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海盯着缪缪看，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看得缪缪皱起眉头来了、他才平静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笔记本，在上面刷刷地划了两本，又沉着地冲着缪缪回应：“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原本憔悴异常的缪缪也是被余海的动作惊得愣了一愣。她满腹狐疑地望了过去，不解地问：“你在记什么东西？”
“基地城作战部冷笑话合集。以后出版的时候，我会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去的。”
缪缪一下子就瞪大了双眼，毫不示弱地朝着余海望了过去：“余上校，你还真以为我在开玩笑啊？”
“我知道了，你冷静一下，我在听。”好整以暇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的余海微笑着伸手往下轻轻按了按，示意让缪缪冷静下来，但那副表情显然就是在说“你就是在开玩笑”，“请继续说吧。”
“嘁。余上校，你也是一如既往地混蛋啊，是不是跟庄妍混久了，被那个家伙传染了？”缪缪咬牙切齿地望着余海，额头处冒出来几条青筋。
“冷静，你别把咖啡杯的杯把捏碎了，这玩意真碎了还得从你的工资里扣。”余海心平气和地作出回复，“莫生气，伤身体……”
缪缪叹息一声，摇着头将咖啡杯中的混合溶液一饮而尽，又啪地将它墩在桌上，那声音怎么听都像是杯底出现了裂痕：“罢了！两个混蛋。还好我跟着庄妍混久了，对混蛋产生免疫力了。”
余海挑眉，并没有对缪缪的嘲弄和挑衅作出直接反应。他只是面容平静地点了点头，一副“我正在认真听”的霸道总裁模样：“嗯。那么，按照你的思路——你退役之后，你想做什么？”
“继续在医院里工作啊。”缪缪理所当然地回答，“只是我要脱离作战部这个系统而已，又没有说要完全脱离基地城，就该干嘛继续干嘛呗。”
余海立即恍然大悟：“你只是不想继续被庄妍管着了，是这个道理吧？”
“嗯。在某些地方，我们的理念已经不一样了，再继续下去的话只会导致更多的分歧和矛盾。与其在未来等待矛盾的激化，还不如就此结束合作。”
余海一时间不说话了。缪缪说话的声音虽然透着疲倦、却坚定无比；若是说这是一时的气话，那她说话的内容也太过有条有理了吧？
他求助一样地看了旁边的华莺一眼。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了的少女“啊”了一声，在读懂了青年的意思后，才斟酌着字词、张开了嘴。
“嗯……按照你的意思，你认为你和庄总指挥之间有着什么分歧呢？”
小华莺并不是擅长社交和交流的人。所以，在大部分时候，她总会露出那张灿烂的笑容：那足够让望见这副笑容的人倍感亲切，也能够让他们在感到亲切的同时察觉到距离感。
而在华莺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尝试着和新的朋友建立起社交关系时，余海的心里……甚至泛起了老父亲式的感动，宛如看着自己的女儿完成了一次极为重要的成长。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他余海无关了。惬意地往后一挨的他看着缪缪和华莺吱吱喳喳地低声议论了起来，就像是旧时代的白领们在咖啡馆中闲适地谈论着工作方面的合作事宜。
——人真是犯贱啊。在忙的时候、恨不得赶紧能够闲下来，而在闲下来的时候却又无事可做。
闲暇之余，喝完了咖啡的余海站了起来，在华莺的耳边耳语一句“我出去一下”就此离座走开。两个女孩子吱吱喳喳地聊，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不要掺和一脚比较好。
走到了空荡荡的街道上时，余海还特意张望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去狂欢了，应该不会再有别人跑来咖啡馆释放压力、放松心情了……吧？
而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时，余海的脸部肌肉几乎是抽搐着拧成了一团。
但他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感慨着世事难料，背过了身子去，顺势按下了通讯盒子的按钮，来尝试和平级权限的缪缪取得联系。
通讯很快就接通了。透着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余海甚至能看见捏着耳麦的缪缪一脸疑惑地望过来的表情；但他也没有解释的欲望了，只是一脸平静地给出了事实。
“缪缪，从后门出来，我去后门接应你。庄妍正在朝咖啡馆的方向走过来，你快逃吧。”
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是冤家路窄。
只感生活戏剧性的余海只能佯装没留意到庄妍的存在，背过身子自顾自地朝着街道的另外一头走了过去，腰还特意躬了下去、露出一副落魄无比的模样，只祈求庄妍没看见自己——
不过，以庄妍的性格，就算她真看到自己了，估计她也会假装没看见、只径直地向前走。
余海也打算去纠正这个家伙扭曲的性格。比起这一点，他更希望缪缪和庄妍不要在咖啡馆碰面，在没有其他特勤精英在场的情况下，余海可不确定庄妍的脖子不会被缪缪扭断。
不过，以缪缪的脾气，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确实也不大就是了。余海还没有见识过缪缪发脾气的样子，但他也深谙一个道理：平时越温驯的人，发起脾气来越凶猛。
走远了之后，余海还特地回了两下头、确保看不见庄妍了，才再一次地按下了通讯盒子，尝试和另外一头的缪缪取得联系。
“怎么样？成功从后门逃出来了没有？”
“逃出来了。”缪缪没好气地回答，又疲倦万分地叹息一声，“真是多谢你了，余上校。”
是啊——缪缪之所以会和庄妍吵起来，就是因为缪缪跟着庄妍跟太久了、以至于性格都会和庄妍有点像。而既然缪缪会想着去咖啡馆休憩一下，那就意味着庄妍很有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你现在在哪？”余海一边在心里思考着，一边漫不经心着踱着步子，“我过去和你碰头吧。”
然后，才刚刚听缪缪吐完苦水的华莺将面对下一位报名心理咨询的朋友庄妍庄女士——不对，桌面上的咖啡清理了没有？虽说自己是将自己的那份喝掉了，但缪缪反应过来了吗？
不过，就算桌上还摆着咖啡杯，庄妍应该也不会在意吧？以她的性格，她根本就……
“呼”地一声响。余海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只看见一个灭火器瓶正于自己的面前飞快放大——
“砰”一声，灭火器在余海的面前正正炸裂，白色的泡沫溅射得满天都是。在余海的双眼前，一张半透明的薄膜恰好立在了他的面前，而那些鼓鼓地涌着的泡沫正在薄膜的上侧流淌不停。
……透明，透明的薄膜？为什么感觉这层薄膜好像有些熟悉？而且，现在是什么情况？
偷袭没有得手的人也显然愣住了。两个人呆滞地面面相觑两秒之后，袭击者怒吼了一声，将被砸烂的喷着泡沫的灭火器扔掉了一边去，朝着余海挥出了一记凌厉的右勾拳！
余海下意识地要躲避，手也无意识地自己抬起、做出了招架的动作——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袭击的男人并没有达成战术目的的可能性。
拳头重击在了薄膜之上。而后，他的手臂就如同没入了一片泥沼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中，呆愣着的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余海望着眼前的男人痛苦地摔倒在了地上、左右辗转地打着滚；他的手臂已经被彻底溶解消失了，而透明晶莹的液体仍然在从血淋淋的断面处狂涌而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终于反应过来了的余海立即后退了两步，望着脚边的男人痛苦地挣扎着、身躯缓缓地溶解，大量无色透明的清水也正蔓延不停——
荒疫？荒疫又死灰复燃了？之前的自己确实是被荒疫攻击了，也就是说，荒疫一直附着在自己身上？
那一层薄膜如此熟悉，熟悉得余海一辈子都无法忘却。在缪缪启动火焰喷射器、对余海进行全身清洗工作的时候，正是这一层突然凭空地浮现在余海表面的薄膜、让他免于被化为焦炭。
荒疫卷土重来了——自己该怎么办？
而在余海呆滞之时，面前的危机却并没有就此消散。似乎意识到了突袭无效，小巷子之中骤然闪烁过一抹寒光，而察觉到了危机的余海也头皮发麻着、不自觉地再退后一步！
消音器掩盖了手枪射击时的大部分声响。即使如此，它仍在空旷上的街道传得很远。
液态的薄膜被轻而易举地射穿，泛出了一层荡漾不断的涟漪。……飞驰而来的子弹却在即将接近余上校时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当”，仄歪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朝着一旁弹射而去了。
金属球。反应显然比余海要快的金属球借助着人工智能卓越的的观察能力和计算能力，飞行到了余海的身前，替他弹开了这一记夺命的枪弹。
“余海，快离开这里！此处死亡率为百分之九十！”
立即摆腿就跑的余海一边回着头、听着小巷子里传出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一边调侃地问了金属球一句：“剩下百分之十是什么？”
“残疾，或器官被切除！”对方的回答也非常简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