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兵山谷(二)

作者:林仲明 更新时间:2010/7/17 14:54:37 字数:0

次日晨曦初照,韩诚山等人备好车马,装了二十车火枪,共有二千支,便起程去隆国京城阳京。韩诚山知道货物重要,惊恐招惹敌人来抢,一路上小心翼翼,但凡住店,都前后左右检查一番;每次吃饭,都用银针试验,害怕其中有毒;韩家人更是戒酒寡言,每夜都安排四人巡逻。黄辰龙两师兄弟,行走江湖,任侠不羁,见了这番谨慎,竟然不由得地觉得酒淡,连说话也变少。饶是如此,两人偶尔说上三言两语,还是一行人最多话的一对。

说来奇怪,韩诚山等人走了两天,却没有遇上任何险阻。越是如此,韩诚山心下更是不安。越是接近阳京,车队越是走得慢。偶尔遇上风雨,韩诚山干脆停止行动。又过了四天,韩诚山等人来到阳京五十里外的城镇阳通,却发现镇上十间店铺竟有九间闭门。众人心中奇怪,却无从打听,见天色渐黑,只好找客栈投宿。好不容易寻到一间客栈,韩诚山于是向店中掌柜问道:“掌柜,为什么镇上这么冷清?”

那掌柜答道:“打仗啊!宁国八月十八攻破洛原,来势汹汹,几日前已经攻下岳州。看来再过几日,这里也不保了。我看客官是到阳京办事,劝各位早去早走,免得搭上性命。”

黄辰龙闻言大惊,说道:“这宁军来得很快啊。那岳州只在阳京二百里外。”

韩诚山说道:“我道为什么一路上没人阻挠,原来宁军已经大举入侵。宁国当然不屑这批枪。”

何丑牛说道:“韩兄弟,小五。说这么多干嘛,我们还不快去杀光宁狗。”

韩诚山说道:“不,我们先要运送这批枪。”他放下一锭纹银,叫唤了手下,连夜赶程。

一行人又走了三十里,见到路上有一队兵候着。那队兵的队长见到韩诚山等人,策马靠近,问道:“是韩诚山先生吗?”

韩诚山答道:“正是。敢问军爷有何事?”

那队长说道:“大元帅有话,说情况紧急,要小人领韩先生把枪运到军营。”

韩诚山心中存疑,问道:“大元帅是谁?敢问军爷高姓大名。”

那队长答道:“大元帅就是二皇子殿下。本官朱善友,只是个骑兵小队队长。”

韩诚山见朱善友身穿的军服确实是隆军制服无异,回答也不见迟疑,加上这运枪之事也是保密得很,也就不再怀疑,命令手下驾车跟随。

一行人跟着那队骑兵来到一个土石城塞的门口。那土石城塞建于阳京十里外,西接骆马山,东邻紫阳河,是防御阳京城的要冲。隆国大军驻扎于此,正好与宁军木寨相对,两军不能妄动,已经对峙了二天。

朱善友禀报消息。一名少年将军头戴黄金虎头盔,身披白银鱼鳞甲,腰系三尺长钢剑,出门迎上,威风凛凛,令人生畏。韩诚山立刻单膝跪地下拜,说道:“草民韩诚山,拜见二皇子殿下。”这人正是隆国二皇子宋裕民。

黄辰龙起初听闻二皇子任大元帅,本是不屑,以为皇族小子,受父亲庇佑,恐难成大器。现在他看见这二皇子浓眉如龙,双目有神,行如风,站如松,举手投足皆有皇者风范,也不觉心生敬畏。

宋裕民见韩诚山跪拜,右手便扶起他,笑道:“仲坚,别来无恙。”同时,他双目如炬,斜眼睥睨一行人,见到黄辰龙,抱拳行礼,喜道:“这位英雄相貌英伟,威风凛凛。小帅望英雄赐教尊姓大名。”

黄辰龙惊喜交集,也单膝跪拜,说道:“在下莽夫黄辰龙。拜见大元帅!”

宋裕民慌忙扶起黄辰龙,说道:“小帅久闻大龙神枪盛名,今日有缘识荆,总算不虚此生。”

何丑牛平日逍遥惯了,看不惯这些礼节,插口道:“大元帅,枪已经运到了。你大人快点检查一番,确实用得着了,快快带兵去杀那些宁狗。”

宋裕民笑道:“先生说得极是。”他便命人把枪运进城塞。

何丑牛见那城塞守备深严,反倒好奇心起,也跟着走进去,却被守门士兵拦住。他心中不悦,说道:“宁狗来了不去杀,躲在这城塞做缩头乌龟,怕得连我这样的矮胖子都不敢让进。”

这句话气得守门士兵怒目横视,宋裕民反而不介怀,笑道:“先生要进去。请容小帅先带路。不知仲坚和黄大侠也是否感兴趣。”

黄辰龙兴趣乏乏,却又不想扫二师兄的兴,尴尬不语。韩诚山深知军中规矩,心想不该如此轻易进去,拦住何丑牛,向他使眼色,说道:“我等一介草民,怎能轻易妄进?”

何丑牛却不懂韩诚山的眼色,说道:“大人既然说让进了。就不是妄进了。韩兄弟干嘛这么拘谨。”

宋裕民说道:“是小帅有事相询三位。”他便迈步进城。三人紧跟其后。

宋裕民领三人登上城塞观望楼。黄辰龙见城塞北面十里外旌旗如林,军帐如潮,东西横排了六里,正是宁国的军寨。隆国城塞虽然坚固,设计也巧妙,三面挖上了壕沟,倾斜石墙,墙上设有炮口、枪口,但仅仅只有方正二里,可想而知,两军兵力悬殊。

宋裕民见到这般阵势,竟然毫无畏意,临风而立,说道:“宁军至少有二十万,身经百战。而我军仅有五万,枪炮不熟。仲坚,你有什么良策?”

韩诚山说道:“唯有坚守不出,待宁军粮尽。”

宋裕民闻言大笑,说道:“仲坚,你想的没有错。我军兵力少,耗粮不多,可以持续。宁军兵多,马匹多,吃得粮草自然也多,而且远道运输,虚耗也很多。本来这种办法是正道,可惜两个月前与陈国恶战,我军余下的粮草也不多了。”

何丑牛插口道:“想这么多干嘛,既然如此,我们杀过去便是,成败也是好汉。”

宋裕民说道:“兵者,国家大事,不可不慎。这般杀过去,徒增牺牲,一点意义也没有。”

何丑牛觉得憋气,哼了一声,说道:“守也不是,杀也不是,那还能干嘛?”

宋裕民说道:“我心中已有计策,就差几个可信的人。仲坚,如果你能为我效力,此计可成。”

韩诚山喜道:“诚山这番来,正是准备为殿下效力。”

宋裕民惊道:“你真的愿意为我效力?”

韩诚山眼神坚定,向二皇子跪拜,说道:“我父亲一世英雄,精忠报国。我怎能因为私怨而忘公。”

宋裕民又向何丑牛师兄弟说道:“小帅知道江湖中人最怕约束。不过眼前国家危难之际,也求两位英雄能协力帮忙。”

何丑牛答应道:“尽管说就是了。”

宋裕民闻言大喜,便把心中计策都告知了三人。

到了次日,三人换上合适的军装,便赶往城塞西边的骆马山下山谷的营寨。那骆马山山峰连绵,有的高隆,有的平缓,或像骆驼,或像马鞍,所以得名。骆马山间从北到南是一条山谷,人马可以从此直到阳京城,所以隆军历来在这布防,建立营寨。

三人来到寨门,出示军牌,守门士兵急急禀报。过了片刻,一名老将迎了出来。那老将银盔钢甲,双鬓、眉毛和颏下长须早已花白,不过双目有神,精神奕奕,身体还是健壮。他见到黄辰龙三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不知大元帅有何命令?”

韩诚山说道:“大元帅调令。请武青山将军回城塞守备,辅助大元帅。骆马山军队就由李培仁将军指挥,小将韩诚山作为副将辅助李将军。”他从怀中取出大元帅的信函,递给老将武青山。

武青山一手接住信函,急急从信封里抽出信,匆匆地阅读了一遍。读完后,武青山怕是看错,又一次细细阅读起来。等他确实了信中内容,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元帅为何要调走青山,莫非是见青山老了不中用?请告诉大元帅,我武青山老当益壮,能张十石弓,能抬百斤枪,不能轻易离开。”

韩诚山说道:“老将军误会了。其实是大元帅有些事心中作不了主,想老将军久经沙场、熟知军事,所以才请您回城塞共同商讨。我想过了三天,老将军便可以回来驻守。”

武青山面有难色,说道:“这骆马山谷非常要紧,老将真不敢轻易离开。请告诉大元帅,如果大元帅想和老将商讨,尽管寄信过来就行了。”

韩诚山说道:“老将军,军命不可违啊。李将军也是成名大将,而且老将军去去便回,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

武青山拗不过,又叹了一口气,只好接受军令。他向李培仁和韩诚山交代了各种事宜,便策马跑去城塞。

到了晌午,李培仁备了一桌酒席,接待韩诚山。李培仁敬了韩诚山一杯,说道:“韩将军,你今日成了我李某的副将,以后大家就生死与共,我李某敬你一杯。”

韩诚山说道:“李将军,诚山是你的副将,理当我敬你才是。”说完,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倒提酒杯,示意喝干。

李培仁说道:“韩将军年纪轻轻,就当此大任,真是后生可畏。”

韩诚山说道:“诚山只不过是副将,全赖李将军,什么后生可畏?”

李培仁点头微笑,往韩诚山的杯中斟酒,说道:“韩将军过谦了。今日是副将,明日就是大将,韩将军不过二十,前途无限。”

韩诚山喝了一杯酒,说道:“李将军果然慧眼,知道诚山不过二十。但是前途无限,诚山是不敢当的,当上副将也只是受到父荫,不是自己之能。”

李培仁惊道:“敢问韩将军的令尊高姓大名。”说毕,他又往韩诚山的杯中倒酒。

韩诚山说道:“家父名讳上忠下泽。”他见杯中又有酒,就骨碌地喝尽。

李培仁闻言大惊,说道:“原来是韩忠泽将军之后,果然虎父无犬子啊!我再敬韩将军一杯。”他站了起身,喝尽杯中之酒,之后便继续给韩诚山添酒。

韩诚山喝了第四杯,微有醉意,双颊带红,说道:“家父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先后四次击败宁军,击毙了宁国皇帝朗德宇,可堪称宁国第一大将。”

李培仁低头不语,给韩诚山倒酒,这才说道:“可惜啊。令尊这样的忠义之士,居然这般英年早逝。”

韩诚山眼中满是血丝,大口喝尽一杯酒,说道:“李将军,家父确实死得很冤枉。”

李培仁说道:“韩将军,往事就先别提了。喝了这杯酒,忘了吧。”他说话便又给韩诚山倒上一杯酒。

韩诚山一言不发,狠狠地饮尽这杯酒。

李培仁喝了一声“好酒量”,又递给韩诚山一杯酒。

韩诚山两杯热酒入肚,醉意更胜,满脸已经通红,手指房外北方,说道:“诚山曾立誓,非杀了白世光不可。这次是机会来了。”

李培仁惊道:“白世光抱恙,这次他没有上阵啊。”

韩诚山横目而视,说道:“李将军,此话当真!”

李培仁说道:“我在两个月前仍是宁国将军,知道白世光患了大病,已经躺在床上好几个月,看来也活不久了。”

韩诚山喝了两杯,咬牙说道:“嘿!太便宜了他。”

李培仁说道:“韩将军,怎么会以为白世光参战呢?”

韩诚山想起原因,心中大怒,左手猛地拍桌,说道:“是宋裕民那混小子骗我!”

李培仁闻言大惊,见左右无外人,才稍稍放心,说道:“韩将军,你喝醉了。”

韩诚山说道:“我是有点醉,是该醒醒酒了。”说完,他倒上茶,喝了三杯,醉意稍解,脸也不再通红,只是微微发红。见到李培仁脸色发白,胆小如鼠,他不禁哈哈大笑。

李培仁问道:“韩将军,笑什么?”

韩诚山说道:“没想到李将军如此胆小。”

李培仁说道:“有令尊这个前车之鉴,李某自然会小心。”

韩诚山怒目而视,哼了一声,喝道:“你说什么?”

李培仁说道:“韩将军,请息怒。李某并非无缘无故说出此话,想大元帅骗你,必定会防着你,请韩将军万分注意。”

韩诚山想想有理,叹了一口气,说道:“莫非老天要让韩家衰败吗?”

李培仁眼睛一转,笑了一笑,说道:“韩将军,真的是老天所为吗?”

韩诚山听到这话,不禁沉思,想起诸事情由,咬牙说道:“没错,白世光固然可恨,但是那昏君多疑,处死家父,更是可恨。”

李培仁闻言色变,惊道:“韩将军,话可别乱说啊。”

韩诚山哈哈大笑,说道:“李将军。宋氏多疑,我这番前来是来监视你的。”

李培仁道了一声“什么”,随即察看四周,见没有外人,还不放心,闭上房门,说道:“哼!我李培仁舍富贵来投奔,没想到还受到这种猜忌。”

韩诚山笑道:“就是因为李将军舍富贵来投,匪夷所思,所以才受到猜忌。”

李培仁说道:“不过,韩将军告诉我李某此事,恐怕有杀身之祸。”

韩诚山怒道:“怎么?李将军想揭发我吗?”

李培仁笑道:“韩将军误会了。李某有一主意,可保全我们两人。”

韩诚山问道:“什么主意?”

李培仁悄声道:“宁国大军袭来,恐怕我隆国受不住了。不如我们让出骆马山谷营寨,投奔宁军,以保自己性命。”

韩诚山站身起来,怒道:“你果然是宁国奸细。”

李培仁说道:“韩将军,你误会了。我本来是打算一心一意为隆国效力,可是如今被宋氏见疑,如果不这样做,恐怕明日就身首异处了。”

韩诚山右手一扬,怒道:“李将军,如果你怕死,我可以让你逃。”

李培仁说道:“李某不是怕死。只不过不想像令尊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韩诚山听到这话,稍有迟疑。

李培仁见他犹豫,又说道:“韩将军。如今方中大乱,四方都是建功立业之地,何必为这昏庸的宋氏卖命。投奔宁国,一来可以报令尊之仇,二来可以扬名立万。”

韩诚山怒容收敛,说道:“李将军说得也是,不过恐怕投奔无门。”

李培仁说道:“韩将军,难道你忘了李培仁曾经是宁国的将领?”

韩诚山说道:“李将军,我们该怎么做?”

李培仁说道:“趁现在武老头不在,我们就通知宁军来攻营寨,我们借此命令守军投降。”

韩诚山说道:“这法子有点不妥,恐怕士卒也未必听我们的命令。不如请示宁军攻打城塞,逼得城塞放烟求援。我们就尽数调去城塞,赚开城门。宁军这边得了骆马山谷营寨,那边夺下阳京外城塞,一石二鸟,不是更好吗?”

李培仁闻言大喜,笑道:“韩将军不愧是名将之后。李某佩服,佩服。来!我们再干一杯。”两人举杯干尽,继续他们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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