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嘉抱着那套扎眼的女装和行李，跟在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影子里的林小沫身后，走向那栋编号“四”的宿舍楼。
宿舍楼的外观比预想的要“高级”不少，足有六层，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更像一座小型公寓楼。
银灰色的合金外墙与巨大的落地窗整齐排列，不少窗内亮着温暖或冷冽的光线。
入口是宽敞的自动感应玻璃门，里面灯火通明，地面光洁如镜，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接待机器人停驻在角落，时不时的响起断断续续的机械音：“欢迎....欢迎....”。
“呼....”陆仁嘉心里那点关于“贫民窟”的担忧稍微散去了一些，看来边缘区虽然等级低，但硬件设施似乎没亏待？至少表面功夫做得不错。
两人沉默地走进电梯，电梯内部空间不小，显示着楼层信息，陆仁嘉按下“4”。电梯无声而平稳地上升。
“叮。”
四楼到了，电梯门滑开，外面是一条铺着灰色地毯的安静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带有独立门牌号的门，404在走廊尽头。
走到门前，陆仁嘉深吸一口气，做好了面对“惊喜”的心理准备，他掏出那张激活身份的黑卡，对着门禁感应区刷了一下。
“嘀，身份验证通过。陆仁嘉学员，欢迎进入404宿舍。”门内传来熟悉的，十分热情的电子合成音。
金属门向内滑开。
预想中的狭窄逼仄并未出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相当开阔的公寓式客厅！
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套看起来相当舒适的组合沙发，围着一个小巧的玻璃茶几，沙发对面墙壁上挂着一面巨大的，处于待机状态的虚拟屏幕。
客厅一侧是开放式的厨房区域，嵌入式冰箱，电磁炉，微波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洗碗机。
另一侧则是一个明亮的落地窗阳台，外面是霓虹闪烁的边缘区夜景，整个空间整洁，明亮，充满了现代感，与陆仁嘉之前脑补的“破败”和“实验室”景象天差地别。
“哇....”陆仁嘉忍不住小声惊叹，这条件....比那该死的出租屋还要好！二十万包四年伙食住这种地方？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象牙塔是吧，我熟！
就在这时，沙发中央那个小巧的玻璃茶几表面突然亮起，投射出一个清晰的虚拟屏幕，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几行字：
【404宿舍成员信息】
菲利丝(Philys)，性别：女，状态：在室
夏安(Xia An)，性别：女，状态：未归
林小沫(Lin Xiaomo)，性别：女，状态：在室
陆仁嘉(Lu Renjia)，性别：男，状态：在室
陆仁嘉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屏幕上那醒目的“女”，“女”，“女”....以及自己孤零零的“男”上。
四人间？！
三个女室友？！
等等，性别栏是不是写错了？！
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正常男性的本能兴奋感，混杂着“躺平党”对“麻烦”的天然警惕，瞬间冲上陆仁嘉的脑门，他下意识地环顾整个客厅。
客厅里确实有人。
就在那张看起来非常舒适的米白色大沙发上，一个少女正懒洋洋地陷在里面。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印着某种卡通猫图案的白色纯棉T恤，长度刚好遮到大腿中部，两条光洁的长腿随意地交叠着，一只脚丫还无意识地晃荡着。
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正聚精会神地刷着个人终端，投射出的虚拟屏幕上滚动着花花绿绿的信息流。
她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袋刚开封的薯片，偶尔伸进去摸出一片，“咔嚓”一声送进嘴里，碎屑掉在T恤上也浑然不觉。
浅栗色的短发乱蓬蓬的，有几缕不听话地翘着，侧脸线条柔和，带着点婴儿肥，鼻梁小巧挺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宅”，“懒散”和“完全不在意形象”的气息。
林小沫怯生生地拉了拉陆仁嘉的衣角，用几乎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我前两天来的时候....宿舍就我一个人....她....应该是今天刚到的....我也不认识....”
陆仁嘉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各种念头，从“卧槽学院搞什么鬼男女混住？”到“这福利是不是有点太好了？”再到“以后日子会不会很麻烦？”，最终，“初来乍到先搞好关系”的底层逻辑占了上风。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友好且无害，朝着沙发上的少女走去。
“咳，你好。”陆仁嘉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沙发上的少女像是被惊扰了美梦，身体不明显地僵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地抬起头，一双带着点困倦和被打扰了的不爽的深棕色眼睛瞥了过来。
她的视线在陆仁嘉身上停留了一秒，似乎有些疑惑这个陌生男性为什么会出现在女生宿舍，又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那套女装校服上，眼神里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某种微妙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活脱脱在说“哦，是个变态”。
陆仁嘉被她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赶紧解释：“别误会！这衣服是学院发的！我叫陆仁嘉，是404的新室友。”他指了指茶几上还在显示的虚拟屏幕：“喏，上面有我名字。”
少女的目光这才转向茶几屏幕，看到“陆仁嘉，男，在室”的信息，脸上那点嫌弃才稍微淡去，但漫不经心和疏离感依旧很浓。
她没说话，只是又“咔嚓”一声咬碎了一片薯片，算是听到了。
陆仁嘉硬着头皮，本着“坦诚相见”的随遇而安社交原则，继续自我介绍：“那个....我的权能....嗯....二阶，E级。”他说出“E级”的时候，语气尽量平淡。
“能力嘛....窃取，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权能能窃取啥....”他自嘲地笑了笑，试图营造一种“我是无害佛系青年”的氛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另外两个空着的卧室门，又看向沙发少女：“你呢？菲利丝对吧？你的权能是....？”他试图开启话题，打破这尴尬的空气。
菲利丝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终端屏幕上完全移开，眸子**懒洋洋地**打量着陆仁嘉，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到的，不太重要的家具。
她咽下嘴里的薯片，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调调，语速不快，透着一股子“随便”：
“菲利丝，二阶，E级。”她晃了晃手里的终端，屏幕上快速闪过一个复杂的几何结构图案，又瞬间消失。
“能力抹除。”她似乎对自己的能力也兴致缺缺，显然对这位新来的E级男室友失去了继续交流的兴趣。
陆仁嘉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看来这位室友是个慵懒系宅女，不太好打交道。
他正想着接下来该说什么，或者干脆也找个角落当个安静的美男子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小沫。
只见林小沫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玄关的位置，双手紧张地绞着那件宽大男装校服的衣角，眼睛一会儿看看陆仁嘉，一会儿又看看沙发上完全无视了她的菲利丝，脸上写满了局促不安，如同误入陌生领地的小动物。
菲利丝的目光掠过陆仁嘉，看向躲在他身后的林小沫，像是在确认什么，瞥了一眼又瞬间移开。
......
卧室不算大，但对于一个人来讲，空间充裕，除了基础的设施外，还附带一个小型浴室与厕所，不用再像高中那会儿，为了洗个澡还得和舍友“双排”，他总抱怨十人寝只有两个厕所，是二十三世纪最反人类的设计....
陆仁嘉将床铺好，扑通躺了上去，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皮渐渐合拢....
“滴滴滴！”
手腕处的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滴滴声，惊得陆仁嘉弹了起来。没等反应，一道虚拟屏幕就蹦了出来：
“致各位新入学的学员们，各位象征龙国未来的权能者们，我是龙渊学院Ai兼学员们的助手，泰拉。”
“在此诚挚热烈的欢迎各位新学员加入龙渊这个权能者的大家庭。”
该死的，快要睡觉给我吵醒就为了说这破事？陆仁嘉刚想摘下手环睡觉，却听到了那自称泰拉AI的下一句话：
“请各位新学员们前往各自区域内的竞技场，进行分班以及入学考试。”
随着泰拉的话语落下，终端的虚拟屏幕自动切换成地图，目的地边缘区竞技场。
好吧，就算再困也不得不去了。他可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被记一次旷课....
缓缓推开门，菲利丝还在沙发上玩着终端，而她的身旁，林小沫正神经兮兮地盯着她，纤细的手指想要戳戳菲利丝的脸颊，却被她突然转过来的眼神吓退：“你干嘛？”
林小沫吓得站了起来，她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菲利丝：“你，你，你，能看见我？！”
“你在说什么废话，我又不眼瞎。”菲利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也能看到林小沫？这是什么情况....陆仁嘉挠了挠脑袋，思考着但却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能力，难道不是只对高阶高等级权能者无效吗....
他咳了两声，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咳，你们，也收到那什么泰拉的信息了吧？”
林小沫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她的世界观再一次被重创，菲利丝则转过头看向陆仁嘉：“收到了，怎么？你要去？”
“不去，也行吗？”陆仁嘉疑惑地问道，“难道不会被记名？”
“你傻了吧，”菲利丝的语气带着点见怪不怪：“像我们E级只需要呆在宿舍混吃等死就好啦，去竞技场给那群人胖揍一遍？”菲莉丝说着陆仁嘉一时没太明白的话，他只感觉眼前这位少女有些....难以理解。
“你也是E级吧？”菲莉丝罕见地站了起来，无视站在一旁的林小沫，走近陆仁嘉：“附身，你太高了。”
陆仁嘉不明所以，只好照做，只见菲莉丝的手心凝聚出一抹漆黑，宛如黑洞般的物质。
就在这光团逐渐膨胀之际，一道道红光突兀锁定菲莉丝的脑门，花盆，猫眼，甚至是沙发缝隙，仿佛里面藏着无形的狙击手，正用红外线逼她停下这危险的举动。
“看吧，这就是学院对我们这些E级的掌控。”她手中的能量消去，伸手揉了揉陆仁嘉的头发：“真乖呢，就像小狗一样....啊，不对，”她突然收回了手：“懂了吗？学院把我们三位E级塞进同一个宿舍，就是为了监控这骇人的能力。”
什么意思？这能力很恐怖？可E级不是最低级的等级吗？为什么，会被学院监控？！甚至，甚至就连宿舍都装了这么多摄像头....
“....我....我不是E级....我是D级....”林小沫绞着衣角，细弱蚊呐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菲莉丝眼皮都没抬，重新躺回沙发：“所以你去不去都无所谓，四年都待在宿舍也不会有事，学院只求着我们不要动用那能力。”
陆仁嘉脸上的表情来回切换，最终妥协的叹了口气，像是投降的朝林小沫叫了一声：“走了....”
... ...
金属长椅硌得屁股疼，陆仁嘉环视这个属于边缘区的小型竞技场，稀稀拉拉，两百多号人，空气里飘着“走个过场”的懈怠味儿。
强制性？他撇撇嘴，想起终端上那条冰冷的通知：“缺席者，本月基础资源（含宿舍能源，训练场使用权，基础医疗配额）冻结。”
行吧，躺平也得有电用，有地方躺，不能感冒了硬抗，这理由，比食堂炸鸡腿实在，也更恶心人。
场地中央，几个巨大的银色休眠仓像棺材似的摆着，一个穿着教师制服，拧着眉毛的男人，正指挥一个壮得跟人形机甲似的学员搬仓。
教师脸上写满了“晦气”，脚尖不耐烦地点着地，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污染，那壮汉学员倒是卖力，吭哧吭哧，汗珠子砸在合金地板上。
陆仁嘉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刷着终端，只能用学院网，真操蛋，旁边的林小沫缩得像只鹌鹑，他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入口处。
菲利丝？她居然来了！
栗色短发依旧乱翘，深蓝制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披着，拉链都没拉全，露出里面那件熟悉的卡通猫T恤，她没往陆仁嘉这边看，自顾自找了个最角落，阴影最浓的位置，懒洋洋地靠墙一歪，掏出终端开始刷，那架势，不像来考试，像来网咖包夜。
教师开始扯着嗓子点名，手里拿着个平板，挨个扫学员手腕上的终端，确认到场，确认网络接入正常。效率倒是挺高。
轮到林小沫时，教师对着她皱了下眉，平板“嘀”一声确认了，他撇撇嘴，没多说，直接到下一个，陆仁嘉心里冷笑：得，连教师都懒得演一下“看不见”。
“陆仁嘉！”教师声音带着点不耐。
“到。”陆仁嘉懒洋洋地应了声，刷了终端。
确认完毕，教师像挥苍蝇一样摆摆手：“所有人，按编号进仓！动作快点！别耽误时间！”
休眠仓舱门嘶嘶滑开，露出里面柔软的衬垫和复杂的感应接口，陆仁嘉认命地爬进去，衬垫贴着后背。
舱门合拢前，他最后瞥了一眼角落的菲利丝，她还盯着终端屏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着，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黑暗笼罩，意识被轻柔地拽离。
虚拟空间加载完成的提示音响起，眼前是一片纯白的平台，无边无际。
“学员陆仁嘉，E级权能：窃取。请对目标假人发动你的能力。”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正前方，一个光秃秃的合金假人立着。
陆仁嘉扯了扯嘴角，行吧，表演时间，他集中精神，调动体内那点微弱得可怜的力量，感受着它，锁定目标。
“窃取，呃，窃取什么呢？算了管他呢，窃取！”
发动！
一枚一百面金色骰子忽的出现在眼前，随着它掉落在地发出轻响，点数扭到“95”，耳边传来一道如梦呓般的低语声：“判定95....成功....”
假人却纹丝不动，连根毛都没掉，平台上死寂一片。
几秒后，冰冷的系统音再次响起，毫无波澜：
“能力发动确认，作用对象：无。能量反应：未检测到有效变化。破坏力评估：E-（无效），记录完毕。”
陆仁嘉面无表情地退出了虚拟空间，休眠仓盖子打开，竞技场略显嘈杂的声音涌了进来，他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意料之中。
E级废物，名副其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