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应，回头望了望徐公，他并非常人，自然可以听到这里的声音，我见他顿了一下，皱了皱眉，而后缓缓摇头。
“抱歉。”
我淡淡道，城墙上面的统领目光忽然涣散了下去，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哈哈大笑，我盯着他，但迟迟不动手，他笑了很久，等到最后，才大喊，“虎林卫何在！！！”
“在！”
“誓死，保卫桂川。”
他低沉地开口，然后带着几个稍有些实力的士兵从墙上跳下来，站在我的面前。
我尊重他，不主动出手，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城里面的人大多都在撤退，我必须屠城没错，但我欣赏眼前的这人，让他们多逃几人也无妨。
“阁下是仙人吗？”那统领扬手提起一把长枪，眼神稍黯。
“不知。”我摇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仙人，我手上沾了大多的鲜血，早就蔓延到了中土的每一个角落，在外人的眼中，我就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有的人说我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有的人说我是厉鬼，也有的人把我和魔族联系到一起，但就是没有人说我是仙，我也想，像我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仙人吧。
“阁下不像和他们是一类人。”统领从腰间取出一个酒壶，满满地灌上一大口，他苦笑，而后对我举起来，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也来一口。
我点了点，而后又轻轻摇头，尽管我从来不喝酒，我从他手中接过酒壶，轻轻地抿上一口，辛辣的涩觉遍布整个口腔，化为一团暖流进入腹中，像是一团火焰，填充了心底的某个空缺，燃烧着，牵扯某种情绪，蔓延开来。
“卿，游戏差不多该结束了。”
徐公又对我传音，我点头，把手放在剑鞘上。
统领瞳孔缩了缩，他的士兵纷纷比划着武器，似乎要一齐扑过来，他摇头，眼中闪过苍凉，挥手制止，怅然，“阁下要出手了吗？”
我不只回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没有喜悲哀乐，只有一种孤独，我看到了，和我一样的孤独。
我忽然看到，他忽然将长枪扔掉，而后拔出一把短剑。
“统领！！”
士兵发出惊呼，我蹙眉，见那统领把剑抹在脖子上面，他眼中一片涣然，最后，对着我比了比唇，我感觉浑身一怔，脑袋里面忽然一片空白，恍惚又闪过许多画面。
最终，定格在统领在士兵地搀扶下倒地，城门忽然崩塌，潮水般的士兵们愤怒朝我冲来的场景，他们的脸憋的通红，鼓足了赴死的信念。
这是一个好统领，虽然，我不知道好坏的定义是什么，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我眼中的好坏，或许是一个人对待事情的态度，不过，我一定不是好人，现在不是，以前……估计也不是。
士兵们的暴喝已然临近，他们是所谓的禁卫，无论是章法和气势都要远胜于之前的士兵，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我很多时候会疑惑，我究竟是否就是他们口中的修罗，除了三头六臂，修罗的无情，无畏，无心，我似乎都有。
近了，我有气无力地挥剑，一时间心不在焉，剑在我的指尖轻飘飘地滑动，带动红色的血液飞溅，犹如盛开的花朵，我忽地感到厌恶，因为，又有几滴血沾到了我的脸上。
我讨厌这种感觉，尤其是那种腥味，连着恐惧，深深得发酵，行成一种比墨还要浓重的黑，将整个世界渲染成绝望的颜色。
我是修罗，是自地狱深渊而来的恶鬼。
却，渴望着清明和洁净。
真是矛盾，不是吗。
我机械地抬剑，而后放下，不断地反复，直到面前一片断壁残垣，岩石铸造的墙早已经缺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大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红色的血和白色的烟雾在天空飘荡，燃烧着火的箭羽遍野都是。
我一人，便是将这举城屠尽，没有人哀嚎，没有人反抗，将士浴血奋战，百姓能逃则逃，未能逃的也是闭眸以待，我没有留情，真的，我知道我拖不了多少时间，我更知道，西域的军队早已经在远处的平原做好了埋伏，他们比我还要残忍，还要无情。
对这座城中的人来说，即便是从我的手中逃离，也终究会落入他们的网中，届时，生不如死。
这便是战争，多年以来未曾止息，而我，则是其中扮演着最大杀伤力的武器，就好比徐公在背地所说的。
他是剑，是世上最利的兵器。
也许他没错，我就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兵器，在各个王国的手中传递，前一秒的敌人就是后一秒的主人，为徐公谋取利益，谁让，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