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难道从来没有摸过枪吗？”那声音多出了一丝轻蔑，“那些醉鬼比你握枪都稳，小心别掉了，被猎物嘲笑会让我很不爽！”
“猎物”一词被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女子的眼泪顺着尚未干涸的泪痕再次滑落。
雷蒙德握枪的手抖得厉害，努力不让枪被晃掉。他不敢再去看那名女子，抬头对那个声源处颤 抖地喊道：“你是想让我杀了这个女人吗？”
“不不不，神父！”那人笑了笑，“这事由你来决定。我只是负责制定游戏规则。”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够不伤害我和这位女士。”雷蒙德用没有握枪的手指了指那名女子，“其他的要求我会尽可能地配合你的。”
“神父，你搞错了一件事，这里是地狱，既然是地狱，就要遵守恶 魔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然后他继续说道，“要么，你用枪打死这个贱 人；要么，你开 枪自 杀。你若是敢反 抗，你俩都得死。恶 魔的规则一向很简单，不是吗？神父。”
雷蒙德紧了紧枪柄，把枪紧紧地贴在裤腿上，视线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的墙壁。
“身为天 主的仆人，即使身处地狱，也必须心怀慈悲。放下枪，我的孩子，你不是恶 魔。天 主不但会宽恕你，还会帮助你度过眼前的难关。不管你有什么不公和困惑，我都会陪你一块度过！”
“那么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我的神父。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雷蒙德张口想要继续劝阻，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来，瞟了一眼一旁无助的女子，将枪口对向她。女子的呜咽变成哀嚎，一手抓 住脖颈处的绳索，另一只手向雷蒙德做着阻止的手势。
雷蒙德痛苦地打量着女子，几度将枪口对向她，最终都没能扣下扳机。他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处汗如雨下，手 枪上也沾满了他的汗水，变得像蚯蚓一样粘 稠。
他深吸一口气，绝望地说道：“我做不到！”
那股冰冷得像毫不通人性的毒蛇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你做得到。相信你自己，你是天 主的仆人，你正在代替天 主执行裁决！快，扣动扳机！”
雷蒙德紧 咬下唇，片刻后像下了死志的决心，坚定道：“我做不到，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一声枪响划破室内潮 湿沉闷空气，雷蒙德感觉自己的左肩胛骨附近像是被一把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整个身 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蜷曲成虾状，闷热的汗水覆盖了原来冰冷的汗水，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 腥味，疼的感觉五 脏 六 腑都搅在了一起。
他想要大叫出声，张 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不停地吸着冷气。胸口和腹部变得粘 稠，那里在不停地流着血。
“拿起枪赶快站起来，不然我会再开第二枪！”那声音就像催命的阎 王，让雷蒙德不得不忍住剧烈的疼痛，颤巍巍地站起来。
果然锁子甲不足以抵挡住子弹，但子弹也没能从他前面钻出来。他觉得这实在是太糟糕了，子弹射穿身 体造成的伤害反而是最小的，早知道就不 穿锁子甲了。他一只手按住背后的创伤，想要尽可能地让那里的血流得慢一点，另一只手再次将枪口对向那名女子。
“神父，这处枪伤不大碍事，不过它可能会在让我耗尽耐心之前就要了你的小命。”
雷蒙德握住枪柄的手越来越用劲，紧 贴着的皮肤被压白了。女子的头疯狂地甩动着，一些发 丝被汗水牢牢地粘在她的脸颊上，再加上惨白的脸色，简直像女鬼贞子。
血液在一点点地从雷蒙德的身 体里流 出来，随着些许的热量流失，让他因紧张和害怕而惊慌失措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他将食指抬离扳机，对司机说道：“你说这是为了执行裁决，是吗？”
“因果报应，因为她有罪，所以要裁决。”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这女人的私人恩怨吗？”
“我想你该动手了，神父。毕竟到时候打扫很费精力的。”
雷蒙德咽了口口水，说：“既然你给了我审判权，赋予了我对这个女人的生杀大 权，那么我想我有这件私人恩怨的知情权。”
“别忘了，我有你的生杀大 权。”泰勒打了个嗝，讪笑道，“神父……不，法 官阁下！哈哈！”
雷蒙德绝不能当懦弱退缩的阿斗，哪怕露 出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有可能打破当下极不稳定的状态。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知情权是每一位公 民从出生都享有的最基本的权 利，不是吗？”
泰勒的情绪开始暴躁起来：“我说了这里是地狱！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信不信老 子再给你一枪！”
雷蒙德知道不能再激怒他了，于是说道：“我会杀了她给你看！”
他转头看向女子，她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身 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任由绳索拉着她的脖子，幸好她的脚没有悬空，否则一定会窒 息而死的。
看着她一副绝望到像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变得呆傻的惨样，雷蒙德的心就仿佛被一群阿猫阿狗狠狠蹂 躏了一番。这名女子是无辜的，她一定有着爱她的家人，也许还有一个温馨的家庭，甚至还有自己的孩子，这样一想，保住她的性命的念头反而更加坚定。
他心里默默向天 主祈祷着，希望天 主能给予自己勇气和运气，然后暗暗下定决心，对着头顶继续说道，“我希望做的是执行你口 中的裁决，而不是无厘头地屠 杀！不然你为什么偏偏选了我这个神父而来？而不是随便哪个人。”
“那是因为你上了我的车而已。”
“仅此而已吗？那你为什么在教 堂正门口等着？你难道不想让我代 表天 主赋予这场裁决意义，将其正义化？我说的有错吗？”
对面一阵死寂，雷蒙德一只手死死攥着手 枪，另一只手紧紧 握着裤腿，大气不敢出一口，连那名女子也罕见地配合着停止了呜咽声。
片刻后，头顶传来长吁短叹，像是在抽阿片似的。时间过得很慢，仿佛罪犯似乎忘了搭理他俩。他终于叹息道：“神父！你该当推销员的。至少比现在做神父有钱。而且酒品推销更赚 钱，你肯定能成为一位金牌酒品推销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