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离开阿斯塔特家族的宅邸时，夜色已深。
魔都的喧嚣并未完全平息，但核心贵族区的街道却显得相对安静，只有镶嵌在路灯柱上的魔法水晶投下柔和而恒定的光晕，以及偶尔驶过带着显赫家族徽记的豪华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而有规律的声响。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处能眺望远处山巅王宫轮廓的僻静广场边缘。
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因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发热的脸颊，也让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稍稍平复。
她独自坐在昏暗的车厢里，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光线，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份带有强大魔法效力的契约书。
羊皮纸冰凉而坚实的触感，让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她不仅完成了夜璃殿下交付的第一个任务，更是以一种远超预期的方式，将伊莎贝拉和塞西莉娅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或者说，将她们彻底臣服在了夜璃殿下的权威之下。
这份“投名状”的价值和它所代表的彻底掌控，远超她最初的想象。
虽然手段算不上光明正大，甚至有些趁人之危，利用了她们极致的恐惧和走投无路的困境……但，这不就是魔族上层社会默认的，冰冷而现实的规则吗？
弱者依附强者，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抓住一切机会向上攀爬。
她只是做出了最符合现实利益，同时也是最能保障自身未来的选择。
而且，不知为何，在做出这个决定并成功实施之后，她心中积郁已久的那口闷气与那些隐忍和不甘，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彻底抒发了出去。
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看那两个蠢货的脸色，再也不用无可奈何地替她们一次又一次地收拾烂摊子，反而能反过来，将她们的命运掌控在手中……这种感觉，意外地令人沉醉和着迷。
权力的滋味，哪怕只是间接地通过契约品尝到那么一丝丝，也足以让人心跳加速，血液发热。
夜璃殿下……应该会对此感到满意吧？
她会看到我的能力和决心的！
莉莉娅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两份重若千钧的契约，指尖轻轻抚过羊皮纸的边缘，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
第二天早上。
阳光透过寝宫淡紫色的窗帘，在地毯上留下一道光柱。
夜璃在一阵轻柔的呼唤声中醒来的。
“夜璃殿下，该起床了。维多利娅总管稍后会前来与您确认晚宴的最后流程细节，并进行必要的演练。”露娜的声音如同清晨的露珠，清澈而冷静。
夜璃揉了揉还有些迷蒙的眼睛，从柔软馨香的被窝里坐起身，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一头柔顺的淡紫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但想到今晚即将到来的那场关乎她首次正式亮相的盛大宴会，内心不可避免的紧张和更多的期待感开始在她心中悄然蔓延。
在她享用由露娜亲自准备的营养均衡又美味精致的早餐时，寝宫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名身着标准宫廷女侍服饰的少女在门口恭敬地躬身禀报：“夜璃殿下，莉莉娅·里希特小姐在宫外请求觐见，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需立刻向您汇报。”
夜璃拿着银勺的手微微一顿，莉莉娅来得真快。
这效率真是出乎意料的高。
“让她去之前的接待室等我。”她平静地吩咐道，继续不紧不慢地享用她的早餐。
她需要让对方稍作等待，这既是一种上位者应有的姿态，也让她自己能有一点缓冲时间，从容地吃完早餐，整理好思绪。
片刻后，夜璃在露娜的陪伴下走进了那间布置雅致的接待室。
莉莉娅已经等在那里，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换上了一身料子更好，剪裁更庄重得体的浅灰色裙装，脸上施了薄薄的脂粉，但眼底的淡淡青黑和略显苍白的脸色依然透露了她昨夜可能未曾安眠。
夜璃微微一愣。
这家伙晚上没睡觉吗？
然而，与这份疲惫形成对比的是她异常明亮的眼神，那里面燃烧着难以言喻的炽热光芒。
见到夜璃进来，莉莉娅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向前急走两步，恭敬地行了近乎完美的深屈膝礼：“夜璃殿下，日安。”
“日安，莉莉娅。”夜璃走到主位沙发坐下，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靠垫里，目光平静地落在莉莉娅身上，“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莉莉娅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她从随身携带的精致手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两份边缘闪烁着微弱魔法光晕的契约书，双手捧着，如同进献珍宝般，递到夜璃面前的茶几上。
她的声音带着轻微颤抖，但更多的是完成艰巨任务后的激动与自豪：“夜璃殿下，您昨日交代给我的任务……幸不辱命。伊莎贝拉·阿斯塔特与塞西莉娅·霍恩海姆，已经在此份以魔法本源和家族荣耀起誓的契约上签署姓名。她们……现已宣誓效忠于您，永不背叛。”
夜璃闻言愣住了。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不是让莉莉娅去找伊莎贝拉她们商量吗？
怎么搞的伊莎贝拉她们像是被迫签署了不平等条约一样。
夜璃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
莉莉娅递给她的似乎是某种契约书。
她伸出小手，拿起那两份契约书。指尖刚一触碰，便能清晰地感受到羊皮纸上蕴含的强大魔法约束力，冰冷而沉重。
她快速而仔细地浏览了一遍上面的条款和末尾那略显潦草却明显带着被迫意味的签名。
越看，她紫色的眼眸越是沉静。
莉莉娅做的……确实“到位”，甚至远超她的预期。
这契约上的条款之严苛、束缚之彻底，几乎剥夺了签署者所有的自主权，与其说是效忠契约，不如说是一份近乎卖身契的条约，只差明确标注“奴隶”二字了。莉莉娅显然是利用了对方极度的恐惧，将事情做绝了，以确保万无一失。
但是……
这并非夜璃的本意。
她想要的是即能够思考，也能够办事且有一定自主能动性的手下，是能够融入她未来团队版图，甚至可能成为助力的“同伴”或“追随者”，而不是两个因为恐惧而被迫签下卖身契，内心依然充满怨恨与屈辱，未来可能成为定时炸弹的“奴隶”。
这与她内心深处，那份希望建立在友情上的“团队”而非“奴役”的理念，是完全相悖的。
她想让伊莎贝拉她们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的手下，而非没有自由的“奴隶。”
莉莉娅屏息凝神地观察着夜璃的表情，期待看到赞赏甚至惊喜。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夜璃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双紫眸中流露出的……并非喜悦，而是某种深思和……不赞同？
难道她的任务失败了？
莉莉娅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慌乱袭上心头。
她不理解，明明自己超额完成了任务，用最彻底的方式解决了后患，为什么夜璃殿下对此似乎并不满意？
“夜璃殿下？”最终莉莉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这……这份契约，是有什么问题吗？我、我确保了它的绝对约束力，加入了最严厉的违约惩戒条款！她们绝对、绝对不敢背叛您的！这样不是最好……”
夜璃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莉莉娅慌乱的眼睛，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清晰而平稳地问出了一个让莉莉娅猝不及防的问题：
“莉莉娅，我问你，在你看来，‘同伴’与‘奴隶’最根本的区别是什么？”
“诶？！”莉莉娅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竟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问题的含义，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她所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中，力量、掌控、服从才是常态，“同伴”这个词，显得如此陌生甚至……天真。
她不明白夜璃殿下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但夜璃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她大吃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