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
离上一次过年还没多久，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今年腊月没有了之前的盛况，集市不热闹，大多数人买鱼买肉也是轻声细语，眉头上压着一朵化不开的愁云。
什么东西都比往年少，都要抢一抢，物价也稍高。
江桐在铃铛里打量这一切，他已经凝实了半个人体的轮廓，但腿还没凝出来。
贸然出来，只会被当做白色的没有五官的模糊人形怪物。
顾仙玉轻车熟路地负责采购。
山下商贩都认得这位仙子，客气地留了最好一份，顾仙玉总会多出些价钱，并且常来，大多数商贩都认得她了。
购买完毕，一人一魂回到观叶湖边。
今年又能一起过年了，有冰灵力就是方便，把肉菜一冻，放在厨房里等大年三十。
江桐这些日子一直在忙活，除了平时修炼，他会去观叶湖边走一走，时不时凿碎几颗灵石，埋到土里或者丢到水中。
观叶湖旁边的土，生机完全流失，死气沉沉。
一片贫瘠不是没有原因的，别说种树，种点花草都够呛。
他在幻境里琢磨过，用灵石里的灵力让死土变成灵土，是比较有用的一个方式。
消耗的时间会很漫长，但做总比不做要强。
在湖边种树，把湖重新变得漂漂亮亮的，一直是师徒两人的心愿。
了解这一做法后，顾仙玉也加入进来，这几个月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修炼时间越来越多。
江桐看着她认真凿灵石的样子，恍惚间似乎又看到那个干劲满满的水草仙人。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今年的年夜饭，为师来吧。”
捣鼓了一天，师徒两人坐在湖畔，吹着晚风。
江桐对顾仙玉笑笑，“去年你做，今年我做，很公平......想不想吃火锅？”
少女吹着风，微微眯起眼：“什么是火锅？”
“火锅简单，做起来也方便，不用忙活那么久。”江桐比划两下。
“支一口大锅，里面放好料，咕嘟咕嘟熬汤，再把食材丢下去一煮......啧啧。”
“好吃吗？”
“香得很。”
“那我要吃火锅！”顾仙玉攥紧小拳头。
师父总是搞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但意外地都很不错。
“就这么说定了。”江桐满口答应，望着湖畔，琢磨着再搞点烟花来。
去年没有近距离观看，今年就在湖边。
围着湖放上那么一圈，烟花离得近，他如今的神识范围也能覆盖到。
这几个月一直绷着，趁着过年，也能好好放松放松。
师徒两人今晚都很懒，懒懒地坐在湖边，什么也不干，看星星和月亮。
她看天上的，他看水里的。
“等这里的土变成灵土，咱们种什么树好一些？”江桐悠悠道。
顾仙玉瞅瞅他：“不是说好种桐树吗？”
“改主意了。”江桐摸她的头，“为师想种些别的树。”
少女歪歪头，鼓着腮帮，环视一圈湖畔，疑惑地望向江桐。
“柳树怎么样？”
“柳树......柳树有什么意义吗？”顾仙玉想不明白，“我和师父的名字里都没有柳呀。”
“那就让它有。”
少女神情有点小迷糊，江桐趁机捏她小脸，软乎乎的。
“还记得你拜师那天晚上吗？”
“记得。”小徒弟想了想，笑了，“师父你跟我说，不要为了一个名字证明什么。”
“还有呢？”
“还有......”顾仙玉眼眸变得柔和，轻声念，“江桐，江桐......”
“嗯？”
“我当时第一次知道，师父你的名字叫江桐。江桐，真好听。”
她好在乎自己......江桐笑了：“还有呢？”
“还有吗？”顾仙玉想不起来了。
“还有啊......”江桐望着她的侧颜，“你也可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啊！”少女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发丝，终于想起来了。
“那不是个玩笑吗？”
“怎么会是玩笑。”江桐拿起一根树枝，“本来想过年的时候把它送给你，现在想想，这个时候告诉你会好一些。”
“我......”少女粉唇动了动，看着江桐认真的样子，鼻尖发酸。
似乎有一股热流流过。
“别哭嘛。”
江桐注意到她的神情，揉揉她的小脑袋，还没揉几下，顾仙玉就像小牛犊一样，脑袋顶过来。
“师父......”
“怎么啦？”江桐揽住她肩头，看她瘪着小嘴，嘴角却翘翘的。
“没什么。”少女低着头，“突然想离你，近一点......”
自从幻境之后，抱抱就变成常态了，她喜欢抱抱这个动作，虽然江桐身上并不温暖，但离得近了，她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
其实是自己的心跳。
江桐刮她小琼鼻，逗这个鼻嘎大小的师尊还挺好玩，很有成就感。
两百年后她也很可爱，但更多来自于与清冷形成的反差，比如早晨睡醒时的迷糊，还有有时作出与人设不大相符的举动......
现在的可爱更有少女感，眉眼还没那么冷艳，总归是不太一样的。
“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江桐拿着树枝，在河土上写字。
【江】
“你是我徒弟，当然应该随我姓，从今往后，你跟先前的家庭就再也没有纠葛了。”
哼哼，说这话时还挺爽的，师尊居然跟他姓，二者有相同的姓氏，源头出自他这边。
【月】
“你想让我看星星看月亮，你也做到啦。虽然为师很想把水草加到你名字里......嘶，不要咬为师，魂体也会疼的。”
湖面天边，两月相映。
清辉洒在湖边的两人身上，少女心满意足地松开贝齿，江桐手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柳】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柳树代表盎然生机，生命力强大，为师希望你好好活着，活很久很久......”
江桐魂体变幻了下，伸出一根小指头，温和地对她笑笑。
“能答应为师吗？好好活着，活下去。”
“答应的话，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少女怔怔看着小指头，本来憋回去的眼泪又回来了，眼眸亮盈盈，像盛了一瓢月亮。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动，痒痒的，热热的，马上就要溢出来。
她用小脑袋用力蹭蹭江桐的胸脯，伸出小指，勾一起。
“......好。”
顾仙玉只敢说这么一个字，她怕再多说，满腔的暖暖的感觉就要溢出来了。
眼泪也会跟着出来，好丢人的。
“从今往后.......”
江月柳抬起眸，月光照着两人的脸，照着勾在一起的小指上。
江桐能听见江月柳怦怦的心跳，仿佛他的身体里也有一颗心，在同步跳动着。
“你的名字，就叫江月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