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微微吃了一惊。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余海的裤兜里倏地窜出了一个散发着银色光芒的金属球——后者正悬浮于空中，高速振动着的翅片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响声。
“怎么样，有收获吗？”虽然青年和金属球都一直有着简单的交流，但最近的事情确实比较多、他都被怎么和金属球说过话，“这一次的事情——”
“有收获的，而且受益匪浅。”金属球平静得将近冷漠地回答，“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会因为相互之间想法不同而大打出手，这一点我是万万没有意识到的。”
“因为想法不同而大打出手，在人类眼里，是非常普遍的事情。”按照以前的说法，这玩意叫意识形态战争，“即使天灾降临，那一句‘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但我们不会放弃这个希望，永远不会。虽然余海知道自己可能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但他明白，这或许就是他将来前进的方向。
“余上校，这是……”在两人再一次沉寂下来时，一旁的少女“对影”终于小声地提出了疑问。
“是盟友。”余海看了一眼金属球；他从来没有将它当成是友军、或是部下，即使它曾经变成过所谓的美丽银发美少女也一样——若是不小心误认了它的定位，余海的下场将会变得相当凄惨。
金属球没有说话，似乎对于余海的回答较为满意。在青年结束了发言后，金属球也不忘向一旁的小少女“对影”多加解释：“我们是格式塔支配下的蜂巢思维智械。我们的思想不会产生分歧。”
担心“对影”听不懂，余海又淡淡解释了一句：“你可以理解成，它们不过是这个破球指挥下的无数根没有独立意识的触手而已。”
“对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再遭受到任何攻击了。余海也大概推测得出原因：既然那名袭击者能够对余海发起精准攻击，那就说明敌人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但在这种情况下、袭击者都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那其余暗杀估计也是无用功了。
回到宿舍中后，余海特意检查了一下房间的门和被自己锁了起来的衣柜：并没有被偷窃的痕迹，那支霰弹枪也仍然好端端地摆在了衣柜里头。
“余上校，需要我去给你打今晚的饭吗？”余海正收拾着纸皮箱、将里面的资料一股脑地往自己的行李箱里头塞时，“对影”沉静着开口发问。
“嗯。”青年想了想，“星盟里只有营养膏是吧？”
“是的。”仍然是充满着“高级保镖”特色的言简意赅得显得有些冷漠的口吻。
“那就打我的那份饭吧。”已经被基地城里的伙食喂得嘴有些刁的余海本想着省掉今天的晚饭，但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还有战斗、自己可不能饿得脚软无力，也就只能选择妥协了。
“对影”点头应允，按着通讯盒子就要往外走。看见这一幕的余海才想起来这件事，而赶紧再多补充一句话：“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就直接和我联络好了，我会以最快速度抵达现场的。”
“余上校请放心，我的作战能力不会太弱。即使遇到了什么敌人，我也有信心将他们击倒。”
好像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对影”是一名尚且在B组的略逊一筹的特勤精英、也远比其他的没有接受过改装的人类要强。
而如果特勤精英中的叛徒要出手的话，那余海担心也没用：按照小王、缪缪那样的实力水准，特勤精英们一旦真不留手地打起来，整个殖民地卫星怕不是都要被打沉、在地上摔碎。
余海可不认为敌人们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他们追求的并不是和己方同归于尽，而是实现自己的目的。若是上述逻辑成立，那么现在的“对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了。
有些疲倦地睡在了床上的余海闭目养神。他能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金属球又变回了以往熟悉的“银发美少女”的形象，而静静地悬浮在了半空中，沉默着一声不吭。
“余上校，我认为，以后你还是不要把我送去学院里面了。”好一阵子了，余海几乎觉得自己都可以就此睡过去时，金属球才淡然地要求道。
“改变主意了？”长声呼吸的青年有些痛苦地呼吸了几口气，挣扎着离开了睡梦，“怎么了？随着对人类的了解越来越深，就越来越有挫败感了？”
“挫败感？那是什么意思？”金属球奇道，于是余海立即知道这位盟友确实是一无进展了——它仍然无法理解人类最基础的感情，“我认为，智械和人类的生理结构基础差异太大、所以无法模拟而已。”
这话听得余海差点想笑出声。生理结构基础……原来在智械的眼中，它们自己是不折不扣的生物么？只是它们觉得自己这种生物比较特殊，和肮脏的有机体大相径庭而已吗？
他正想着该如何转换为智械的思维、来和对方无障碍通话，腰间的通讯盒子就嘟嘟嘟地响了。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过了耳麦，顺势看了一眼盒子上的通讯号码。
“对影”的通讯号码？怎么回事，她那儿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敌人居然如此猖狂——！
事不宜迟。余海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狼狈地将外套往身上裹，同时接通了通讯、在耳麦中低沉地问道：“喂？‘对影’，这里是余海。发生什么事了？”
“喂，余上校。食堂里有水稻味的营养膏和土豆味的营养膏，你要哪一种？”
“……随便吧，我无所谓。”
余海又疲倦地躺了回去，顺势将身上的外套扔到床尾的位置去。而在他再一次地闭上眼睛、继续酝酿着浅睡眠时，通讯盒子又好死不死地再一次地响了起来：“余上校，营养膏里还有花生味的……”
“那就花生味吧。”对于“对影”小姑娘这种选择困难症而言，一句“随便吧”基本上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吸取了教训的余海立刻作出了妥协，转而立即确认了自己的晚饭的口味。
“唔，我再看看，那边还有玉米味和莴苣味的……”
余海不容置疑地下达了命令：“就要花生味的就可以了。我待会儿要小憩一会儿，你回来开门的时候稍微小声一点，我可不想被吓到。”
“啊，余上校要睡觉吗？”“对影”说话的声音含糊了起来，听起来更像是不情不愿的嘀咕，“那我要不要先在外边走走、等余上校睡醒了再回来？”
“不用了。”余海也肯定不能说“被你这么一折腾我想睡都睡不了了”，只能违心地回答一句，“我现在也不算特别困，不知道能不能睡着。按照原来的计划来就好了。”
通讯盒子终于挂断。但也和余海之前所说的那样差不多，“对影”小姑娘这一通老母亲一样的操作基本上让他睡意全无了，亏他刚才还紧张兮兮地随时准备抄起手枪披上大衣往外面跑呢。
既然睡意全无，那余海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强撑着来不让自己睡着了——恰好最近忙碌无比、无暇和金属球对话，现在正好是不错的时机。
“金属球，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躺在床上的余海总觉得，和智械对话的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
金属球并没有回答余海的问题。它的身体中发出了嗡嗡的低沉的轻响，就像是在运转着推算着一样。在片刻之后，它平静如初地反馈：“不知道。”
而后，金属球又抛出了第二句回答：“根据我的逻辑推算，我只有两个选择：一，被你以更加强硬的手段销毁；二，留在你的身边。”
余海轻声哼笑，他又想起来了第一次和金属球见面之时：那时候的金属球还没有得到鼓舞和启发，并不会变成人形来操作枪械、以开枪射杀余海，它的操作是如此笨拙、才让青年有机会逃出生天。
而后，那时候的余海朝着金属球进行了一系列的打砸破坏，但均是无用功——然而，紧随其后的荒疫让金属球的防御能力一下子就变成了笑话，余海再一次地占据了主动权。
“你不有第三种选择吗？”心情挺好的余上校给出了提示，“变成人形，然后开枪打死我。”
“这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选择。就算我成功地将你杀死了，我也没有能力在基地城里独自一人存活下去，因为我的模仿能力尚且无法做到表现得与人类一模一样。而在基地城外边……”
余海敏锐地听见了那非同寻常的停顿：“我的信号发射装置已经被拆除。我无法和其他智械联络。”
余海心道你能联络就有鬼了，如果你真能联络你以前同伴的话、那基地城怕不是早就被汹涌而来的智械海打成了一片废墟。
闲暇无聊之余，青年也听见了自己手机推送新闻的声音。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的他随意地点亮了手机的屏幕，随意地看了一眼标题。
“经过程序审核，作战部批准行动代号为‘孤烟’的特勤精英王婉退役。日前，张总指挥并没有对此事发出特别声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