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一宿未眠，当清晨的阳光穿透薄薄的窗帘时，他挣扎着坐起身子，盯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有着大大黑眼圈的少年。因此当他打开门，发现走廊里的美里同样顶着黑眼圈时，两人心照不宣地无奈一笑。
“NERV要忙死了。”美里调侃道，翻阅通讯器里58个未接来电，“我们从未做好一天打一个使徒的准备，而现在来看，使徒入侵的时间间隔甚至不到一天。”
林默的心又一次揪紧了，他看着冲上楼梯的二科特工，一把拉开窗帘看向窗外，一个蓝色的、规则的棱形椎体漂浮在第三新东京市上空。
雷天使来了。
他扣好衬衫的扣子，跟着美里大步流星地走下楼梯，美里将紫色的长发梳成一个马尾辫，边走边进行战略布置：“第一适格者将驾驶零号机出击，这一次你是备用驾驶员。”
“等等？”林默疑惑地拉住美里的胳膊，问道：“为什么不是我打头阵？绫波的伤还没好吧？”
美里挣脱他的束缚，接着半蹲下身来，温柔的大姐姐形象再一次取代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葛城上尉。
“我很抱歉，但碇司令在凌晨宣布了冻结初号机的命令，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不能让你在没有通讯的情况下再次出击了。”
“可是……”林默提高了声音，“零号机是原型机，不是吗？它的作战能力远远不如初号机，况且绫波她……她……”
“小默。”林默注意到她又一次用了昵称，“我无权干涉碇司令的决定，他对我下达的命令是，如果绫波无法出击，那就你来驾驶零号机。”
“果然，无论如何初号机不能再出击了，对吧？”
“这是为你好。”美里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林默在内心冷哼一声，碇源堂只是在担心唯罢了，他想要确保初号机的核心依然是他的爱人，而初号机反常的举动加剧了他的不安。他并不想关心那个老混蛋是怎么想的，从始至终，碇源堂的心里只有唯一个人，而他的所有举动也都是为了唯。
只是，绫波丽……
美里前方是巨大的战术投影，雷天使静静地悬浮在城市上空，伊吹摩耶等技术员正在拼命分析，律子双手插兜，站在她的身旁。
“试点火力打击，分析它的弱点。”
“收到。”日向诚摁下按钮。
排山倒海的火箭弹从四面八方向使徒进攻，不出意料地撞击在AT立场上，接着原封不动地弹回去。美里皱了皱眉，看着反射回去的火箭弹将自卫队的阵地炸得粉碎。
“无死角防御。”律子简单总结道。
美里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喊道：“EVA零号机，出击！”
预想的震动并没有到来，她疑惑地看向零号机的插入栓，那里空空如也。
“怎么？第一适格者呢？给我接机库通讯！”
青叶茂标志性的长发和尖鼻子浮现在全息投影上，他略带无奈地回复道：“第三适格者在机库里，他试图阻止第一适格者驾驶零号机。”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林默张开双臂，第三次拦在绫波丽前进的道路上。
“让开。”她的语言依然简单地不容置疑。
“绫波，你听我说。”林默绝望地试图靠近绫波丽，但她立刻后退相同的距离。“雷天使需要阳电子步枪才能击败，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让开。”绫波丽依然重复那两个字。
他有一种和机器人聊天的感觉，这让他心烦意乱，但无论如何不能让绫波丽驾驶，原著中的情节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那时碇真嗣驾驶初号机刚刚发射，就被雷天使的光束击穿了胸前装甲。
零号机只会更惨烈。
“你不是工具！”他提高了声音，“你有权拒绝这一切！你有权拒绝一场必败的战斗！”
“让开。”
“绫波丽！”他不顾一切地大喊。
“啪！”
林默被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左脸颊火辣辣地疼，蓝发少女那红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怒气。
“你不信任碇司令吗？”
林默无言以对，他心里有一种恶意正在膨胀，既然这个人偶这么想去送死，那就让她去吧，反正死了还有下一个。他带着这种恶意后退几步，为绫波丽让开了道路。
但绫波丽并没有动，她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很轻。
“你拜托我照顾碇真嗣…我知道这不是司令的命令。”她停顿了一瞬，那红宝石般的眼瞳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
“但，我会做到的。”
林默全身猛地一震！如遭雷击！刚才膨胀开的恶意，像是被这句话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瞬间泄尽，只留下满胸腔冰冷的愧疚与剧痛。他眼睁睁看着那单薄的身影笨拙地爬进插入栓，视野刹那模糊。零号机的固定架层层打开，沉闷的发射声传来。他没有勇气再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脸埋在手掌里，压抑的呜咽声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指缝。
几乎是零号机发射到地表的一瞬间，使徒从核心放出的高能粒子束就打在了机甲表面。
“啊！！！！！！”
监控画面里，绫波丽的身体以一种可怕的角度扭曲蜷缩，在座位上疯狂痉挛！伴随着她非人的、凄厉的惨叫！
“回收零号机！”美里吼道，“立刻！”
装甲大楼从地面升起，挡住了那残酷的光束，零号机原路返回地下机库。摩耶害怕地低下头，不愿去看插入栓的实时监控，少女依然在绝望地尖叫。
“医疗组准备接收驾驶员！”美里几乎失控地大叫，下意识地拍打着控制台，指节发白。
“医疗组准备就绪。”通讯窗口出现青叶茂的脸庞，“机库已做好收容准备……”
“使徒开始变形！”日向诚大吼道。
所有人的目光暂时从惨叫的少女那里移开，虽然她的尖叫几乎要穿透耳膜（脸色惨白的摩耶被迫降低了插入栓实时监控的音频通道），但雷天使正以物理规则所不容许的过程变形，它缓缓伸出一个钻头，开始试图击穿NERV地下装甲板，钻头接触点，装甲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中央教条……”美里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作战室陷入一片死寂的恐慌，只有仪器疯狂的报警声刺耳地尖叫着。日向诚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揉着太阳穴，青叶茂在通讯画面中急得额头冒汗，摩耶死死捂住嘴，指缝里溢出压抑的抽泣。赤木律子脸色铁青，她下意识地咬了下手指关节，随即强迫自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专业姿态。
一片窒息般的混乱中，唯有最高指挥席上的那个人影，纹丝不动。
碇源堂依旧双手交握搁在桌面，像一尊融进阴影的雕像。然而，在他墨镜无法反射到的桌面下方，那只包裹着白色手套的手，一根手指正以极其轻微而稳定的频率，无声地叩击着冰冷的金属椅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