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以坐下来说正事。
“在这仲夏酷暑时节麻烦各位星夜赶来，实在不胜歉意，”斋院道，“但是妖魔盘踞春日山中，附近皆生灵涂炭，无奈之下，我只得修书给国守大人，拜托他上奏皇上。”
“我等阴阳师的本职便是斩妖除魔。朝廷派遣我等前来，已是万分荣幸之事，又何来‘麻烦’之说？”清原不愧为精通人情礼数之人。看来已不需要我再说什么谦虚之词了。
“那么，现在妖怪在何处？”凉子道。
“据本社神官占卜，在春日山北面山脚下的一洞中。然此洞似乎被结界所封印，从外界丝毫无法看出，”斋院说到此处，神色略显暗淡，“因此，拜托诸位解除那封印，退治妖魔。”
说罢，俯身行礼。其仪态优雅无比。
“我已明白。”我连忙回礼。“我等三人将于明日清晨即动身前往春日山北。”
“真是万分感谢。”斋院又施一礼，“那么，我便先行告辞了。”
我们起身相送。然而，她方行至几帐前，似又想起什么，便止步回身道：“可惜此时神社内藤花已凋——待驱魔成功，明年初夏，我将修书来，邀请诸位前来一同赏花。”
那时，有青岚吹拂。春日山上，林木萧萧。
今日已是疲惫至极，只得在房内休憩。
在廊前迎风而坐，直到日暮式微之时。
“到逢魔时了。”清原之君望着日影，如此说道。
“确实如此，感觉妖气突然加强——而且，离我们如此之近。”我闭起双目，感知着气息。
“虽然不太清楚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意思是有妖怪潜入吗？”凉子问道。
“按理说是不会，”我沉吟道，“春日神社乃神祗居所，自有天地清气护持，一般的妖怪未待接近便早已形神湮灭了。”
“那就是不一般的妖怪了。”凉子按剑起身，“果然还是应当去勘察一下。”
“等一下。”我忙阻止她，“若真是那等妖物，那就越发不得以疲惫之躯随意接近……现在先按兵不动，等明日准备万全后，再去讨伐不迟。”
“你能否感知妖气从哪个方位传来？”清原问道。
“中庭……”
“那我就去中庭看看吧。”未等我说完，凉子便掀帘而出了。
——竟然如此草率，真是冒险。我毫无办法，只得强自克服慵倦之意，起身随行。
所幸季夏之时，夜短而昼永，虽晚霞已出，然而天色仍旧明亮。中庭之内，似乎空无一物，唯独洁白色紫阳花静静盛开于向晚。
“明明什么都没有嘛。”急急前来这里，却一无所获，凉子似乎甚为失望。
“想必妖物已经离去了。”我说。
“那请你再次‘感知’一下它的去向吧。”
“逢魔时只有每日凌晨即黄昏的片刻之间，在这段时间里，隐匿的妖魔气息才会显露。然而逢魔时已过，凭借我的资质，恐怕无从感知了。”我摇头道。
“那真是可惜啊。”她听说如此，也只得怅然而叹。
正在此时，恰有一名女官经过。也许见我俩并肩而立，一副困扰的样子，便前来相问：“请问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一事想问，”凉子道，“片刻之前，有没有人身处这片中庭？”
女官神情困惑，“片刻之前，似乎只有斋院大人及她的随身女官在此赏花——我想应该不会看错。”
“多谢。”凉子匆匆道谢。那女官逃一般地离去了。
“看来，只能是你的感知能力出现了差错啊。”凉子转身，揶揄地对我笑了笑。
怎会如此，我感到难以置信——如此强烈的气息，绝非为隐藏行迹之妖所能具有的——莫非是，附在人身上了吗？
那自然更是荒谬了。身在中庭的，只有斋院和另一神官，而此二人，为光华所钟，昭阳一般的人，即使世间众生皆被鬼神缠绕，这两人也会安然而行的吧。
今夜，有女子黑发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