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午休时间。
学员们三五成群，议论着去哪吃午饭，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了生芽一个人。听着外面走廊上此起彼伏的嬉闹声，生芽也无心继续画画，她放下笔看向一旁檀心的座位，那里一整个上午都空着——她没来上课。
生芽起身走到了窗边，靠在窗台上吃着提前买好的面包。那面包的口感十分干涩，像是在嚼没发酵开的面饼。当舌头触及甜腻的奶油夹心时，本就干噎的喉咙里泛起一阵恶心，生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连呼吸都停住了。她连忙喝了口水，才算是把还没有嚼透的面包咽了下去。
生芽平复了一下呼吸，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俯瞰着街道，生芽拿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母亲发来的问候，生芽拍下了一张照片，准备发给母亲，但在编辑信息的时候却总是删删改改，犹豫不决。
“吃饭了没有？”母亲的信息如此问道。
人行道上亮起了绿灯，车流停在了斑马线前，人群踩着一秒一秒的绿灯倒计时，涌入了十字路口。生芽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输入符在空白的文字框里一闪一闪地跳动着。飞机在蔚蓝的天空下掠过，拖出的航迹云渐渐散开，变成了一片巨大的羽毛。裹着夹心的面包在阳光下静静地躺着，奶油渐渐融化，滴落在包装袋里。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回公寓了跟我们打个电话。”许久没有等来回信，母亲便又发了一条信息，跟着手机震动，生芽也颤抖了一下。
人群散去，车道亮起了自己的绿灯，车流重新占领了十字路口，飞机落入了地平线，航迹云被风吹散，融入了稀薄飘渺的卷云之中。生芽终于将手指按了下去，触及屏幕的瞬间，手机画面却因长时间静置而熄灭了。
生芽的双手突然泄了力似的垂了下去。
突然，一阵吵闹的嬉笑打破了教室的宁静。生芽连忙把手机塞进了口袋，抓起窗台上被晒得有些干硬了的面包，凑到了自己的嘴边。
有两个学员嘻嘻哈哈、拉拉扯扯地闯进了教室，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靠在窗边一言不发的生芽，正注视着他们。
那两人简直就是一对发酒疯的醉汉！他们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肆无忌惮地翻动别人桌上的物品，对不属于他们的作品说三道四。生芽的目光跟着他们俩飘到了檀心的座位上，当其中一人拉开檀心的椅子坐了下去时，生芽手中的面包已经被攥得稀碎，奶油夹心糊了一手。
无礼的学员把手伸进了檀心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本书，那一刻生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好像是自己的心脏被从胸口拔了出来一样。她丢下了面包，乒乒乓乓撞开了教室里横七竖八的椅子，冲到了两个学员面前，从他们手中夺过了檀心的书。
书本里的便签纸散落了出来，掉到了地上。两个学员诧异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生芽，她正举着檀心的书，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两个人，厉声呵斥道：“是你们的东西吗，就在这乱动？”
几个刚刚回到教室的学员被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得愣在门口，茫然地看着生芽与两人对峙。两个学员见状，悻悻地离开了，他们踩过了掉在地上的便签纸，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说着坏话。
半晌过去，生芽平复了心情。她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便签纸，掸去上面的脚印和尘土，便签上端正又圆润的笔迹确实是檀心的没错。生芽把便签纸夹回课本，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带着课本离开了教室。
她在职员室找到了昨天的领班老师，询问有关檀心的事情。但老师却满不在乎地注视着屏幕，忙着完成他自己的工作，只轻描淡写地给了生芽一个“她要上学”的回答。
“也就是说，檀心要到周末才会来取回课本？”生芽追问道，不安地咬着嘴唇。
领班老师连头也不抬一下，点了点下巴，心不在焉地说：“你就把书放座位上呗，真着急的话，她会自己过来找的。”他悠闲地左右转动着椅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生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教室，把檀心的课本压在自己的资料下面。她在手机上查找培训机构周围的“高级中学”，软件一连罗列出了好几个结果，每一个距离都不算远。一无所获的生芽看着面前的速写本，笔尖在纸上上来回比划了几下，始终没有落下笔去。最后稀里糊涂地在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当线段的两端合拢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图案。
下午本该是上课的时间，但生芽现在却站在了“丹青美术学院附属高中”的大门前。
校园内的草坪上立着一块青黑色的石碑，镌刻着“丹青不渝”的箴言，旁边的旗杆上飘着校旗。校徽和生芽画的图案如出一辙，有些细节不一样，但还是足够辨认出是校徽了。
然而，校门口的门卫大爷说什么都不肯给生芽开门，冰冷的电推门就那样沉默地横亘在生芽面前，把她阻挡在校园外。
生芽只好沿着学校的围墙一路走去，她找到了一处比较靠近绿化带的墙体，一棵树把自己的枝丫伸向了围墙，像是在冲生芽招手似的。生芽灵机一动，后退几步搓热手心，一个助跑接跳跃，灵巧地爬上了树。她坐在树丫上往围墙里看去，校园内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应该还在上课时间。
于是生芽一挥手，把自己的包扔了进去，然后纵身一跃，攀上了围墙。围墙内是一片灌木丛生的绿化带。草地看上去十分柔软，生芽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然而围墙的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生芽重重地撞在了那个人身上。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生芽却没觉得身上哪里疼，一低头发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衬衫和连衣裙的款式就和檀心穿的一模一样。她被生芽压在了身下，给生芽当了垫背，正两眼通红，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放开我！”女孩叫喊着挣扎起来，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有那么一瞬间，生芽的眼前闪过了檀心的模样。
“对不起！”生芽连忙从女孩身上站起来。周围的草坪被压倒了一大片。女孩左手撑在地上，慢慢支起身子，像那些青草中的一棵，小心地把自己扶起来。她抹去眼角的泪痕，嘴唇颤抖着，问道：“你是谁？”
“我……溜出去旷课了，翻墙回来的。”生芽蹲下身去捡起了自己的背包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草丛里掉着个不寻常的东西。
“我从来没见过你。”女孩站起来掸去身上的尘土，目光始终紧紧盯着着生芽，“这么显眼的发色，见过了肯定会有印象的。”
生芽没有理会女孩，她把草丛里的东西捡起来仔细观察：它看上去像个小瓶子，带个口哨似的盖子，阳光穿过透明的外壳，里面淡蓝色的液体在阳光下一晃一晃的，很是好看。生芽转身问女孩：“这是你的吗？”
女孩摸了摸自己口袋，整个人都顿时僵住了。口袋里空空如也，本来藏在里面的东西，现在正在生芽的手里拿着。“还给我！”她突然大喊着朝着生芽扑了过去，从生芽手上抢过了那个小瓶，紧紧攥在怀里，警惕与怀疑透过她的双眼，笔直地射向了生芽，像只炸了毛的猫。
“这是电子烟吧？”生芽凑到女孩跟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你不好好上课，躲在这里抽烟？”
“离我远点！”女孩狠狠推开了生芽，抱住双臂，泪光在眼角晶莹地颤着，厉声喊道：“你想怎么样？”
生芽的目光始终在女孩身上来回打量着，像是在测量她的尺寸一样，最后她盯住了女孩手里的电子烟。“我翻墙的事情也让你撞见了，要是被人逮到，我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生芽诉说着自己的顾虑，脸上却没有分毫的不安，她慢慢踱着步，还冲着女孩抛出了一个媚眼，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女孩下意识地把电子烟塞进了口袋里，质问生芽：“你有什么目的？”
生芽从包里抽出了课本的一角，把封面上的“美术鉴赏”四个字展示给女孩看。“我来这儿，只是想把课本送到它的主人手中。”她闭了一会儿眼睛，片刻后再度睁开，眼里的敌意与戒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信任与期待。“只靠我一个人不行，需要你帮我。”
女孩的手藏在兜里，紧紧握着电子烟。当她抬起头，视线与生芽的目光相交时，双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内心产生了动摇。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走到生芽的旁边，低声说：“你也要替我保密，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生芽的回答干脆利落：“一言为定。”
女孩带着生芽来到了用于实践教学的“实训楼”，两人躲进一间闲置的教室，柏莉找来了一套校服，等生芽换好之后，女孩又递给她一张空白的学生卡片。
“名字叫‘椿生芽’是吧……班级你就写跟我一样的，2年级4班……”女孩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换上校服的生芽。“没想到还挺合身的。”
“嘿嘿，好看吗？”生芽喜笑颜开地转了个圈，还撩了一把长及腰间的金发，接着问道：“但我这头发怎么办，我看大家都是黑头发吧？”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女孩的短发发梢。
“那就低调一点，把头发扎起来。”女孩不耐烦地推开生芽的手，拿出一个发圈塞到生芽怀里。“我叫苏柏莉，待会儿我们一起行动，你不用担心。”
伪装完成后，柏莉首先带着生芽来到了鉴赏课用的“展览教室”，教室里正有一个班在上课。生芽凑到门缝前，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推背感，一个踉跄撞开了教室的门。
课堂戛然而止。“老师好！”柏莉紧跟着走了进来，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对老师解释说：“我在带转学生参观学校！”
教室里响起来了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大家兴奋地朝生芽投来了火热的目光，生芽尴尬地鞠了个躬，拉着柏莉转身逃出了教室。
“你发什么疯？！”生芽把柏莉带到了走廊尽头的死胡同，将她推到墙上，死死按住了她的手腕。“要是暴露了该怎么办！？”
“学生会干部……”柏莉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地说道，“带转学生参观，合情合理吧？”她用没被生芽抓住的那只手，亮出了自己的学生卡。那样式和生芽的完全不一样，抬头的部分写着“学生会宣传部”。
教室那边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老师和学生们开了一个玩笑。柏莉脸上的那点笑意，终于清晰地浮现了出来。等那阵喧闹平息了，她便慢悠悠地说：“你不觉得自己刚刚鬼鬼祟祟扒门缝的样子，就是在不打自招吗？”
“你在——，笑、什、么？”生芽一字一顿，像是把完整的句子一段段地咬碎了。
“比起我的表情，椿生芽……”柏莉侧过脑袋，视线越过生芽的肩膀，看向了走廊，“你要找的人，在刚刚那个班吗？”
“啊……”生芽愣住了，抓着柏莉的手放松了几分。
柏莉趁机抽回了手腕，低身从生芽的胳膊下面钻了出来。“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注意。”她摊开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怎么办，再回去就太可疑了。”她背对着生芽，扭过头用侧脸与生芽对视。
“去看看其他班吧。”生芽大步走到柏莉前面，背靠在墙上，像个劫匪似地堵住了柏莉的去路，“别的班没有的话，就是刚才那个班没错了吧？”
“哼。”柏莉冷哼一声，催促道：“那就抓紧时间吧，你这样子瞒不了多久的！”
实训楼前是学校的公园。冬雀穿梭在树林间，在树丫上筑起了越冬的鸟巢；黄褐色的枯叶徐徐落下，覆盖在立于草地间的大理石雕塑上；上写生课的学生们，用黑白线条把这深冬光景描绘在画布上。
“看到你要找的人了吗？”柏莉问站在树下生芽。
生芽把玩着一片形状完整的枫叶，远远地望着那群上写生课的学生。她摇了摇头，把枫叶递向柏莉。
“我不要。”柏莉转头就走，“快点，去下一个地方。
穿过公园，两人来到了主教学楼前，大厅外立着四根复合式立柱，支撑着刻有青年学生运动为主题的浮雕山花，在大厅布告栏上贴着的成绩单里，生芽找到了檀心的名字，她名列前茅，一眼就捕捉到了。
“哇——居然还是个学霸啊。”生芽发出一声感叹，接着她就在中等偏下的地方找到了苏柏莉的名字，咯吱咯吱笑着说：“苏柏莉，你的成绩就不怎么样嘛。”
“关你屁事。”柏莉不客气地反驳。
穿过大厅，教室的走廊里回荡着数学老师严谨认真的论证和语文老师抑扬顿挫的朗读；学生们一应一和的喧闹与桌椅碰撞的噪音；仔细听还有音乐教室的琴声与歌声。两人从一个又一个班的窗外走过。
“还是没看到？”走在前面带路的柏莉回头问。
生芽摇了摇头，沮丧地表示没有。
从教学楼的后门出来，紧接着就是体育馆。
“下午没有体育课。”柏莉停了下来，转头对生芽说。
但生芽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径直从柏莉身边超过，推开了体育馆的门，说：“来都来了，那就带我看看吧。”
体育馆的玄关内有数个更衣室，门口罗列着一排排带着锁的储物柜，上面贴着写有名字的标签。生芽一个个找过去，很快就发现了写着“柊檀心”的柜子。
“漫画里经常能看到往别人的储物柜里藏情书的桥段啊。”生芽试着拉了拉柜门，然而储物柜上着锁，柜门纹丝不动。“哎呀，真可惜，说不定里面现在就有情书呢”
柏莉在门口来回踱步，趁着四下无人，她拿出了电子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过一会儿就看看手机，反复确认着时间。眼看着马上就要下课了，她催促生芽说：“没去过的地方就剩下食堂了，你也要去看看吗？”
“那里会有人吗？”生芽走出来，扑面而来的烟味儿，让她忍不住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她跟着柏莉的视线，一起朝着远处的食堂建筑看去，那门可罗雀，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觉得是不会有的。”柏莉回答道，“而且宿舍都在校外，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学校吃晚饭。”
“是吗……”生芽十分失望地低下了头。
柏莉深深地吸了一口电子烟，小瓶子末端的灯泡随之亮了起来，就跟真正的香烟似的。她吐出一口悠长的烟雾，然后换掉了烟嘴，伸到了生芽面前，说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气泡在淡蓝色的烟油里欢快地跳动着，撩拨着生芽沉重的心弦。她抬起手接过了电子烟，凑到了嘴边，清甜的水果味渗进了鼻腔，刺激着她脑海里的敏感区域。突然，鼻子里泛起一股酸意，视线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谢谢，还是算了。”生芽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去，背对着把电子烟还给了柏莉。
“嗯……？好吧。”柏莉有些诧异，“看你打扮得像个辣妹一样，我还以为你一定也抽烟呢。”
生芽始终背对着柏莉，什么都没说。广播里传出了悠扬悦耳的小调，旋律回荡在校园里，宣告着下午课程的结束。等那小调铃声结束，柏莉也收起了电子烟，转身回到了教学楼门前。“没别的事了吧？”她站在台阶上，一手抓着门把，冲着生芽的背影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放心吧，说出去我没好处。”得到了生芽肯定的承诺后，柏莉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一直到了傍晚，檀心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最后一次清点了自己的所有东西，还是没能找到“美术鉴赏”的课本。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教室。教学楼已经人去楼空，公园里只有麻雀在枝头叽喳，实训楼大门紧锁，玻璃门映着操场上孤零零的红旗，黄昏的阳光下，只有影子与檀心为伴。
等她来到了校门口，蓦然看见了一抹与黄昏一样的金黄色，檀心先是一愣，站在原地仔细地注视了一会儿，慢慢从黄昏的光晕中辨出了那一抹金黄色的轮廓——那是昨天才刚刚见过的背影。檀心的双脚突然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她越走越快，最后竟跑了起来。
“啊……！”金色的背影转过了身，脸上满是惊讶，紧接着那打扮精致的眉眼便舒展了开来，她微笑着，脸上仿佛洋溢着温暖的光，水灵灵的嘴唇里吐出了温柔的音节：“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错过了呢。”
“我……有一点事情……耽误了一下。”檀心低着头，声音细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我猜猜，你的‘一点事情’是不是这个？”
檀心应声抬头，只见生芽朝着自己倾身靠近，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辨。而她的手中正捧着一本“美术鉴赏”，那正是自己苦恼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的东西。
“怎么会……在你哪……”檀心侧过脸，几只飞鸟低空掠过，嘁嘁喳喳的叫声，盖过了檀心的喃喃细语。
“嗯？”生芽又靠近了了一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
檀心则接连后退了几步，在夕阳的映照下，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一句“没什么……”轻得像一声叹息，还没传到生芽的耳中就散了。
“唉……”生芽无奈地叹了声气，挺直了腰板，把课本端正地捧到檀心的面前，说：“我在你的座位上看到的，下午我就送来了，但没找到你。”
“谢谢……”檀心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课本，抱在了胸前，“谢谢你！”
“嗯？”
檀心抬起头，见生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谢谢你，特意……给我送来。”她又补充说道。
“嗯嗯！”生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呜……”檀心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一步凑到了生芽面前，奋力从胸口挤出了声音，“我说，谢谢你！”
“哇！”生芽吓了一跳，笑容唰一下就消失了，她拍了拍胸口，连声说：“好好好，不客气不客气……”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生芽没有忍住，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檀心羞得面红耳赤，使劲地撞了一下生芽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生芽快步追上檀心，地上的两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