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议事厅内，穹顶高阔，雕梁画栋，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长桌两侧，泾渭分明地坐着两派人马。
一侧是以杰洛特·冯·沃尔夫冈为首的军事贵族们，他们大多身姿笔挺，哪怕穿着华服也难掩行伍之气，面容刚毅且大多带着伤疤。
另一侧，则是几位衣着更加奢华，手指上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新晋金融贵族，他们代表着新兴的商会、矿业联合体和借贷行会，凭借财富跻身于此，脸上带着精明与毫不掩饰的野心。
议题很快便转向了军费开支与军队规模。
“陛下，诸位同僚，”一位脑满肠肥，名叫巴索罗缪的金融贵族站起身，声音尖细且带着一丝油滑，“如今魔王在国王殿下和勇者的剑下已伏诛多年，魔族主力尽数溃散，大陆承平已久。维持如此庞大的常备军，每年耗费国库巨万金币，是否……有些不合时宜了？这些钱若能用于疏通商路、减免税赋、鼓励矿业开发，必将更能富国强民！”
立刻有另一位金融贵族附和：“巴索罗缪阁下所言极是！军队规模理应裁撤，尤其是某些……嗯，耗费尤为巨大的精锐军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杰洛特，所指不言而喻——沃尔夫冈家族掌控的帝国最强大的军团。
杰洛特面沉如水，并未立刻起身。
他只是缓缓扫过对面那几个跳得最欢的金融新贵的脸，直到那几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才低沉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魔王覆灭，不等于天下太平。北境荒原至今仍有魔族残军流窜，袭扰边境村庄，如疥癣之疾，久拖不愈。此为其一。”
“其二，国内近来屡有恶性事件，调查背后，或多或少都有魔族奸细或崇拜者活动的影子。它们潜伏暗处，伺机破坏帝国稳定。若自断臂膀，裁撤军队，岂非正中它们下怀，将帝国安危置于何地？”
金融贵族们一阵骚动，有人试图反驳：“将军阁下未免危言耸听！些许残匪流寇，地方卫队足以应付！至于奸细之说，更是……”
“更是什么？”杰洛特猛地提高声音，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杀气瞬间弥漫开来，让那个开口的贵族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莫非阁下认为，我军方的情报是凭空捏造？还是说，阁下对魔族的威胁，有着……不同的见解？”
这话隐含的指控极其严重，当初与杰洛特一方作对的贵族们就是因为这个指控……
那名贵族顿时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不不，将军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端坐于主位之上的国王特里克斯，一直沉默地听着双方的辩论。
半晌，他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了。”国王的声音平和，同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杰洛特卿的担忧不无道理，魔患未绝，确不可掉以轻心。然，巴索罗缪卿等所虑，亦是为了帝国财政与民生。”
他看似公允地各打五十大板，然后话锋一转：“大规模裁军之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不过，军费开支也需有所节制，具体数额，由财政大臣与军部另行磋商。”
金融贵族们脸上露出不甘，但国王发话，他们也不敢立刻反驳。
国王目光扫过全场，继续道：“至于国内治安、剿灭残匪、清查奸细等事，军方责无旁贷。此外……近来民间冒险者活动日益频繁，这股力量亦不可小觑。依朕看，帝国境内所有冒险家协会的管理与协调事务，便正式划归军部统筹负责吧。也好让他们更为有序地为帝国效力，而非一盘散沙。”
这个决定颇为微妙。
冒险家协会鱼龙混杂，管理起来麻烦众多，油水也不如直接掌控军队或税收来得丰厚，在金融贵族们看来是个鸡肋。
但将其正式纳入军部管辖，却又实实在在地增强了杰洛特一方对民间武力的影响力，算是一种补偿和平衡。
杰洛特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表示接受。他本来也没指望能完全驳回对方的提议，能保住军队，再拿到冒险家协会这块虽然混乱但潜力不小的地盘，已是国王在规则内能给出的最大支持。
至于所谓的“磋商军费”和“节制开支”，他有的是办法拖和赖。
会议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氛围中结束。
金融贵族们脸色不豫地率先离场。
为首的巴索罗缪在经过杰洛特身边时，忍不住停下脚步，压低声音。
“杰洛特将军，真是好手段！哼，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令郎夏亚在学院里也是这般……哼，巧言令色，横行霸道！”
“不过令郎在学院可不像将军在议会这样高高在上，要是被盯上……”
杰洛特原本正要迈出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巴索罗缪完全笼罩。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对方。
巴索罗缪被看得心底发毛，强自镇定。
“怎、怎么？将军还想在王宫里动手不成？”
下一秒，在周围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杰洛特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巴索罗缪华丽衣袍的前襟，竟生生将这位养尊处优的胖贵族双脚离地提了起来！
“巴索罗缪，”杰洛特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野兽咆哮，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朝堂之争，各凭本事。但你若再敢非议我儿子，甚至敢把你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用在我沃尔夫冈家族任何一个人身上……”
他凑近了些，几乎是在对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介意让你和你那所谓的‘金融联盟’，提前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军队开支’。”
说完，他像丢垃圾一样将吓瘫了的巴索罗缪甩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看都没再看对方一眼，在一众军事贵族沉默而坚定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议事厅。
只留下巴索罗缪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羞愤欲绝，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老狼的獠牙，从未真正收起过。
任何试图触碰他巢穴和幼崽的行为，都将招致最直接、最凶狠的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