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苏晴擦过的窗户,第三次叹气时,她终于炸毛了。
“你叹什么气啊!”她举着玻璃擦,额角的汗滴在窗台上,晕出一小片水渍,“我都擦三遍了!再擦玻璃都要被你看出包浆了!”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能清晰地看见上面残留的指纹,像幅抽象画。“你这哪是擦窗户,”我拿起干净的抹布,“你这是给窗户盖手印章,顺便留几个爪印当纪念。”
“谁留爪印了!”她抢过抹布,踮脚去擦最高处的指纹,校服后背绷得紧紧的,“我这是……这是给玻璃做防伪标记!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周末的教室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俩的声音在回荡。劳动委员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扇窗是“门面担当”,必须擦得能当镜子照,结果苏晴擦了半小时,反而添了更多“艺术痕迹”。
“下来。”我把她拽到一边,自己踩上窗台,“再让你擦下去,这窗户就得退休了。”
她没反驳,蹲在地上看我擦,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台缝里的灰。“你擦得真干净,”她突然说,声音有点闷,“比我妈擦得还干净。”
“那是,”我回头冲她挑眉,“也不看看是谁。”
话音刚落,脚下的窗台突然晃了一下,我手忙脚乱地抓住窗框,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正好落在她面前。
“小心点!”她猛地站起来,手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脸涨得通红,“你吓死我了!”
“大惊小怪。”我从窗台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平衡感好着呢,小时候爬树比谁都快。”
“爬树?”她眼睛亮了,“你也爬树?我奶奶家后院有棵老槐树,我小时候总爬上去摘槐花,被我妈追着打。”
“摘槐花干嘛?”
“做槐花糕啊,”她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甜甜的,带着点花香,比便利店的橘子糖还好吃。”
我看着她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突然觉得手里的抹布都不那么脏了。
擦完窗户,她非要请我去吃冰棍,说是“劳动报酬”。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冰柜快空了,她翻了半天,只找到最后两根绿豆冰棍,包装纸都有点受潮。
“将就着吃吧,”她递给我一根,自己撕开包装就咬,“总比没有强。”
冰棍有点化了,糖水顺着手指往下流,她甩了甩手,想往校服上蹭,被我一把抓住手腕。“别蹭,脏死了。”我从兜里摸出纸巾,帮她擦手指,指尖碰到她的掌心,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她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抽回手,只是低头盯着我的手腕,睫毛抖得像蝴蝶翅膀。“林晚,”她突然说,“你手腕上有颗小痣,跟我奶奶的一样。”
“是吗?”我没注意过,只觉得她的指尖有点凉,混着冰棍的水汽,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鹅卵石。
旁边有低年级的学生打闹着跑过,撞了苏晴一下,她手里的冰棍“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我的冰棍!”她心疼得直跺脚,却先扭头看我,“你没被撞到吧?”
“没有。”我把自己手里没怎么吃的冰棍递过去,“吃这个。”
“那你呢?”
“我不爱吃甜的。”我撒谎,其实是觉得看她吃比自己吃更有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去小口啃着,阳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绒毛上沾着的冰棍碎屑,像撒了把糖霜。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给你的。”
是个书签,用昨天她捡的梧桐叶做的,边缘用透明胶带封了,上面还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旁边写着“擦窗二人组”。
“好看吗?”她期待地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我昨晚贴胶带贴到半夜,差点把叶子粘烂。”
“还行。”我把书签夹进物理书里,正好夹在她上次说“像天书”的那一页,“比你的玻璃擦得强。”
“林晚!”她作势要打我,手举到一半又放下,改成拽我的书包带子,“陪我去个地方。”
她带我去的是学校后面的车棚,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自行车,锈迹斑斑的。她从其中一辆车的车筐里翻出个布袋子,打开一看,是只小猫,毛茸茸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上周发现的,”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猫,声音放得软软的,“猫妈妈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每天偷偷带牛奶来喂它。”
小猫在她怀里蹭了蹭,发出细弱的“喵”声。她低头亲了亲小猫的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你看它多可爱,像不像个小毛球?”
“像你掉在地上的橘子糖。”我逗她,却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小猫的耳朵,软乎乎的,像棉花糖。
“给它起个名字吧?”她抬头看我,阳光穿过车棚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睫毛上像落了金粉。
“叫黏黏吧。”我说,“跟你一样,总粘人。”
“才不黏人!”她瞪我,嘴角却翘得老高,“那就叫黏黏,挺好的。”
我们蹲在车棚里喂小猫喝牛奶,苏晴的手指被小猫舔得痒痒的,笑得直抖。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两只挨在一起的小兽。
离开车棚时,她突然从兜里掏出颗糖,橘子味的,塞到我手里。“这个给你,”她说,“刚才的冰棍,谢礼。”
“你兜里是有个小卖部吗?”我看着她,“昨天是棒棒糖,今天是橘子糖,明天是不是要掏出个菠萝包?”
“要你管。”她转身就走,步子却放慢了,“明天早上,巷口的菠萝包,我请。”
我捏着那颗糖,糖纸被体温捂得有点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突然觉得,这个周末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是玻璃上没擦干净的指纹,是她手心里的温度,还是此刻舌尖残留的、淡淡的橘子甜。
苏晴天天往车棚跑,真的只是为了喂猫吗?那只叫“黏黏”的小猫,会不会成为两人之间更甜的牵绊?还有她总往林晚兜里塞的糖,到底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