断肌腱与神经，没有咀嚼便被囫囵吞噬下去。
腐烂的腥臭直冲大脑，让人肠胃痉挛。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双猩红的眼睛，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
“还不够......还不够。”不像是人类发出的，一道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抑制着什么......
他艰难的转过身子，多出来的肢体和墙壁相互碰撞，步伐沉重，墙壁上的灰烬也在震颤下纷纷掉落。
“吱吱——”
被踩中尾巴的老鼠抓咬着布满褶皱的与污秽之物的皮肤，它感到了痛苦与恐惧，它想挣脱。
“嗯？”这种挣扎引起了这团扭曲之物的注意，它缓缓抬起了尖利的爪牙，在微弱的烛火照耀下反射出一抹寒芒。
“吱吱！吱吱吱——噗！”挣扎声戛然而止，他挪开脚，手则缓缓抬起，上翻，老鼠的尸体垂在指甲上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就像一块破败的垃圾。
无神的瞳孔始终跟着摇摆着。
“嘶——”他发出一声喜悦的低吼声，将被扎穿脑袋的老鼠凑近自己的嘴巴。
不！不能！
他的眼中在震荡中恢复了清明，随即他的爬满青筋面容扭曲的看着近在唇边的老鼠尸体露出一副嫌弃、憎恶与愤怒的表情。
“啊啊啊啊！”他发出一阵震吼，用力的甩开了挂在自己爪子上的老鼠，就像一团泥巴一样被甩在墙上，又坠落在地。
啪嗒——
他抬起脚将它踩作一团肉沫，皮毛，血肉，内脏与恶臭的汁水混作一团，他憎恶着这肮脏的东西，又多踩了几脚。
“啊哈——啊哈——”大喘着气，一阵阵热气从他的嘴头喷出，弥散在这阴暗潮湿的垃圾堆中。
“该死......”长长的鬃发遮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从他那不成人声的语气中听出来，他感到非常的饥渴又愤恨。
“该死......”
“威尔曼——人终会因为贪婪与傲慢而自食恶果，事到如今你也终于相信这句话了吧，呵呵。”又是那不知何处传来的魔女的低语，带着几分嘲弄与讥讽。
“谁！”他条件反射似的转过头，却在发觉是是熟悉的声音后，厌恶的笑了起来：“是你，是你啊，魔女。”他不断重复着。
刺啦——刺啦——
这令人牙酸的牙齿摩擦声是属于妖鬼的敌意。
“多亏了，你那不切实际的计划，我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他一张开嘴腐败的脓液便沿着唇齿淌下。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个贱人！”他终于抛去了那套虚伪的礼节，以自己真正的心声示以魔女。
“你就是下水道里流淌的粪水！活该被人咒杀！”
他情绪愈发激动，覆盖在他身上的那身破败的大衣随着他的动作从身上滑下，露出他现在真正的模样——腐败者【corruptor】。
他只剩半截身子，脊柱在腰部以下扭曲变形，像一条狰狞的蛇缠绕在身下妖鬼的颈椎上。
他的皮肤早已腐烂脱落，露出暗红色的血肉，脓液从溃烂的伤口中渗出，顺着躯干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胳膊因诅咒而变得粗糙臃肿，像是被强行塞入了过多的血肉，关节处鼓起巨大的脓疮，疮口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蛆虫和黑色的腐肉。
就像一只正在凋零的大蜘蛛。
无序、亵渎这便是它带给人主观上的唯一感受，没有人会觉得这东西具有美感，丑陋得只会叫你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嘴上还是不饶人啊。”魔女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威尔曼的咒骂而产生任何波动：“和你现在的形象倒是分外搭配，这样听起来终于不违和了。”
“你！”
“跪下！”不容抗拒的嗓音从周遭各处传来，好像无数把铁锤同时砸中了威尔曼庞大的躯体，一瞬间冷汗便渗透了他的表皮。
他动作一滞，前肢突然使不上一点力气，整个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向前倾斜，扑到在地。
“就是这样.....”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些许满足的调调。
“你这个......魔女！”他的牙紧咬得渗出血来。
“总比你的魔物之身强，至少还能与人型行走于世界，而你呢，现在恐怕只能在阴沟里躲藏，靠吞噬老鼠蛆虫为生了。”她的声音无处不在，任凭威尔曼怎么挣扎都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别用那种眼神来看待我，走到这一步都是你的咎由自取，我不是没给过你退路，威尔曼先生，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逼到绝路上的，怨不得我。”
“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只是躲在你的幕后，让我来替你办完所有的脏事！所有！”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藏于无形的黑暗，仿佛要将那声音背后的人扯个稀巴烂。
“你自找的。”
“唔——”他瞪大了眼睛，脸被气得发抖，但那种无力感仍然遍布于全身，他说不出一句话。
空气保持着沉默，仿佛是在嘲笑着他如今这副可悲的样子——化为魔物在地上匍匐。
不知过了多久，威尔曼的挣扎逐渐僵硬，缓慢，最终停滞沉寂下来。
“哼啊——哼啊——”他喘着粗气，好像每一口呼吸都在撕裂他的肺部，带着腐臭与血腥的气息。
那双猩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黑暗，但眼中的愤怒与疯狂逐渐被一种深深的疲惫所取代。
死寂终于被打破。
“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别让我失望......我卑微的侍从。”
“哼啊——哼啊——”回应她的仍然只有那住建微弱的喘息声。
“化作我的养料，你的魂灵，你的血肉，命运早已注定，你……无法逃脱……”
......
这些天对于戴雅来说无疑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危机暂缓、友人相伴，神父也回到了教堂，只是比以前更忙了些许可能是因为庆典吧。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让她觉得这个冬日并不如往年刺骨，慈爱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为世人带来祝福与温暖。
唯一仍让自己感到困扰的莫过于自己身为魔女的身份了。
翠绿的瞳孔凝视着沐浴在阳光下的窗帘，微风轻轻拂过，帘角微微摇曳，像是无声的叹息。
伽罗尔毫无保留的向自己分享着一切，而自己呢？仍然在这种事上隐瞒着着伽罗尔，这是否有些不太公平，她不清楚。
她在想着如何该如何开口，向伽罗尔解释自己的一切，就连阳光都无法抚平自己内心的焦躁。
经过了这么多，他还会讨厌自己吗？她不敢确定，也不敢轻易试探。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戴雅，是我，伽罗尔。”
“嗯？哦......您进来吧。”她的声音有些慌乱，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
门被轻轻推开，伽罗尔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除去走的慢了些，仿佛一切如常。
“您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嗯，多谢关心，稍微活动活动没什么问题，那么戴雅，你呢，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有。”她有些紧张，声音断断续续。
“嗯——”伽罗尔只当戴雅刚刚起床不太清醒。
二人间陷入了沉默，戴雅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伽罗尔还在等着戴雅清醒过来。
这种氛围让戴雅的心理慌乱极了，连被子都被抓住了一道道的褶皱。
她觉得不能再等了，现在的房间没有别人正是询问伽罗尔关于魔女的看法的好机会。
“如果你今天没事的话......我。”
“那个！”戴雅的声音打断了伽罗尔。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
“您......没事。”
戴雅刚刚张起嘴，便又怯生生的撤回，随即撇开自己的视线不敢伽罗尔对视。
“怎么了戴雅？”
伽罗尔一脸茫然，仿佛对她的犹豫毫无察觉，这引得她心中一阵畏缩，，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再也问不出口。
既是因为害怕伽罗尔借由此联想到什么。
又害怕自己在得知答案后的痛苦与绝望，她还无法接受一个拒绝的结果，不能面对来自伽罗尔可能的憎恶——那对她而言，无异于最残酷的惩罚。
所以她放弃了。
目光游离不定，手不自觉的收回了自己的被褥中。
“戴雅？”
“没什么事，您去忙吧，我忘记刚才要说什么了，等我想起来会再去找您。”
伽罗尔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今天有个好主意......丽萨？”
“这就来！”门外传出了丽萨的声音。
一阵轻微的拖曳和摩擦声从走廊中传来，戴雅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心中的悲伤被短暂的好奇取代，她表现出有些好奇的模样。
“那是什么？”她轻声问道。
“你一定会喜欢它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
“嗯？”戴雅扭过头看向门口。
门缓缓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丽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推着一把精致的轮椅。
轮椅的框架由深色的橡木制成，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边缘雕刻着细腻的花纹，仿佛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着匠人的用心。轮子的金属辐条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向她打了个温柔的招呼。
戴雅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轻启，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双手不知安放在何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惊讶、好奇、欢喜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哀伤。
“这是……给我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不确定。
“归舰队日还有些日子，再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我......”戴雅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眶微微发热。
“不用这么矜持，”伽罗尔走近一步，语气轻柔：“我们喜欢你无拘无束的样子，每个人都喜欢看你笑着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所以不要每天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圣神也喜欢笑起来的女孩。”
戴雅低下头，指尖紧紧攥住被角，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跟丽萨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浪费外面这么好的天气，去外面逛逛吧，我们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