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海灵珠(二)

作者:林仲明 更新时间:2010/7/8 7:12:51 字数:0

沈洋敬闻言大惊,问道:“是哪家的船?”

那海寇答道:“是严国的战舰。”

沈洋敬说道:“从哪里攻来?”

那海寇张口欲言,岛岸上传来隆隆炮声,众人只觉震耳欲聋。沈洋敬取出怀中望远镜,走到厅东边缘,朝海岸看去。岸边上的自己的两艘帆船冒出浓浓黑烟,夹着火光,直冲天上。而南面有三艘轻帆战舰拐转灵活,在离岸不足一里处徘徊,待船舷正对岸口,火光一闪,砰地射出数颗炮弹,再次击中海寇船,几道桅杆瞬间倒下。再往南三里处,又有两艘巨舰,已经收起大帆,但仍旧遮住烈日,两舷满是火炮,黑黝黝的炮口如利齿一般,伸出船外,彷佛随时能吃掉海上任何船只。沈洋敬心中不禁大呼不妙,对于严国水师威力更是害怕,便发令道:“叫兄弟们躲到崖里!”

沈家兄妹和沈沙听到命令,立即跑出厅外,命人传令。黄辰龙见到严国水师来势汹汹,不免担忧,害怕自己无缘无故地被困死于小岛之上,未免死得冤枉。唯独徐子麒不以为然,仍旧喝酒吃菜,慢慢悠悠。

徐子麒喝光美酒,犹自未足,问道:“沈岛主。请问还有没有美酒?”

此刻生死存亡之际,沈洋敬哪有这般心思,听到徐子麒一问,不免怒火中烧,说道:“徐三少,还喝什么酒?你是不是看到老头会死去,酒兴大发。”

徐子麒笑道:“沈岛主,你死得也够值,搭上一个大龙神枪,还有一个浪得虚名的破浪羽。可怜我们两人因为沈岛主的过错而死得不明不白。”

此时沈洋敬尚未死去,却被徐子麒说得已经升天,沈洋敬自然觉得恼火,不过又想到自己确实连累两人,强忍怒火,向一旁的海寇说道:“去吧,去吧,你给我把所有藏酒都取出来。”他想此战凶险,自己命在旦夕,临死前不如与兄弟畅饮,不枉此生。

黄辰龙不知为何,总觉得徐子麒深藏不露,另有妙策,问道:“徐兄弟,你有什么法子逃过这劫?”

徐子麒笑道:“在下没有办法。只不过觉得严军势强,与其硬拼,不如投降。”

沈洋敬说道:“我们在这海上做着这种无本生意,大违法禁,官军怎么能容得下我们?”

徐子麒笑道:“沈岛主。如果是为了这点小事,严国也不会大费周章,劳师动众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小岛。”

黄辰龙闻言,觉得严军攻来并非为了剿贼,其中另有情由,问道:“徐兄弟,这番严军来袭又是为什么呢?”

徐子麒笑道:“因为我姐姐把清海灵珠借给了一个严国小人。那小人为了高官厚禄,把它献给严国国君,自己做了水师提督。而严国国君喜爱宝珠,藏于深宫之中,日日观赏。谁料,有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盗了出去,随后落到一群海寇手上。”

黄辰龙闻言,大为震惊,联想徐子麒之前的话语,猜测徐凰儿的情人负心,却又不敢作实。他走近徐子麒身边,悄声问道:“徐兄弟,你能否告诉黄某,那个严国小人是不是指徐掌柜的情人?”对于沈洋敬如何得罪严国,他反倒没有上心。

沈洋敬见两人低头接耳,只道他们在说自己不是,心中不悦,说道:“两位是否商量要把沈某卖了出去?”沈洋敬虽然没有此念,不过故意把话说重,发发自己的怒气。

徐子麒笑道:“沈岛主多虑了。你是卖不出去的,反倒是清海灵珠能卖个好价格。”

沈洋敬知道他暗示自己以灵珠换命,对于调侃的话语也不太在意,不过还是觉得此法有几处不妥,问道:“怕是严军不肯善罢甘休。”

黄辰龙笑道:“沈岛主,别吝啬宝物了。你用计骗了我们两过来,别说把宝物交出去,就算要把你交了出去也不过分。”他只道沈洋敬贪宝,又恼他打断自己问话,心中不忿,说话毫不留情。

沈洋敬知道自己虽然理亏,还是觉得黄辰龙说话过分,不免满肚子怒火,只是自忖功夫不足,只想在嘴皮上讨个好处,说道:“大龙神枪,好生威风,只会教人投降了事。”

黄辰龙闻言大怒,脸若严霜,跃身向前,欺到沈洋敬身前,右掌向他的右颊打去。沈洋敬见势,举左掌来挡,不料黄辰龙右臂蓦地伸长,去势转动,结结实实打中右颊。沈洋敬只觉伤处火热,不知登时红肿。黄辰龙平日颇轻盗贼,又加上沈洋敬言语不敬,他下手出了六成力,得手怒气消了一半,说道:“沈岛主,你出言侮辱,待我黄某是何人?”这句说完,他的怒气才消去大半。

沈洋敬吃了这个大亏,满腔的怒火,顿时浇得冰冷,转为满心的惊惧,吓得不敢作声。

徐子麒不以为意,又喝了一杯酒,笑道:“放心,只要在下出面交出清海灵珠,严军自然便退。请沈岛主取出灵珠。”沈洋敬当下没有主意,便走进大厅后门,过了半晌,拿出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黄辰龙见这木盒上雕有双龙戏珠,想是皇家之物,知道里面定是装着清海灵珠。沈洋敬放木盒在桌上,提走盒盖,果不其然,盒中有一颗直径有三寸的宝珠,发出粼粼青光,浑体光滑透彻,不见一丝瑕疵。黄辰龙虽不好珍宝,但见灵珠竟如天物,近在眼前,却如虚如幻,彷佛手足等污浊之物都不能触碰,两眼目光也彷佛被摄走一般,不禁叹道:“天底下竟然有这般宝物。”

徐子麒自幼就看惯灵珠,也不觉得什么稀奇,见黄辰龙两眼生光,沈洋敬眉头深锁,抢过沈洋敬手上的盒盖,合上盖子,笑道:“这灵珠既是仙物,又是魔物,黄大侠也别多看,沈岛主也别贪恋。”说完,他提走木盒,往崖下走去。沈洋敬怕他在洞中迷失,忙前行带路。而黄辰龙好奇严国小人,自是也跟了过去。

三人来到崖口,大吃一惊。原来严军毁掉贼船,便抢滩登岸,军兵纵横整齐,列成三排,人人手执火枪,提步前进,脚步声并不杂乱,竟如一人。三人见这般阵势,也忘了留意严军人数,只见严军走到崖边数十丈地,带头的军官喝了一声“停”,众官军踏步顿地,站立威武,静候待命。此时山崖上人声沸腾,岸边的军队却寂静无声,似乎连呼吸也没有,唯有破浪拍岸之音。三人这时才能静下心来,默默观察严军动静,这才看出严军仅有百人,不过海寇散乱,装备落后,胜负之数不言而喻。

徐子麒见严军势大,心下也有不安,心念一动,取了一埕酒,走出山崖。他一手高举木盒过头,一手洒酒在盒子上,大呼道:“严国的军爷,我手上的是清海灵珠,以此为礼,求见秦提督。”黄辰龙紧随其后,以作掩护。而沈衣见到两人出崖,自愧连累两人,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

带头的军官接到命令,必须取回清海灵珠,见徐子麒这番举动,不敢贸然行动,命人鸣枪示意,询问提督意见。过了半晌,主舰放下小船登岸,走出一员军官,和领兵的军官交头接耳,说了几句。那军官受命,喊道:“好吧,就许你一人去见提督。”

黄辰龙觉得不妥,挥枪挑起木盒,木盒顿时飞到半空,离地竟有三丈。徐子麒并没留意黄辰龙借来长枪,更没想到他挥枪抢宝,竟然被他一招得手,不禁惊讶,瞧了木盒一眼,便斜眼向黄辰龙看去。黄辰龙举枪指天,正对木盒中心,木盒下落之势甚猛,料想灵珠顷刻间变得粉碎。徐子麒不得不惊慌,忙抢身过去,右掌挥去,想击打枪杆,令枪头歪倒。其时刻不容缓,徐子麒掌上自是用上十成力,迅捷刚猛,虎虎生风,却不料黄辰龙碎步后移,竟如捷猿,左手腾出,转为拳头,轻轻悠悠地往徐子麒胸口一推,转身就接住木盒。徐子麒挥掌过猛,身体止不住前倾,胸口也是来不及护住,吃了黄辰龙一记拳头,身子便后倒。徐子麒初时只是跌倒,想黄辰龙手下留情,出拳也是轻轻悠悠,并没什么要紧,不料刚想站起,却觉四肢酸麻,不禁暗叹大龙神枪好功夫。

领兵的军官见两人争斗,差点毁了灵珠,怕自己罪责难逃,不免心惊胆跳,待见黄辰龙处于优势,夺走灵珠,那颗心才放下一半,余下的一半使得他出口问道:“两位,抢什么啊?别弄坏灵珠。”

黄辰龙走前两步,说道:“没看见吗?在抢灵珠。”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嘶嘶怪声,不知何物,侧身闪避,却见徐子麒挥出锁链。他刚才试了一手,自忖内力胜于徐子麒,右手运劲,枪尾插地立住,伸手就抓住锁链一头,暗运内力,使劲外拉。徐子麒心下大呼不妙,也运动内力,死命扯回。一条锁链绷得紧紧,不住地发出喀喀声响,似乎顷刻便要断裂。当此之时,沈衣拔剑向黄辰龙刺去,打算刺他左手,借机夺走灵珠。黄辰龙功夫强劲,此刻一心二用,左手疾下,木盒便挡在剑路之中。沈衣眼见剑快要穿过木盒,生怕有损灵珠,立刻运气硬收,剑尖离木盒不足一寸,才被硬生生地止住。黄辰龙手指灵动,上抛木盒,左手蓦地伸出,击在沈衣手腕脉搏。沈衣吃不住这一击,只觉手指麻痛,长剑落下,还没落地,却发觉木盒已经再次落在黄辰龙手中。

严国军官在旁看得暗暗心惊,惊恐三人你争我夺,灵珠终会不保,自己随后也会人头落地,一人喊道:“三位别要争。都是要赠给吾皇,这又何必呢?”

黄辰龙喊道:“我想求见秦提督,怎能让这两人夺走这般机会。”

领兵的军官怕灵珠有所闪失,只好答应道:“三位都去见提督,别要争了,别要争了。”这话说出了口,他自己军杖是免不了,不过总比灵珠受损,人头落地好多了。小船上的四名官兵见此情势,也是左右为难,既然有人承担了,也只好默认。

黄辰龙闻言,道了一声“罢手”,右手收劲,又握住枪腰。锁链一头即刻没了力,便都往徐子麒身上收去,收势猛烈,破空有声。徐子麒见状,扭动手腕,锁链在空中划了几个圆,这才徐徐放松。

等徐子麒站起身来,黄辰龙已经走到小船边,而沈衣紧跟其后。突然间,黄辰龙右脚踢出,正好踢中船尾,小船吃了力,急急离岸,转眼间游出三四丈。黄辰龙外家功夫厉害,这一脚并没招数,却功力十足,乍看脚势踢出缓缓,其实踢中之刻如急浪之迅,踢得那小船便如海豚一般,在水面疾行。

沈衣先是大惊,随后镇定,打算抢步上船,却见黄辰龙长枪冲来,胸口倒像往枪尾撞去,心下骇然,脚尖插沙,这才止步,逃过一击。黄辰龙见她止步,双脚点地跃出,落在小船上,小船船尾吃力,只是轻轻地摇晃,并无翻动。海岸上满是柔软白沙,不能轻易借力,黄辰龙居然点沙如蹬石,借势跃起一丈,这一番功夫确实不易。

徐子麒和沈衣见小船已经离岸七八丈,自忖没有黄辰龙这般轻功,只好干瞪着眼。沈衣轻声骂道:“黄辰龙欺世盗名,把我们卖了。”徐子麒却含笑不语,心想黄辰龙不愧是成名英雄,只是两招弄得自己束手无策。

黄辰龙想的却是其他,严军人多势众,军威浩大,此去便如闯入龙潭虎穴,不能让两人犯险,反而成了累赘,何况自己要打听徐掌柜情人之事,多了徐子麒总是有碍。他不知徐子麒轻功强弱,深怕他仍能登船,喝了一声“快划”。船上官兵见了他的功夫,心中暗暗惊怕,也都卖命划船,倒像黄辰龙成了他们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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