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阳夜劫(四)

作者:林仲明 更新时间:2010/6/22 14:53:01 字数:0

那卫兵心有余悸,心跳不止,过了片刻,才确定自己脱险,于是呼吸也渐渐由乱转平。他刚从大难中活命,心神疲累,四肢因此软弱无力,只能卧在草地上,却只听到虫鸣不绝,听不见一点人声。

过了片刻,他听到头上有一人朗声说道:“你们不用戒备了。何连长,事情已经败露了,你也无谓挣扎了。大家各都放下兵器,等候三皇子到来处理吧。”说话人正是黄辰龙。原来他从郎真修的推断中弄清事情,得知何草青的府邸位置,便赶来相救公主。他一到来就见到卫兵和黑衣人厮斗,情急之下,从墙上抓出一块砖,劈成数块,倏倏倏地飞出。这砖并非坚硬,他使劲飞射,快如飞箭,落到三名黑衣人身上,立刻化为灰尘,只在身上留下灰印。那三人中了这些飞砖,自然是晕倒。而其余众人听到声响,又见到三人倒地,都以为是刚硬的暗器,又觉得发暗器的人武功高强,心中骇然,都停下兵刃,不敢贸然行动。

那卫兵听后,心中就想到,这人说话中气充沛,偷袭防不胜防,武功定然很高,不知是哪一路的高手。这人还说三皇子会到来处理,公主这次必定安然无恙。心中这么一想,那卫兵心花怒放,不禁含嘴微笑。

那卫兵这时感到左臂有东西活动,突然想起,自己只顾自己的安危,倒忘了公主还捆在布袋里。他立刻翻身站立,急急地解开布袋,又见七公主手脚被捆,用剑割断绳索,然后跪地拜见,说道:“卑职白玉书参见七公主殿下。”这白玉书是京畿卫兵的一个小队长,官居七品,故在公主面前自称“卑职”。

本来这番行礼是理所应当的,可是院子中众人剑拔弩张,两名侍卫手持长剑,三名黑衣人手执大刀,还有四名黑衣人晕倒在地上。而府宅门外站着一名虬髯大汉,黄辰龙正站在南面墙壁上。本来除了黄辰龙,其余六人互相注视,眼中都放出冷光,似乎都想致敌人于死地。何草青四人突然听到白玉书这番拜见,都觉得莫名其妙,他怎生有这般心情,但是忌惮黄辰龙的功夫,不敢轻举妄动、趁机攻击。而两名卫兵闻言,心知白玉书是大宁将门白家子弟,是皇后的堂侄子,与公主青梅竹马,心生情愫,虽在僵局之中,还是不禁窃笑他痴呆,可是手脚不敢放松。

公主自幼受到溺爱,甚是高傲,竟然不把这般阵势放在眼里。她眼中似喜似嗔地看着白玉书,嘟起樱桃小嘴,抡起右拳往他的心口打了两下,左手食指指着腰间穴道,张口呀呀呀地发声。白玉书虽是察觉气氛不妥,可是被公主打了两下,竟觉得心口沉闷,一颗心都不在悬到哪里去了,双眼只是痴痴迷迷地盯着公主的一举一动,也忘了站起来。待他见到公主指指点点,话想说却不能说,他马上醒悟公主被点哑穴。于是他左手食指缓缓地往穴道点去,可是在他的眼中,公主的纤腰如梦迷幻,食指怎么也似乎碰不到。他心念一动,闭上双目,倏地点到穴道,就像触电一般,急急收回手指,不禁轻轻贴在唇上,这才张眼往七公主脸上看去。

七公主脸上一红,随后又转为怒色,举起双拳,一拳一拳捶在白玉书的胸口,骂道:“你这个混蛋白玉书!我在那个布袋里等着你救我。你怎么现在才来救我?我的手脚都被捆得很痛。你怎么现在才来给我解开?”说着说着,七公主水汪汪的大眼睛流出两滴眼泪,眼泪如珍珠般晶莹透彻,挂着桃色的两颊显得美丽动人。白玉书看见公主泪眼盈盈,手腕脚腕又被绳索勒出红红的痕迹,想到她受到这般委屈,又是心痛,又是怜惜,于是摘下颈上围巾,轻轻地拭去公主泪珠,温柔地哄道:“公主,请别哭。一切都是卑职的错。卑职任你打任你骂。只求公主别哭,糟蹋了这美丽容貌。”

七公主一把抢过围巾,继续骂道:“你刚才居然咒我,我才不要你的臭围巾。”她举手就把围巾扔到白玉书脸上。她这时看清楚这围巾模样,脸上又是一红,轻轻地问道:“这不是我给你的围巾吗?你一直都戴着吗?”她说话的声音委婉温柔,直让白玉书意乱情迷。白玉书砰然心动,浅浅一笑,竟抓起围巾,凑到鼻子边闻了两下,答道:“公主所赠之物,我白玉书绝不让它离身。”不知为何,那公主又转怒色,小鼻哼了一声,再抢过围巾,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塞到白玉书手中,忿忿地道:“这围巾脏了,我要收回。这手帕不是公主所赠的,是我郎秀依赠给你的。”白玉书听到这话,不明公主和郎秀依的区别,不过既然是意中人所赠,心头欣喜万分,笑道:“就算是粉身碎骨,我绝对不会让这块手帕离身的。”郎秀依闻言,秀眉愁锁,手指按在白玉书的嘴唇上,说道:“我才不要你粉身碎骨。”她说话声音微弱,眼中满是惊恐,倒像真的看见白玉书粉身碎骨似的。

“哈哈哈!好一对郎才女貌啊!哈哈哈!”黄辰龙见两人如此打情骂俏,觉得有趣,不禁大喊大笑。公主和白玉书闻言,这才又想起众人在旁,两人甚是尴尬,先是相对一视,马上又别过脸去,都是低头窃喜。其余众人见到两人这般,也是神色尴尬,反倒变得无意争斗,不过手中兵刃却不敢放松。

又过了片刻,黄辰龙喊道:“三哥,你来了!我实在不便掺和你们的事,就此别过。”说完,他便飘然离去,刹那间连衣角都见不着。其余众人见他这般来无踪去无影,心中不禁十分敬佩。

此时,郎真修迈步走进大宅,身后跟着六名侍卫,左右各有三名。那虬髯大汉从六人的身段、步伐便知,这六人身怀绝艺,自知事情已经失败,便走到郎真修面前,迎住三皇子,跪地拜见,说道:“末将何草青参见三皇子殿下。”他这一举动的意思十分明白,即是事已败露,任凭处置。三名黑衣人见这般架势,又见何草青跪地拜见,也都放下大刀,跪向郎真修,打算任凭三皇子处置。而七公主看见三哥到来,认为有人替自己作主,心中高兴,便想靠过去撒娇。她走进两步,却又发觉郎真修眉目间尽是愠色,心中不禁害怕,便停住脚步,一声不响地站在一旁。

郎真修脸带怒色,扬眉睁目,咬牙切齿,双手搭在背后,俯视何草青,绕着他走了半圈,站在他的背后,又上下打量他一番,怒斥道:“何草青啊!何草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何草青心存内疚,低头望地,答道:“末将知罪!不过此事只是末将一己之过,他人只是听我指使,请三皇子就处置我何草青一人!”他双目紧闭,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此刻便要受死。

郎真修听后,心中愤怒,右手大挥,怒指冲天,喝道:“你以为你这样能说得通吗?堂堂一个飞鹰连,难道连公主都不认得吗?”

三名黑衣人这时倏地抬起头,脸向郎真修,朗声说道:“是卑职该死,是我们擅自掳走公主,与何连长无关。”原来三人刚才已经议定,打算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郎真修眼中射出金光,向三人脸上掠去,高举的右手一扬,拨动衣角,又收到身后,喝道:“该死!该死!你们死了有什么用?无关!无关!你们说就可以无关吗?袁清鸿身为大元帅,通敌卖国,不料事发暴露,于是唆使部下何草青,指使飞鹰连部众掳走公主,罪证确凿。那袁清鸿不死也得死!”这话说得不假,何草青等人听后,脸上又是恐惧,又是惭愧,本想救出袁大元帅,反倒没想变成入罪之由,累了袁大元帅的一世英名。他们心中慌乱,眼下已然闯下大祸,不禁问道:“三皇子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郎真修鼻子哼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现在才想怎么办。这事若不是被我碰上,恐怕你们全家九族,明日就人头落地。更别说救袁清鸿,可能他全家九族也要收诛。”何草青等人又羞又愧,垂头向地,想了许多,听言就知道三皇子有意庇护他们,不敢说出一句话,免得招惹他生气。

郎真修骂了这几句,又看见四人的羞愧模样,心中火气已经消去大半。他转过身,面对着七公主,轻轻拍走她身上的污尘,脸上似笑非笑,像是开心,像是惭愧,像是心疼,恳求道:“皇妹,看在哥哥的面上,今天的事当作没发生,千万别告诉父皇母后。”他爱惜人才,敬重袁清鸿,打算隐瞒飞鹰连掳走公主的事情,免得留下口实,害怕朝中有人借此诬害袁清鸿。

七公主却不理会这种朝廷政务,心想自己贵为大宁公主,却受到飞鹰连众人的这般欺负,真是从未有之。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听到三哥这种请求,更加悲不可止,怒不可遏,眼中睁得圆碌碌,泪水却潸潸落下,吵道:“皇兄,你太过分了!你妹妹这样被人欺负,你居然不给我作主,还来庇护这些臭家伙。”说话时,她还挽起衣袖,露出红红的勒痕,示意自己受了不少委屈。

何草青知道三皇子有意隐瞒此事,心想这首先必须得到公主的原谅,便自己举起双掌,狠狠地往脸颊打去,啪地一声又一声,两颊顿时发红,啪地再一声,左颊发红处马上肿胀起来。他啪啪啪地再打了自己三下,这才说道:“末将该死!公主要我性命,我可以马上就死。请公主可怜我的十岁孩儿,千万别告诉陛下。”说话时,他想起这罪会株连九族,自己的孩子未大,就此殒命,实在可怜。他想念及此,不禁唰唰地落泪,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想求公主隐瞒,双手不停,继续啪啪啪地往脸上打去。

其余三名黑衣人见状,马上明白何草青的用意,也都往自己脸上啪啪啪地拍去,人人呼天抢地,一个说是“可怜家中老母”,一个哭道“可怜幼小弟妹”,一个求说“可怜新婚娇妻”,声音混杂,真叫人哭笑不得。

七公主看到这般情形,禁不住嘻嘻发笑,立刻又捂住小嘴,泪水不觉已经止住。不过,她心中还是气愤,可是又不忍见那些红肿面颊,于是转身背向四人。

郎真修知道自己的妹妹外刚内柔,又见她故意转身,便走到她的身侧,打算再哄她一下,心想她就会放过众人,答应隐瞒此事,说道:“我的妹妹啊。你可是天仙下凡,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心地善良。你看他们可恶,可是他们家人可怜。你就答应哥哥,把这事隐瞒下来吧。”

郎秀依知道自己受不住哄,故意侧过脸,捂住一只小耳,示意自己要硬下心肠,但是哥哥的一番称赞入耳,心中还是不禁暗喜。郎真修见妹妹这次如此顽固,心想妹妹也喜欢白玉书,使了个眼色,请求白玉书也来说一句话。

白玉书与郎真修熟悉,自然明白他眼色中的意思,于是也走到七公主的身侧,说道:“公主。这些小人欺负公主,公主怎么对待他们都不过分。可是他们的父母子女没有可欺负公主,请你不要告诉陛下,只是私下惩罚他们。”说完,白玉书看见公主眼珠血丝未退,泪痕仍在脸上,小鼻尖通红,心疼起来,真想一把抱住她。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强忍,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握住公主的纤纤玉手,觉得寒冷如冰,想是夜风萧萧,冻坏了公主,便温柔地揉着她的小手。

公主顿时软下心肠,但是又不肯示弱,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道:“看在皇兄的面子,这次就放过你们吧。”随后她甩了甩手,挣开了白玉书的手,不过手中热度兀自未散。白玉书见她脸上红晕如花,知道她是害羞了,尴尬地别过头去,直想找个洞钻进去。其实,众人都看得清楚,他们这般举动只不过是掩耳盗铃。

何草青等人听到公主的话,知道公主已经原宥他们,心中欢喜,停住了拍打,磕头九拜公主,说道:“谢公主大恩!”未等四人站起,郎真修厉声说道:“听着!今夜的事,你们,包括倒在地上的几个人,都给我烂在肚子,谁也不许透露一字。如果消息走漏,你们应该明白后果如何。”四人听言,又跪地再拜三皇子,说道:“绝对不会透露!绝对不会透露!”

郎真修听后,脸又转向侍卫和卫兵,说道:“你们也是,不要给我透露一字,不然就是把我当敌人。当然,我也知道难为你们,明日我请客犒劳一下你们。”他这番软硬兼施,侍卫和卫兵自然维维是诺。

说完这句,各人各按其位,飞鹰连众人自是回家,卫兵们仍是巡城,而侍卫当然是跟随主人。而郎真修携着郎秀依和白玉书回府,向母亲报告妹妹平安,辩称她只不过是偷偷到白府作客,与白玉书戏耍。皇后知道这个女儿和白玉书相互喜欢,又清楚白玉书为人老实,所以只是责怪女儿任性,白玉书糊涂,让自己担忧,便领着女儿回宫。至于宫里母亲如何询问女儿心意,这自是外人所不知的。而朝中风波险恶,这对母女自然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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