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声停了，只剩下母女两均匀的呼吸声。
云舒看着怀里女儿恬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弯起。
这时，主卧门被轻轻推开，林书航的母亲拿着一件婴儿毛毯走了出来。
她大约五十多岁，穿着得体的连衣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带着中年女性特有的那种温和又略带审视的气质。
她趁着周末过来看看儿子媳妇和宝贝孙女。
“哎哟，弹着琴就睡着啦？”
婆婆放轻脚步走来，“我们锦书就是乖，听着音乐就睡了。”
她说着，目光落在云舒怀里那个小身影上，眼神无比慈爱，伸出手想去接：“来，给奶奶抱抱。”
云舒抱着女儿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她知道婆婆是好意，也是真心疼爱锦书。
但对于育儿，她们之间存在不少观念上的差异。
比如这个“抱睡”的问题，她希望培养孩子自主入睡的能力。
她脸上维持着温和而礼貌的笑容，身体却微微侧开，避开了婆婆伸过来的手。
她无奈解释：“妈，孩子睡了就别动她了， 好不容易刚睡着，一动准醒，到时候又得哄半天。”
婆婆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但也没再坚持。
她的目光扫过钢琴旁边的小书桌，那里摊着几本医学书籍，上面有用荧光笔做的标记。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年轻人讲究多。”
婆婆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像是随意闲聊，“不过云舒啊，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了。锦书睡着了，你还坐在这儿，怎么不去床上躺会儿？我看你桌上还摊着那么多厚厚的医学书呢……”
她看着云舒说：“带孩子头几个月最熬人了，还是要多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自己身体也要顾好，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呢？”
言下之意，云舒对孩子不够上心，心思还在学业和工作上。
云舒搭在琴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听懂了婆婆的潜台词，心里有些烦躁。
又来了……
她觉得无语。
看几本书而已。
再说，照顾锦书我哪里不上心了？
但这些话，她不好对婆婆多说。
毕竟是长辈，是锦书的亲奶奶，也是关心这个家。
她能说什么呢，说她育儿观念落后，还是争辩自己并没有忽视孩子？
那样只会引发不必要的矛盾。
云舒心里不舒服，但脸上得体的笑容不变。
她说：‘’妈，我知道，谢谢您关心，我就是随便翻翻，怕回医院跟不上。”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一眼怀里睡熟的女儿，顺势站起身：“妈，我带锦书回房躺会儿，您先坐会儿，看看电视？”
婆婆看她小心翼翼抱着孙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嗯，去吧去吧，孩子睡觉要紧。”
云舒点点头，转身，抱着女儿走向卧室。
将烦躁与无奈，轻轻关在身后。
怀里，女儿的身体温热柔软，呼吸均匀洒在她的颈窝。
这个小人儿，是她最踏实的慰藉。
……
夜晚。
林家老宅书房。
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茶香。
林母坐在红木沙发上，翻着一本教科书。
她的心思显然不在上面，眉头微微蹙着，脸上带着点未消的郁闷。
她对坐在对面的丈夫抱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难伺候。”
林父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今天我去书航那边，锦书睡着了，我看云舒一直抱着，想着帮她抱一会儿。”
“她倒好，拦着不让，说什么怕弄醒了不好哄，还说老一直抱着睡会养成坏习惯，你说说，哪个孩子不是这么抱大的？我们那时候带书航和小煜，也没见养成什么坏习惯。”
她语气里的不满很明显：“还有啊，孩子睡了，她自己也不去休息，捧着那些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医学书看。我说她两句，让她多休息，心思多放在孩子身上，她就跟我说什么要准备回医院上班，这心思啊，我看没完全放在家里和孩子身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
她看了林父一眼，又补充道：“说句不好听的，她自己妈不是走得早吗？这带孩子的事，细枝末节的，谁教过她？没人手把手好好指导，她自己琢磨着来，能带明白吗？别看她是学医的，这带孩子和看病可不是一回事！万一……”
她没再说下去，但显然，她不是很信任这个儿媳。
她对儿媳今天的做法颇有微词，甚至将担忧延伸到云舒缺失的母教上。
林父安静听着。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呷了一口。
他不紧不慢开口：“你今天下午……怎么这么闲？你学校那边的课都上完了？”
林母说：“我……这不是周末嘛。”
“周末也该备备课，或者看看专业书嘛。”
林父放下茶杯，看着妻子，“行了，孩子们的事，你少操心吧。”
他说：“云舒是医生，自己又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都是个有主意的，育儿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锦书现在能吃能睡，健健康康，不挺好的。至于抱不抱，看不看书，是不是带得明白，那是人家小两口自己的事。”
他拿起茶壶，给妻子的杯子续上水，“年轻人过日子，有年轻人的模式，咱们能帮就帮，帮不上，或者人家不需要，就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去指手画脚。 ”
“我这不是关心他们嘛……”
林母小声嘟囔，底气明显不足。
“关心的方式有很多种。”
林父看了她一眼，“你有时间去琢磨儿媳妇怎么带孙女，不如多花点心思管管咱们家那个小煜！”
提到小女儿，林父的眉头也皱了一下。
“她刚上高中，心思就完全不在学习上，上次月考成绩单看了吗？是不是又不好看？”
林父看着妻子，“她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学坏的时候，你不操心她，反而盯着儿子儿媳妇那点事儿，有什么用？先把自己女儿管教好了再说。”
林母被丈夫这番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小女儿确实让她头疼，成绩一直吊车尾，心思又野，说两句就顶嘴。
被丈夫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精力放错了地方。
她彻底没话说，心里盘算着明天得跟小煜好好谈谈。
林父看妻子不再抱怨，重新看起书。
家和万事兴。
他向来觉得父母子女之间不必靠得太近，人与人之间相处难免要生是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