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腐化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8/28 9:08:23 字数:3065

秩序、纪律、服从命令,为的是团结,而后才能打胜仗——而在余海的印象之中,所谓的“团结”不仅仅指的是“所有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还应该是“整个队伍里必须只有一个声音”。

即使到了近现代,军队仍然是整个社会最为专制的地方,这本身就是它的职能的要求。而余海也相信,即使到了基地城的后世时代,它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允许多种不同的声音存在。

“你们的贺教官坚守质量训练理念,而她的竞争对手或许支持的是古老的形式主义队列理念,如果放在其他地方,这无可厚非。”

——放眼整个世界、整个历史,事物本身就是在不同的意见的冲突和调和中前进进步的。对于大部分事物而言,若是它无法收获反对的声音,那也就意味着它的缺陷尚未暴露,进步也就无从谈起。

“但是,和社会乃至于学校、公司、家庭这些地方并不一样,军队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不同的声音!”

在和陈承通电话时,余海也大概了解了一下贺教官那堪称超前的理念:靠着个人脑部植入的芯片来迫使士兵在战场上彻底地服从纪律,这确实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创新。

但她能用这种方法来消除士兵的不满吗?能够让秉持着不同意见的同僚乖乖噤声吗?能够让整个作战部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前进吗?

“当然,这并不是你们的贺教官的错,错的人应该是张毅张总指挥。”青年继续摇头,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许多,“张毅……说实在的,他虽然显得朝气蓬勃、有一股常人难及的锐气,但他太年轻了。”

“基地城的作战部正面对数千年未有之变局。不论是其内部的新式架构、大环境下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自我变革、还是整个外交环境的剧烈变动,作战部都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情形。”

郑从义眨了眨眼睛,嘴巴也正张得大大的:“余上校,抱歉,我不是很听得懂你说的话……”

“听不懂也没关系,我来给你讲另外一个故事。”余海咳嗽了一声,“这个故事是前作战部总指挥庄妍告诉我的。在我眼里,它应该很有教育意义。”

那自然是林臻的故事。余海言简意赅地将林臻的过往复述了一遍:一位具有帝国主义野心的青年、在肩负着复兴文明重任的军校中开枝散叶,发展出了规模庞大的秘密结社。

“军校的主题是挽救文明、重建秩序,以独立自主的外交姿态积极地和其他主权国家建立友好互助的合作关系。

当然,军校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和平主义者,它更深究该如何在天灾后的社会中应付外部的威胁、阻挡潜在敌人的进攻。”

“但也正是后者所研究的东西,为林臻将军这样的极端主义者的诞生提供了成长的土壤。”余海也随之加重了语气,“深究如何防御自然也就会深究如何进攻,这是无可避免的。”

郑从义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那时候,军校采取了强制措施:它责令林臻立即解散秘密结社、处分相关学生,并让带头的林臻同学写一篇悔过书、且于全校面前公开演讲。”

余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郑从义:“小义,你觉得军校这么做是对的吗?”

但郑从义只是眼神黯淡地垂下了眼帘:“我,我不知道。但既然军校这么做了,那应该是对的吧,那总归有一定的合理之处……”

“军校这么做是对的——但这并不是最优解。”余上校摇头,“军校的最优解是开设进攻主义科目,研究该如何在末世的环境下主动进攻、夺取战争的主动权——而不是粗暴地将秘密结社遣散。”

军队一贯不允许不同的声音。但若是不同的声音已经发展成了秘密结社的形式,那便说明军队已经失去了掌控局势的能力。

——那并不代表着军队错了,或是它的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只是意味着它的掌控能力弱了:它甚至没办法决定它的学生该谈论些什么!

“与其让学生们自发地结成不受允许的结社、展开不被允许的话题,那还不如将话题本身牢牢掌握在手中……可惜,那时候的军校还没想到这一点。”

余海叹息。如果军校想到了这一点,那日后的卫星时代或许就没有如此灾祸了。

“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听得紧张的郑从义下意识地开口发问。

“然后就是内斗、叛乱、兵变,从军校里毕业出来的优秀学员们在华夏星盟的殖民卫星上打成了一锅粥,只因为他们秉持的理念不同。”余海语气冷峻地回答,“很像啊,和现在很像啊。”

郑从义吓了一跳:“有那么夸张吗?贺教官和其他教官只是理念不同而已……”

“防微杜渐,防微杜渐。”余海无意识地回答,他的习惯又让他伸出了手指,在床头柜上不自觉地哒哒地敲击了起来,“当初的林臻不也只是和军校的理念不同吗?无非一方是保守的防御兼外交,另一方是激进的进攻兼扩张而已。”

“扯远了。说实话,这只是我想告诉你的东西,至于你该怎么做我还没说个清楚。”在嘟囔完这一句话后,余海又失笑出声,“回归正题吧。”

——其实,郑从义需要面对的不过是一个站队方面的问题而已:他要么去支持贺教官,要么去反对贺教官,除此以外就无路可走了。

嗯……理论上他也可以保持中立。但问题在于,作为受害者的郑从义根本没办法实现这一点,因为贺教官的对手会竭尽全力地策反他:一旦郑从义动摇了,贺教官也就真正意义上地众叛亲离。

“你知道为什么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吗?”也懒得解释太多的余海单刀直入地问一句。

见郑从义茫然地摇头过了,余海再一次地叹气:果然啊,郑从义这家伙还是太年轻了,他真没办法一个人面对这样复杂的局势。

“因为贺教官欠你人情。你主动报名参加了先遣的侦察兵队,却又因为她的‘错误决策’而受了伤,你就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贺教官欠你人情。”

“我无法理解!我当初参加侦察兵小队全部是因为出于自愿,就算会受伤,我也无怨无悔……为什么在余上校你看来、就变成贺教官欠我人情了?”

余海高深莫测一笑:“别急,容我细说。”

——仍然是相当令人玩昧的“氤氲”虐杀案、以及随后不久的小王退役事件。

虽然“氤氲”缪缪到了现在都不愿意说出自己屠戮敌人的动机,但余海已经隐约猜得出为何;但更让人值得思考的并非是“氤氲”为何要这么做,而是事后纠察部的态度。

事实证明,纠察部没有对缪缪追查到底,因为在审讯法庭上他们并没有通过“提取记忆容器、检索缪缪过去的记忆”这一决议,而只是在初步的审讯后判定缪缪为“过度滥用职权”。

为何如此?因为缪缪默认是作战部庄妍的人,动缪缪就相当于纠察部带头和庄妍翻脸。

但纠察部始终需要向上头交代。所以,最后纠察部只是给缪缪定了个无伤大雅的罪:滥用职权。惩罚也相当无伤大雅:开除军籍、剥夺“氤氲”行动代号并拉进黑名单,以后缪缪别想当公务员了。

三方皆大欢喜。纠察部能够向上头交代、也没将庄妍得罪透了;庄妍则是在可行使的最大的职责范围内保住了缪缪;缪缪则不需要面对纠察部毫无人性的记忆抽取。

而唯一发生变化的是:庄妍欠了纠察部一份人情。

“你应该知道,在这之后不久发生了什么事吧?”

面对郑从义不解的目光,余海仍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在缪缪被革职后,庄妍也辞职了。再过一段时间,小王也跟着退役了,原作战部的三大巨头转眼间就分崩离析,离开了基地城的舞台。”

郑从义总感觉有些不习惯。以前的他听得最多的是“庄总指挥”“氤氲”和“孤烟”,余上校这口吻更像是在呼唤后辈的名字。

“为什么是作战部三巨头?其实你只要稍微分析一下便知道,这两人是和庄妍走得最近的。”

当年的庄妍以“带余城市规划师来地面勘探地质情况”为理由,领着一众S组特勤精英大军云集荒无人烟的原野,顺势和甲级灾兽大战三百回合。

——在那之后,有的特勤精英被遣返了(例如后来叛变了的组长“红杏”),有的特勤精英则留在了地面,并再也没有回去过。而这一众特勤精英的行动代号为:氤氲、孤烟、破军、威风、仙霞。

“于贤筠和方洮比起嬉皮笑脸地喊庄老大、则更愿意喊小王‘大哥’;燕飘则不必说,那个少女是个摇摆不定的害羞鬼,她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格格不入正是因为她没打算和任何一帮人扯上关系。”

在听闻燕飘成为了作战部的特勤精英教官后,余海才真正明了这个女孩心里所想:她谁也不想跟,因为在她的眼里,跟谁都是一样的……

“话姑且说到这里。题外话,其实我还很怀疑一件事:张毅可能是孙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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