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墨潜入庄园时所搭载的那辆马车上,尹墨和诺娜两人及时混入了其中。
两人共同挤进了安全的车厢内,马车厢内弥漫着干草和尘土的干燥气息,混杂着两人急促未平的呼吸。
但是,即使卸完货物后的空间足以容纳数人,但尹墨和诺娜几乎是肩贴着肩,膝抵着膝蜷缩在黑暗当中。
这并非尹墨的意思,只是诺娜刻意地凑近。
不久,车夫也恰好赶到,抱怨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后,便急冲冲地驾车赶去,似乎他也害怕莫名牵扯进了这次爆炸当中。
忽然,马车猛地一动,再次辘辘前行,诺娜因惯性微微向后一仰,尹墨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指尖短暂地擦过她的后背。
两人皆是一僵,随即又迅速分开,各自转向一边,似乎都被那瞬间的触碰烫到,可却依旧保持着那一点触目可及的距离。
导致一路上,车厢内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单调声响和彼此尽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呼吸。
除此之外,出来的过程意外的很顺利,再次经历了一段较为颠簸的路后,马车最终停在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角落。
外界的声浪瞬间涌来,与庄园内的死寂和紧张判若两个世界。
尹墨率先跳下车,夜晚清凉的空气顿时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警惕地迅速扫视四周——
这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角落,人流如织,因为太过热闹,无人留意这辆刚刚停靠的普通马车。
抬头望去,绚烂的烟花在不远处的夜空炸开,忽明忽暗的光亮映照着一张张洋溢着无忧无虑笑容的脸庞。
确认安全后,尹墨不由分说地向着一脸懵逼的车夫付了足够以当车费和补偿的金钱,随后便向车内的诺娜伸出了手。
两人共同向四周望去。
只见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流如织,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欢快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而喧闹的生机。
“果然……”
尹墨低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祭典的喧嚣和烟花,完美地掩盖了庄园内部的爆炸与骚乱,亚克为了维持表面稳定,必然下令祭典照常进行,甚至可能更加热烈,以饰太平。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直接返回学院。”
尹墨转过身,语气急促而坚定,对诺娜说道。
“只要到了学院范围内,受院规保护,即使是马尔库斯家也不能轻易……”
可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诺娜并没有跟上他的思路,甚至没有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她只是站在马车旁,微微仰着头,出神地望着不远处一个被暖色灯光笼罩的糖食摊位。
那些晶莹剔透的糖壳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周围挤满了嬉笑欢闹的孩童和学生。
集市璀璨的灯火尽数落进她那双总是盛着讥诮或冷漠的红瞳里,竟点燃了一种尹墨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明亮的光彩,那里面有一丝茫然,一点新奇,还有更多他无法解读的汹涌情绪。
“诺娜?”
尹墨催促道,伸手想去拉她。
然而,他的手却被诺娜反手一把抓住,五指被紧紧扣住。
下一秒,他只觉得一股远超自己预料的力量传来,整个人被她猛地拽进了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窄巷里。
“唔!”
随后,他的后背撞在冰冷的砖墙上,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紧接着,诺娜的手臂直接撑在了他耳侧的墙壁上,将他困在了她和墙壁之间。
巷子外祭典的喧闹声变得模糊,只有一丝微弱昏暗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尹墨愣住了,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诺娜微微仰头看着他,脸颊泛着一些不自然的红晕,呼吸似乎比刚才逃跑时还要急促几分。
她努力想摆出平日里那副高傲的、掌控一切的神情,但眼底闪烁的波动和微微颤抖的声线却泄露了截然不同的心绪。
“听着,尹墨。”
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别扭,却奇异地混合进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娇”嗔的语调,虽然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
“你的那个‘要求’……牵手的那个,已经用完了。”
她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他的嘴唇,带着一种蛮横且不容拒绝的气势。
“所以,我现在也根本不欠你什么了……明白了吗?”
诺娜强调着,眼睛死死盯着他,确认他是否接收到了这个“重要”的信息。
可尹墨完全懵了,大脑一时无法处理眼前的情况,根本理解不了诺娜这时候是什么想法:
“诺娜,你……”
“而且……”
诺娜打断他,那双眼睛紧锁着他,像是要确认他的每一丝反应。
“别忘了,我的实力也比你更强。你……你根本掌控不了我。”
她的声音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语却带上了一种奇异而近乎宣誓般的占有欲:
“但是……我却能掌控你。”
这句话说完,她的脸又逼近了几分,那双软嫩的嘴唇几乎就要霸道地、不由分说地印下来——
尹墨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呼吸窒住,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地紧贴在冰冷的砖墙上,心里莫名期待着,等待着那未知预料中的触碰。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下。
他不禁疑惑地,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撞进了诺娜骤然绽放,无比灿烂的笑容里。
那笑容驱散了所有阴霾和骄傲,以及那所剩无几的伪装,纯粹得如同此刻夜空中最绚烂的那朵烟花,带着一种挣脱枷锁后的肆意和鲜活。
“所以——”
她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快和期待,并紧紧抓着他的手。
“别管那些烦人的追兵了!也别想什么学院了!”
“今晚,就现在……”
“和我一起享受祭典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巷外的流光溢彩,也倒映着他错愕的脸庞。
那是一种纯粹而不容置疑的邀请,是一个少女在挣脱牢笼后,对自由和快乐最直接、最热烈的索求。
她拉着他,不再是逃亡时的紧张,而是带着一种雀跃的激动,想要将他彻底拖入这片她从未真正融入过的,人间烟火的喧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