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洋楼的落地钟敲响十点时,周叔叔的车尾灯刚消失在巷口。学姊蜷缩在沙发里,手指死死抠着沙发垫的流苏,指节泛白。林树坐在她旁边,能清晰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像极了小学时被低年级男生推搡后,躲在他身后的模样。
“我爸出车祸那天”学姊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继母在国外参加珠宝展。周叔叔说…说他推荐的司机,是当年给我爸修车的徒弟。”
林树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的手凉得像块冰,和上周在树洞里藏蛋糕时一样。他想起学姊笔记里夹着的老照片十六岁的她站在老榕树下,举着断绳的风筝,背景是辆撞坏的摩托车。
“你爸…是不是为了救我?”学姊抬头,眼眶红得像颗草莓,“那天他说‘小棠要放学了’,然后就冲进了雨里。”
林树想起继母相册里的照片年轻的继母穿着白裙子,怀里抱着三岁的小棠,背景是老榕树。而照片边缘,有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举着断绳的风筝,膝盖上沾着泥。那是林树。
“学姊”他轻声说,“你爸是英雄。”
学姊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她突然抓起茶几上的草莓罐,罐身还带着继母熬酱时的余温:“我妈…她总说‘小棠的花,该开在阳光下’,可她不知道…我这朵花,早就被你晒蔫了。”
林树跟着学姊上楼时,月光正漫过老榕树的枝桠。学姊推开阁楼门,霉味混着旧书的纸香扑面而来。墙角堆着整箱的草莓罐,每个罐子上都贴着便签:“小棠1岁”“小棠3岁”“小棠5岁”……
最顶层是个雕花木盒,学姊颤抖着打开。里面躺着件婴儿连体衣,胸口绣着“小棠”两个字;还有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写着“林建国日记”是林树父亲的名字。
“1998年7月15日,雨。
小棠发烧了,我在医院守了整夜。护士说她像颗小草莓,我就给她起了小名‘小棠’。
隔壁修车的老周说,他儿子总帮邻居修东西,心善。我想,要是能和他做朋友…
1999年3月20日,晴。
小棠在老榕树下摔了,风筝挂在树杈上。隔壁的小林帮我捡回来,膝盖蹭破了皮,还笑着说‘风筝比我金贵’。
老周说,这孩子以后要护着小棠。”
林树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日记本里夹着张照片十六岁的学姊蹲在老榕树下,怀里抱着发烧的小棠,背景是穿背带裤的林树举着断绳的风筝。
“原来…我爸早就认识你”学姊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总说‘小林这孩子,心像太阳’。”
林树正要合上日记本,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继母端着瓷盘站在阁楼门口,盘里装着刚切好的草莓,和学姊烤焦的蛋糕是同款。
“小棠”她笑着,“林树来了怎么不叫妈?”
学姊的身体僵了僵。林树接过瓷盘,看见盘底压着张纸条是继母的字迹:“当年你爸说,要我护着你和小棠现在…换我来护着你。”
“妈”学姊突然扑进继母怀里,“我…我害怕。”
继母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扫过林树:“小林,你坐。我给你煮了酒酿圆子,你爸最爱吃的。”
林树回家时,福兴巷的便利店还亮着灯。林野瘫在货架前,手里攥着半瓶啤酒,面前摆着林诗音的速写本。
“小林!”他醉醺醺地抬头,“你知道小葵为什么总躲着你吗?”
林树在他身边坐下:“为什么?”
“她奶奶说”林野挠了挠头:“‘小葵的花,要开在太阳底下’。可她怕…怕太阳太耀眼,会灼伤自己。”
林树的手顿了顿。他想起葵花总在他面前低头,想起她速写本里画满的背影,想起上周在公园放风筝时,她踮脚帮他系歪了的鞋带。
“林野”他说:“你…你喜欢葵花?”
林野的耳尖瞬间红透。他抓起速写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林树、学姊、葵花三人,学姊举着草莓蛋糕,葵花举着风筝,林树站在中间笑。
“我初中就喜欢她了”林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她总说‘要等小树长大’。现在…现在小树长大了,我却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