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笑走过转角，又一次回望窗台，随后门卫白楼就挡住了视线。在那个瞬间，他撤去了隐身的法术。
母亲不知为什么忽然想朝着门卫的方向望，却只看到一缕白袍消失在墙后。
“唉——”母亲感到很奇怪，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叹了口气继续忙活手里的饭菜。
一走出小区，旁边饭店的排气扇声忽然变得更清楚了，饭菜的香味也浓滚滚扑过来。
“还挺香。”成天笑说。
“我妈做的更香！”斯图乐颜急忙把话茬接住，一脸得意地看着父亲，手挽着母亲的胳膊，歪着头靠在母亲肩膀上。
文晶晶虽然并不在乎这种口头上的东西，但是看女儿的样子也不由得笑着夸她：“还是我闺女嘴儿甜！”
“你……”成天笑哑口无言，无奈地笑着摸摸女儿的头，“真不愧是个小小狐狸精。”
“我才不是！”乐颜抬起眼珠看着父亲的手，突然一口咬上去，成天笑反应快，蹭地收了回来。
“馋肉啊你！让你妈给你做！”
“齁累的，我才不做！”文晶晶果断拒绝了，但眼珠一转，又说道，“不如去吃火锅吧！”
“好主意！就近儿？还是挑地儿？”
“就近吧，北斗火锅。”文晶晶说，“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在那里发现什么去往白风筝王国的捷径。”
街灯一片一片地亮了，把马路照成了金黄的颜色，那条林荫路两侧的行道树已经谢了绿裳，叶落成雪，积在树下，饭店的一个侧门开在这边，残羹混在两个桶里，一个还能勉强看出是深蓝色，而另一个则完全看不出了，或许也是深蓝色吧。成天笑记得在夏天里这些垃圾桶的味道比菜香飘得还要远还要浓，而在这冬天里，那味道仿佛被寒气封印住了。
封印，成天笑忽然想起了前世，若轮回永续，是否预示着自己还要再次以命相抵封印兹华特？而这次大战，将直面兹华特，是否……
“天笑？”
文晶晶在叫他，他回过神来，天色比刚才更沉了，成天笑不由得感到有寒意侵透了衣服，下意识地将衣襟两侧向中间抓了抓。
“想什么呢？”文晶晶问道。
“没什么。”成天笑不想回答，但又觉得这样会让妮妮担心，便补充了一句，“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童羽？”文晶晶猜了一下。
“不是。”他摇摇头，文晶晶把胳膊挽进来，他也就接着往前走了，“我在想我们自己。”
“可一千二百多年前我们还没有转世呢呀！”文晶晶试着跟着他脚步的节奏，却始终有些许不同，忽而相反忽而相同，但最后还是默契地踩在相同的节奏上了。
无论柳树还是桦树，都静默地立着，把所有想说的都藏在脚下的雪窠子里，而没有积雪的，便无处可藏，凛风吹过，整棵树抖着寒噤，把头埋进天空里呜咽，没人听得懂树的呜咽，也没人在意过。
林荫路的南端直直塞进了另一个小区，在小区门口留下了丁字路口。路口向右在小区西头又变作个十字路，而往左边的，经过蛋糕店到图书馆前又是十字路口，向南过地道桥往南海去，向北则融进古城外的主干道。正是这些横纵的道路，最终编织出了旦何小镇。
走到丁字路，小区大门对面，左边有个修车的摊子，人躲在塑料棚子里捧着一碗面吸溜吸溜地吃着，右边还是那个水果摊，但在这凛风中，摊子里只敢摆些抗冻的坚果，摊子后面，住宅楼的下房在这边抠开了门，摊主就栖在里面，留一盏黄澄澄的大灯泡在外面静静瞪着摊子的动静。屋里也有灯，隔着玻璃黄不黄白不白地糊弄些光亮出来。
这条旧路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两家名扬旦何镇甚至解土港的烧烤店还斜对着敞着门，迎着宾客也迎着寒风。烟从炭火里站起来，把油、盐、辣椒、孜然面儿都抹在脸上细细打扮了一番，随后伴着左邻右舍的吆喝轻歌曼舞地飘到大街上，拦下行人匆匆的脚步，徕进店来，随后朝更高的空中飞去，似乎还要邀几位仙人下来尝尝。
“诶？”成天笑忽然望着左边的一排门脸发愣。
而当文晶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也瞪大了眼睛。
这一排门脸，最左边的是一家烟酒店，旁边依次是小卖部、拉面馆、五金店、糖炒栗子，而在面馆与小卖部之间，那家北斗火锅——没了。
“诶？”成天笑拿手一一指着这几家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而且一定要好好确认一下，“我是瞎了吗？这卖酒的在，小卖部在，面馆儿在，修窗户的在，糖炒栗子也搁那儿呢，那北斗火锅，哪儿去了？”
“铃铃！”一个老太太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后经过，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谁挡着了，连按了两下车铃。但是无论是成天笑还是文晶晶，亦或是斯图乐颜，都没有注意这个声音。
“难怪我当初就觉得好像从没有遇见过这个北斗火锅，熊倩祎还一口咬定说是从小就在这吃。”文晶晶回想起冰河之战结束后大家来吃火锅的那天。
“也就是说当时有某个力量用法术给咱的大徒弟添了一笔记忆。”成天笑说完稍稍停了几秒，继续说，“在天国有没有哪个神有这个能力呢？”
“或者是白风筝王国的巫术，也有可能是黑魔法。”文晶晶说。
“我好像见过类似的。”斯图乐颜思索着说。
“哦？”成天笑和文晶晶同时朝她看过来，乐颜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身子也不由得向后退。路在这里比较窄，马路牙子也不高，来来往往的自行车都会贴着两边骑，成天笑见她后退，急忙拉住了她。
“就是在我要回到天国的时候，有个人跟我说可以用法术忘记过去的记忆，这样就不会思念了。”
“是什么人？”成天笑又追问。
“我不知道，也没见过。”乐颜摇摇头。
“那——大概长什么样还记得么？”文晶晶又问。
乐颜还是摇摇头：“我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个事，甚至跟我说话的人是男还是女我都不记得了。”
“也难怪，六十多万年了。”成天笑没再多问，一手拉着乐颜，另一只手被文晶晶挽着，三人并排穿过马路往蛋糕店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